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为聘 第92章 第 92 章

早上九点，李卫东已经在报社门前等了半个多小时，旁边的人也已经吃完了五份早餐，刚才又跑去买了第六份。

李卫东无语道：“你一大早能不能少吃点？”

“可是我饿啊！”张大智哀嚎。

李卫东放开捏得通红的鼻子，忍无可忍道：“那也不至于连吃六份臭豆腐吧？卖早餐的那么多，你就不能换点别的？”

张大智咬了一口渍着汤汁的臭豆腐，十分满意道：“校友你不懂，这家臭豆腐远近闻名，好难得才能遇见老板出回摊的，今天总算让我逮到了。”

和臭豆腐相关的李卫东一点也不好奇：“你今天怎么又这么闲？”

张大智吃着可口的臭豆腐，闭着眼摇头道：“我不闲，我正在执行施总下达的任务。”

李卫东嫌弃地指着他的臭豆腐：“就这？”

“当然不是。”涉及工作张大智异常严肃，放下竹签认真道：“施总命令我向校友你学习！”

李卫东战术性后退：“学习什么？”

“这个施总没说。”张大智又吃了口臭豆腐，想了想又道：“不行，我还要再去买两碗。”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臭豆腐塞进李卫东，撒腿又跑了。李卫东端着那碗臭豆腐扔也不是，放也没地放，伸长胳膊偏过脑袋尽最大努力延长与它之间的距离。

他觉得施宇不是想让张大智跟他学习，而是想借他之手除掉这个内奸。

终于，在张大智又吃完了三碗臭豆腐后，李卫东等到了姗姗来迟的目标人物。

李卫东刚要上前打招呼，张大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抢先一步，不伦不类地行了个抱拳礼：“黄鸿飞大侠，在下与同窗已恭候多时。”

李卫东想磨刀，谁料黄鸿飞也是个二缺，抱拳回道：“抱歉抱歉，在下来迟半刻，让二位久等了，今日的酒钱就都算在下的。”

“大侠豪爽！”

“惭愧惭愧！”

李卫东满头黑线，报社的看门大爷已经嗑起了瓜子，看样子常准着。

“我说……”

张大智转手把李卫东推到了一边，招呼黄鸿飞道：“王兄尚未吃早膳吧？这边请。”

“李兄亦是？”黄鸿飞友好回问。

“亦，亦。”张大智答道。

李卫东以为他吃过的臭豆腐魂还在烫嘴，默默站在一边看黄鸿飞掀开并不存在的裤帘，谦让道：“张兄先请。”

“王兄先请。”

“张兄……”

李兄：“……”

等三个人成功坐在早餐店里，李卫东的刀已经磨光。张大智显然已经受了教诲，黄鸿飞也恢复正常。

李卫东问道：“确定要在这里谈？”

张大智刚要点头，被李卫东一记眼刀扫过去，赶紧埋头吃他的大饼。黄鸿飞怯怯地放下手中油条，小声解释道：“因为我就要失业了。”

张大智抬头：“此话怎讲？”

说完又把头缩回去，李卫东这次没计较，因为他也好奇。

黄鸿飞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打算转行，去追求我的梦想。”

“梦想？”

“转行？”

张大智李卫东异口异声，后一个自然才是李卫东关注的点。他目光瞬间警觉，手也伸进了口袋。

黄鸿飞看都没看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大方道：“需要录音您尽管录，我知道你们为何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卫东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到底是干记者的。他掏出手机，坦然道了声谢，点开了录音。

黄鸿飞像已经坐在了栏杆里面，丧气十足地供述：“我答应写那篇报道的时候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因为他们提供的照片里最暧昧的也就是一先一后进到酒店，那还是快千年前的了，照片里面常铭还穿着病号服，哪像约炮的样子。其他照片两人最多面对面喝茶，连饭都没吃过，坦坦荡荡又不够亲密，明显只是朋友。或许有过一段，但现在肯定是分手了，还是好聚好散那种。”

黄鸿飞喝了一口里面喝不到的豆汁，接着道：“后来我跟过常律师几天，发现这个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不是律所就是公检法，握过手的女人都四五十岁往上，当他女朋友那不跟守活寡差不多。曲影后那种习惯了聚光灯的人，绝对不可能找这样的男朋友。”

