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铭?”施宇被常铭骤变的脸色吓得手上东西全掉吸收,单手捧着常铭的脸,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见常铭的两眼还没有回神,施宇用亲吻安抚他:“铭铭,别吓我。”
在施宇胡乱的亲吻中,常铭终于意识到还没有东窗事发,他还牵着爱人的手,还可以亲吻爱人。
可哪一天早晚会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他就要失去他的爱人。
常铭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狠狠吻上施宇的唇,舌急急忙忙地缠上。
施宇享受爱人的主动,但他还没有被se欲冲昏了头,常铭这样的反应明显是有事。他冷静地结束这个亲吻,双手撑着常铭的肩膀:“铭铭,你看着我的眼睛。”
常铭的目光根本无法聚焦,可他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他说:“施宇,我们zuo吧。”
用木头一样的神情和语气,发出本该令人面红耳赤的邀约,任谁看都奇怪。
施宇确定常铭出问题了。
和哪张退宿表有关?
施宇连忙捡起地上的表,直接撕掉:“铭铭,不退宿也没关系,你不想合租也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不会生气,我保证。”
常铭的目光终于落在施宇脸上,他抬手擦掉施宇眼帘下沾上的牛奶,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才放下:“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我们回家。”
听到“回家”,施宇的心勉强放下了些:“那……先回家,你有事别总闷在心里,要和我说。”
常铭没说话,两个人牵着手走了不远,他突然说道:“施宇,我背你。”
“不要。”施宇玩笑道:“有损我帅气的形象。”
常铭停在原地不走了,两人的手拉在半空中,施宇回头:“耍赖皮也不行。”
常铭二话不说,走到施宇跟前直接将人甩上后背。施宇见他这么坚持,也没再挣扎,双手抱住常铭,调戏道:“这么想反攻?”
常铭听不懂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背着人稳稳地走着。施宇语言调戏不成,直接动手动脚。他的手探进常铭的短袖里面胡乱摸着,嘴上一本正经地评价道:“不错,不算太瘦,养一个月应该能回来。”
摸到腹肌的时候,施宇耍流氓道:“铭铭,你的腹肌手感真好。”
说完讪讪地摸了摸自己那柔软的肚皮:“我有危机感了,等去了苏黎世一定好好运动,不对,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做1000个俯卧撑,到时候你帮我数。”
常铭背着施宇进了楼,但他没有坐电梯,走向了楼梯间。施宇的没在意常铭是否答应,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楼梯上。他不再故作夸张,磁性的声音震着常铭耳膜,“放我下来吧,压坏了你我心疼。”
常铭的呼吸已经不畅了,他气喘吁吁道:“不会。”
“我现在每天都会抽出十到十五分钟锻炼身体。”
“一日三餐定时定量地吃着。”
“这次找的兼职是一家午夜食堂,很轻松环境也很安静,老板和同事人都很好。”
“我这学期和黄晓东他们出去聚过餐,在学习小组也交到了几个朋友,我还拿到了国家奖学金。”
常铭说完这些,走到了楼梯的拐角,稍微直了直腰背,继续往上。施宇搂着他的脖子,“吧唧”在常铭脸上亲了一口,“真棒!”
常铭偏头看着他,亲昵地靠过去蹭了一下:“因为我遇见了你。”
施宇笑嘻嘻的眼里渐渐染上**。他蹬直两条长腿,右手依然搂着常铭的颈部,目光在常铭的眼睛和唇之间徘徊,发出凶恶的光。在快要咬上的时候,骤然停下,狡猾一笑,抱起人就往上冲。
常铭三岁后就没被人这么抱过,但想到抱他的人是施宇,那点羞耻也没了。
他紧紧搂住施宇,看着墙上交颈的两个影子,只觉得幸福极了。他恨不得有人偷偷给他一枪,让他浑然不觉地死去,永远留住这一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形象地印证了施宇和常铭。抱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上了两层楼,施宇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他学着常铭的句式交代着这忙碌的半年和憧憬的来年。
“我虽然没有每天运动,但一周至少会去三次健身房。”
“忙的时候午餐偶尔会吃三明治,但会用宵夜补上身体需要的能量。”
“我找朋友问了苏黎世大学对留学生勤工俭学的规定,等去了我和你一起申请,到那时我们俩一个月可以挣4000多法郎,生活费问题就解决了。”
“我们去了那可以用邮箱或社交网站和国内的朋友联系,如果你愿意我们还能交几个当地的朋友。”
“但是我的男朋友这么好看,好怕被抢走啊!”施宇半开玩笑道。
常铭抱紧他,出神地重复道:
“但是我的男朋友这么好看,好怕被抢走……”
“啊。”
施宇笑着揉了揉常铭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
常铭只想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又重复了一遍施宇的话:“好怕被抢走。”
施宇心一揪,端着常铭大腿的手下意识握紧,直接一步跨出三个台阶,狂奔上楼。一口气上了五层,以实际行动捍卫自身地位和对常铭的渴望。
等真的进了家门,施宇又矜持起来,他柔声地问怀里人:“下来吗?”
