［虫族］孤独的星 第85章 造化弄虫

太阳剧变以前，地球内所有的矛盾都可以称作是种族内部矛盾。

比如群体之间的纵向阶级博弈、横向派系博弈等等，关乎既有资源分配的矛盾。

再比如个体内部的自我意志与维持自我不灭而不得不违背自我意志等等，关于选择导向的矛盾。

那时的人们极少考虑这样一种情况——当一场无可奈何的顶级大灾难突然降临的情况。

就算有人考虑了，也会难免存在侥幸，认为即便灾祸到来，也势必会有一个缓冲阶段，亦或有更强的人和群体去解决问题。

是的，人类产生觉悟的过程并不伟大。

混沌近百年的[熵增时代]就是最好的佐证。

[熵增]一词，除了客观描述太阳的异变之外，还有人类不作为、低作为、消极作为的含义。

那是秩序崩盘、道德模糊的时代。

掠夺，倾轧。没有制度的约束，人们甚至可以做得比安逸时代更狠。

享乐，欢愉。即使明日宇宙就灭亡，个人也无由为群体负责。

安辰星生于熵增时代末期，年少的他时常跟在父母身边，也经常走入街道人群，观察着周遭的人与事。

第三代进化人类聪颖而早慧，在发现天灾之下种族内部矛盾仍然无解之后，安辰星理性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混乱与极乐是人类合乎情理的末路，人类也终将因此灭亡。

没有悲戚，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

第三代进化人从未见过恒星稳定，也没有受过传统信仰教育，不存在老一辈的社会责任感和种族归属感。

在他们的眼中，世界从来混沌，他们只是活着。

不得不提，安辰星在新生代混得可开了。

无论是在正统求存派系，还是在荒诞享乐群体，他都是名人。

只是那时的安辰星并没有想很多。

太空航行能够满足他的探索欲，他便去了。

实验研究能够满足他的求知欲，他便搞了。

权谋运作能够满足他的掌控欲，他便做了。

俊男美女能够满足他的情绪和肉.欲，他便玩了。

如果你非要照着他[逆熵时代]的功绩，反推他这个时期就已经在呕心沥血为人类，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信念和理性存在某种递进关系。

信念基于理性，是理性的一种延伸。

当一个人的理性无法打心底认同某个信念，那他便不可能说服自己确立那个信念。

唯有打破他的成见，颠覆他的认知，信念才会真正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那日，所有曾经相厌相杀的派系代表人齐聚一堂，他们穿着西服握手言和，谈论着人类唯一权威政府的建立事宜。

安辰星怔愣地站在父亲身后。

内心风起云涌。

他看见了。

一条崭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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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安家的书房中，有一套中外古今词义解析全书，在一堆理学工学的书籍中格外显眼。

安辰星由于好奇翻过几页，恰好对阿拉里克这个词有印象。

阿拉里克（Alaric），有尊贵统治者的含义。

所以在地心第一次听见阿拉里克这个名字的时候，安辰星就感到了一丝古怪，但那时见莱伽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先不说这个词义几乎不可能会延续到虫族，就是光看阿拉里克那会子气质，也跟统治者的形象也大相径庭。

安辰星踩着棉拖鞋，走到书桌前坐下。巡回扮演了一天，他的身体有些疲累。

可思维却与之相反，愈发得活跃。

他仔细回忆地心那夜的经历，再结合昨日各联邦序列的连线内容，终于理解了阿拉里克在最后布局了什么，以及联邦第二序突然政风变得激进的原因。

安辰星用食指指节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不过阿拉里克，你还真是统治者啊。

安辰星认为阿拉里克有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抛开局限性不谈，他们都是种族信念的贯彻者。

只是阿拉里克掌握了虫族绝对权力的钥匙，而自己只是人类众生的一员。

后来那把权利的钥匙被联邦第二序继承，曾与安辰星和第一总指无数次较量的，也一直都是联邦第二序。

而安辰星时逆回来首先去考虑的，就是如何去破联邦第二序的局。

他知道联邦第二序想成为众虫的指引者，而这虫似乎确实具备那样的资质。

所以安辰星以自身为饵，精心策划了这场感情陷阱。

他要证明：不存在那么一个全无约束的无上意志，能够像神一样坚定不移。

只要联邦第二序为他失去一次原则，那便是自主打破了信念，从精神上卸下了最强武器。

“哎。”安辰星有些感慨，摸出身上活页本，想写些什么给莱伽斯，但想到莱伽斯也看不懂，最终还是合上本子，后仰靠在靠背上。

以前他老是疑惑，联邦第二序这么深沉的性子，怎么会确立起如此虚妄的信念。

现在想来，阿拉里克可不就是他心中的那个神么。

真是造化弄虫。

————

记得那天，整个地心教堂顶板塌陷下来所花的时间不超过五秒。

安辰星维持着抱头的蹲姿，先是感受到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射到自己的后脑，顺着后颈一直流到喉结往下低落，然后闻见一股血腥味漫上脸庞。