张大智插嘴道：“他们是谁？”

李卫东看了张大智一眼，没想到他听了这么一长串废话，能准备抓住重点。

黄鸿飞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就没有那么畅快了，李卫东及时道：“你的工作问题我可以帮忙解决。”

“不用了。”黄鸿飞释然道：“也是，我工作都没了，害怕什么。”

李卫东耐心等待，黄鸿飞很快给了答案：“是星韵娱乐的邱赫。”

张大智看向李卫东：“谁啊？”

李卫东略感惊讶：“许芳馨的经纪人？”

黄鸿飞纠正道：“是许芳馨当年的经纪人，后来许芳馨罢演事件发生后，就被星韵告了，许芳馨几乎赔得倾家荡产，邱赫那种势利眼自然不可能再担任她的经纪人。现在许芳馨签的是曲天歌工作室，经纪人也早就换了。说来也巧，当年她俩在星韵共用一个经纪人，现在又是一个。圈内都传两人水火不容，面和心不和，两家粉丝也经常对战，但我倒觉得她俩感情应该不错。”

眼看着一个新的八卦即将诞生，李卫东把话题带回正轨：“邱赫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黄鸿飞直言道：“这我不知道。但依我判断，你们可以把许芳馨作为突破口。”

李卫东内心惊叹黄鸿飞的职业敏感度，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当年那些爱恨情仇的人，李卫东装得跟张大智一样无知，继续问道：“怎么说？”

黄鸿飞很享受和别人讲述他的推理全过程，毫不保留道：“当初邱赫把照片发给我的时候有提供稿件大纲，上面写着曲天歌、许芳馨和常铭是三角恋，常铭脚踏两只船，曲天歌是小三，许芳馨是破鞋。对方明显是在告诉我这些照片是许芳馨为了报复常铭和曲天歌找人拍的。但我也不是傻子，事实真是这样，依当年许芳馨的咖位和脾气，怎么还会等到今天我来爆料。所以我就跟了常铭一段时间，了解他这个人后重新写了那篇稿子。”

李卫东客观道：“你很有职业责任感。”

黄鸿飞嗤笑一声：“我有的话就不会写了。”

李卫东对眼前人已经有些改观，由衷安慰了一句：“你不写也会有别人写，而别人会写得更不堪。”

想必这也是邱赫，还有暗处那个人的目的。

黄鸿飞听了李卫东的话，不再强颜欢笑，小声问了句：“是吗？”

“铃铃铃……”张大智赶忙掏出电话：“不好意思，两位兄台，我接个电话。”

李卫东懒得回他，倒是黄鸿飞给了他面子：“兄台有事且忙。”

张大智走后，两人的气氛莫名尴尬，相顾无言，黄鸿飞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杯，像还在思考李卫东刚才的话。

两人没有等到张大智，李卫东接到了他的电话。

“校友，不好意思，底下人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得回去看看，一个人成吗你？”

李卫东看着双目呆滞的黄鸿飞，感觉有些头疼，还是把人放走了：“没事，你忙你的。”

“谢谢校友，可不能向施总打小报告啊您！”

“行了，挂了。”

李卫东挂断电话，看着黄鸿飞：“你也听见了，你张兄走了，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一样。”

黄鸿飞似乎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心不在焉道：“什么？”

李卫东直接道：“报道里提到一名知情人士，他是谁？”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知情人士爆料内容是有人匿名提供给我的，那段我照搬的原话。”黄鸿飞又道：“不过我感觉应该是常律师或者曲影后租房的房东或者很好的邻居或能留宿的朋友，毕竟租房合同都有，还能经常大半夜听见两人吵架。”

黄鸿飞本就倾向两人有过一段，对知情人士提供的信息就没有核实。李卫东认同他这个思路，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李卫东问道。

“关于报道没有了。”黄鸿飞坐直了道：“您肯定认识曲影后和常律师，麻烦替我向他们传达我的歉意。”

黄鸿飞鞠躬道：“对于这篇报道中歪曲事实的部分，真的非常抱歉。”

李卫东问道：“当时有人威胁你了？”

“谈不上威胁，星韵娱乐给的料不爆也得爆，这是我们生存之道。”黄鸿飞苦笑道：“我们这些娱记，其实就是资本家一支用过就扔的笔。”

黄鸿飞振奋道：“不过我也算是反抗了一回，虽然代价是丢掉了饭碗。”

李卫东再次开口：“如果有需要……”

黄鸿飞摇头：“我难得有机会重新开始，不想再蹉跎下去。”

李卫东尊重个人选择，鼓励道：“您一定会成为一名受欢迎的作家，从那篇报道的反响来看。”

黄鸿飞听出他不是讽刺，感激道：“谢谢你的鼓励。”

“实话实说。”李卫东起身准备离开。

“那个……”

李卫东停下，见黄鸿飞似乎有话难以启齿，重新坐下耐心道：“有话您直说。”

黄鸿飞一咬牙，道：“首先我要声明，我不是在伺机报复或从中作梗，我只是将我的怀疑告诉你，至于是否为真，是否要信，您自己判断。”

“自然。”李卫东答道。

黄鸿飞先跑到门外四周查看一番后，又鬼鬼祟祟地坐到李卫东旁边，面对着店门这才开始说道：“当初我们组长把稿件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在变相赶我走。那样的稿子写出去曲天歌一定不会放过报社，到时候我就是被推出去替罪羊。后来我自作主张改了稿子，但那篇稿子已经不符合星韵的要求，发出去只怕邱赫也会了结我。所以我发稿前其实是想放弃的。”

黄鸿飞又看了眼门外，才接着道：“可是16号凌晨我接了个电话，那人跟我说只要我把这篇稿子发出去，就会有出版社跟我约稿，而我以前发在网上的武侠小说也能出版。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把稿子发出去了。”

“那个人是？”李卫东问道。

黄鸿飞道：“那个人只和我联系了那一回，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连他的声音也是改变过的。”

“但是……”黄鸿飞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我当时录了音。昨天银河科技不是联合公安部新上线一款去伪装声线恢复app嘛，我把录音导入后听到了一个正常的男音，我放给你听一遍。”

黄鸿飞点开了手机，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传出。虽然听得出有刻意压嗓子，但人的口音和说话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当李卫东听到最后那句“自行掂量先”，心里“咯噔”一下，无比震惊。

黄鸿飞已经收起了手机，他问道：“您如果需要这段录音我可以发给您。”

李卫东迅速调整过来，掏出手机：“麻烦。”

黄鸿飞将录音和一个手机号都发给了李卫东：“就是这个号码，对方大概率已经弃用，但好歹是条线索，希望对您有用。”

“谢谢。”李卫东看着那条三十秒的录音，多嘴问道：“兑现了吗？他说的。”

黄鸿飞无所谓道：“也算兑现了吧，只不过我自己不争气，写的编辑都没看上。至于那本小说，就我当年那小学生文笔，还是不要破坏读者的阅读体验了。”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就我那沉海底自己都忘了捞的小说竟然还有读者记得。”黄鸿飞笑道：“从某种意义上他也是我的伯乐。”

“哎。”黄鸿飞感慨道：“还真是多亏那哥们儿，我才能破釜沉舟，专心去写我的武侠小说。也许我成不了一名了不起的作家，但我热爱写作，我把我的热爱融入笔下，总有一天会写出一部了不起的作品。“

李卫东正感动着，黄鸿飞接着道：”我连下一部小说名字都想好了，就叫《AI机器人大战武林至尊，究竟谁能笑到最后》，是不是霸气侧漏，极有阅读欲？”

李卫东友善地递上一张名片：“我们公司正在招募游戏脚本编写者，如果您感兴趣，可以预约面试。”

黄鸿飞接下了他的好意：“哇，原来你是银河科技的。你们公司推出的好多app我都有用。不过我要声明，你们施总那篇《奉子成婚》不是我写的。”

李卫东道：“这个我们施总心里有数。”

黄鸿飞安下心来，扬着手中名片，踌躇满志道：“那这个就多谢啦！等我小说出炉，改编权一定优先卖给你。”

李卫东啼笑皆非，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破碎过还有勇气重拾的梦想，可以守护一下。

对那些以梦想为饵过河拆桥的人，没必要念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