安辰星强忍惊惧，等到坍塌的声音平息，他在一片漆黑中睁开双眼。轻动身子，发觉几乎没有活动的空间，伸手摸探，摸到了什么在往下淌血。

安辰星又摸了几下，想要分辨它的轮廓，身后传来一声轻哼，他猛地意识到那是长官的骨翼，顿时心中的感激难以言表。

如果不是长官在关键时刻将他紧紧包裹，恐怕他现在已经丧命。

安辰星后背挨着长官的胸膛，能感受到长官心脏震动的频率，他尝试转身确认长官的情况，但十分艰难，试了好几次只勉勉强强转过了半个头，好在右耳恰巧能够借力，搭在长官的左肩上。

幽深的黑夜中，长官衣领内不知为何透出了一丝亮光。安辰星定睛一看，瞬间明白过来那是长官长在锁骨的雌纹。

此刻强大美丽的雌纹正泛着耀金色的婉转流光，说明其激活的程度很高。也侧面反映出局势的不容乐观，长官仍在支撑着倒塌的重物。

安辰星轻声启唇，“长官？”

“嗯。”莱伽斯音色镇定，带着一股让虫安心的力量，“别乱动。”

安辰星长长舒了口气，正要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吞下去，就又被莱伽斯的话高高吊了起来，“我感应不到你的前辈了，这里由S序列材料建成，以他A级的血脉应该撑不过去。而且怀蛋的雌虫，本身就会被虫蛋摄取掉大量能量。”

安辰星默了默，问道，“我可以出去吗？”

莱伽斯明白他的用意，“不建议收尸，这里还处于亚稳定阶段，随时会引发二次塌陷。等我伤势恢复一些，直接带你出去。”

安辰星闻言，觉着莱伽斯伤得不轻，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这里是地心，引力场叠加度最强的场所，其重力指数是星球地表所无法比拟的。

“中等程度伤势，需要一些时间恢复。”莱伽斯言简意赅，又停顿了几秒，“还有一件事，阿拉里克受了重伤。”

安辰星这才想起阿拉里克不见了，说，“我记得他也挤了过来。”

“是我判断失误。”莱伽斯声色微沉，“我以为他至少有双S级血脉，能够自行应付此次危机，就将他推了出去。”

造虫是雄虫造虫，若将阿拉里克也强行收入骨翼，那么以雌虫的体格硬度，很可能会挤伤造虫。

只是阿拉里克雌纹的问题似乎大到了连激活都激活不了的地步。

安辰星沉吟片刻，问，“他现在在哪？”

“前方两米远的地方，称重石柱正好倒在那里，将他从腰部压下，也正因为这个石柱恰好和顶部掉下来的一块石板形成了一个弱三角区，护住了他的头部。”

安辰星在脑中想像那个画面，不禁吸了口气，“他会死吗？”

莱伽斯沉默几秒，“按理不会，可我至今没感应到他雌纹的运行。”

“什么情况？”安辰星就算再不了解虫族，也知道虫族的修复系统是被动运行的，除非通过药物的特意干扰。

莱伽斯没有回答，这种异常情形，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咳咳……”趴在地上的阿拉里克重咳几声，血液从他口中阵阵喷出。

“阿拉里克？”安辰星听见动静，隔着长官的骨翼轻声唤道，“你还成吗？”

阿拉里克费力喘息几下，好一会儿才从剧痛中找回一丝神志，他用手扒了扒地面，发觉自己完全被石柱压得不能移动半分，唯有一地的血渍。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瞬时悲从中来，“怎么会这样……”

“你的修复系统没有自主运行，建议你主动激活它。”看在眼里的莱伽斯只当他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传说级永动设下机关，当黑箱被搬离，便会自行触发。”

“怎么会这样呢……”阿拉里克仿佛没听到莱伽斯的话，只是一味地重复。

他死之后，联邦怎么办？

唯心余党怎么办？

全知时逆怎么办？

强烈的求生欲在心中迸发，阿拉里克转向莱伽斯的方向，“救我……我没有雌纹……”

莱伽斯当即皱起眉，“你没有雌纹？”

怎么会存在没有雌纹的雌虫？

“我…我的家族…秘密掌握…了…一门遗失纪…刮纹技术……用…用在了我的身上……”阿拉里克狼狈地求救，大概没虫知道他如今有多么得惶恐，“请你们…救我……”

莱伽斯眉头皱得更紧，他现在暂时动不了，事发时他承受了几乎全部顶板的重量，好几处骨骼震断，他必须等待伤势的恢复。

造虫安辰星倒是能钻出去，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徒增被二次坍塌波及的概率罢了。

安辰星虽看不到阿拉里克，也知他情况不妙，“长官，我出去看看他吧，哪怕能止个血也是好的。”

“你确定吗？”莱伽斯最后确认道。

安辰星点头，“嗯，我会当心的，正好也有事想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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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造化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