常铭的头还埋在施宇颈窝,微不可察地摇了摇。施宇宠溺地笑了,低头亲了亲常铭的后颈,激动地道:“我们洗澡去。”
施宇抱着人进了浴室,放热水的空隙两人已经吻到了一处,冷水也浇不灭**。
……
从浴室到床笫,唇不曾分离,身体亲密地交缠。
绿色的被褥已经换成了棕色的凉席,他们倒下去,水滴飞溅,在黎明的晨光中发出五彩斑斓的光。
“头发……”
施宇的唇试图后退,很快被追着堵住,进入新一轮的唇舌痴缠。
常铭做好了退让的准备,但当他吻着吻着,发现好强的施大少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常铭愣住了,他想收回舌头,却被施大少霸道地含住了,半梦半醒地吮吸着,常铭哭笑不得。他捏了捏施宇的脸颊,这才轻轻地撤了出来。
施宇不满地砸砸嘴,嘟囔一句,“头发还没吹干。”
常铭笑了笑,情不自禁地亲了两下,才起身给两人盖上被子。一躺下就被施宇拦腰抱进怀里,他伸手将两人间的距离缩成了零,借着晨光贪婪地看着施宇。最后敌不过困意,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想,也许还有很多今天。
***
两个人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常铭丢在门口的手机已经响了两回,终于在响第三回的时候吵醒了生物钟尚未完全改变的施大少。他胡乱套了身衣裤,光着脚走到门边,闭着眼睛接通了电话。
“您好,哪位?”
“您好,这里是京都市海心区人民法院,请问是常铭吗?”
施宇的觉醒了一半,他不知怎的,撒了谎,“我是。”
“常铭您好,现以电话形式将合并审理案件即《海心区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吴亿德犯绑架罪案》以及《吴亿德反诉常铭防卫过当并附带民事赔偿请求案》的首次开庭时间通知您,请您于7月9日,也就是下周四早上九点,准时到京都市海心区人民法院参与开庭,届时不到法院将缺席判决。开庭传票将于明天送达,请您注意查收。”
施宇已经被这一长串话砸蒙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连忙看了眼来电显示,却发现上面显示的正是“海心区人民法院”。
不是手机的自动识别,而是常铭自己做的备注。
他和法院有联系?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吴亿德扯上关系?什么叫“常铭防卫过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您好,常铭,请问还在吗?刚才的信息您是否已经听清楚了?”电话那头问道。
施宇回过神,沉声问道:“请问什么时候立的案?”
“啊。”对方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您不是常铭本人?”
“我是他的亲属。”施宇答道。
对方接受了他的解释,但还是坚持道:“请您把电话给常铭先生可以吗?开庭的信息我们必须通知到本人。”
“他现在不方便。”施宇追问道:“请问案发是什么时候?常铭当时有受伤吗?吴亿德现在人在哪儿?”
“对不起,先生。”对方客气道:“就算您是常铭的亲属,我也不能随意告知您案情相关信息。您有问题可以直接问常铭,或者开庭当天申请来法院旁听,这件案子法院已经征求了常铭的意见,将公开审理。对不起,先生,如果常铭现在不方便,我稍后再打过来,再见。”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施宇转头看见了站在房门口的常铭。从他整齐的穿着判断,应该醒了有一会儿。
“不瞒了?”施宇问他。
常铭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遇见吴亿德了?”
“嗯。”
“什么时候?”
“元宵节那晚。”
施宇闭上眼睛艰难地吞咽,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常铭面前,抬起他的下巴。
“果然。”施宇苦笑一声,手指怜惜地抚过着常铭脖子上的疤痕:“你又偷偷受伤了。”
常铭一动不动,施宇的拇指按在他的颈动脉上,感受着跳动的脉搏,努力压抑着心中怒火,没再质问他发生过的事。
“这个案子17号前能结束,对吗?”施宇不死心地问道。
常铭看着他没有说话,施宇吻了一下常铭的伤疤:“没关系,我们可以向学校申请延后报到。你的通知书呢?我帮你收着,免得时间久了被你弄丢。”
“施宇。”
常铭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施宇却像没听见一样,寻找常铭的唇吻去,但是被躲开了,施宇愣了一瞬,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你做完说的事,我们现在来做。”
常铭再一次躲开施宇的索吻,冷静道:“施宇,我没有收到通知书,我也出不了国。”
“那我们就不出国,我们继续在京大读书,继续住在这间小屋。”施宇急道:“我情人节所做的人生大事是……”
“施宇。”常铭无力地打断了他:“你一个人去吧。”
“我不要!”施宇骤然提高了音量,说完又怕吓到常铭,连忙捂住他的耳朵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声。”
他继续说道:“我要是去了,你肯定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也不会好好吃饭,打工穿的衬衫也不会熨,面试的时候领带都不会打,还有……”
“施宇。”常铭狠心道:“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
“是啊,你昨晚就在告诉我了。”施宇失落道:“可是常铭,没有你,我过不好。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需要你在我难过的时候抱抱我亲亲我,需要你在我疲惫的时候给我加油。我需要你啊,铭铭。”
常铭不停地眨着眼睛,拦住那夺眶的泪水。他又掐住了手腕,然后他好像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对施宇说:“你好烦。”
他看见施宇的脊背僵住了,他听见另一个人不为所动地说:“你放过我吧。”
“不行,你想都别想!”
施宇松开常铭,大声地喊道。但说完,他又走到了常铭面前,想说话却像是生怕常铭再嫌他烦,急得在原地踱步,最后牵起常铭的手,哀求道:“我出国,我一个人出国,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是不是我爸妈又逼你了?”施宇催道:“你说出来,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你别一个人扛。”
“要不然我还像之前那样,不要家里的钱。”施宇急着证明道:“我也可以去奶茶店打工,去发传单,去做图书管理员,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一定能养活我自己的。”
“你别让我放开你,我知道我很烦,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知道其实是你不想要我了。”施宇的头无力地搭在常铭的肩膀上,哀求道:“别这么轻易地抛弃我,求你。”
常铭感觉他的手腕快要被掐断了,他戴上了冷漠的面具,笑道:“施宇,你知道你妈给了我多少钱吗?”
施宇垂下的头僵住了,他看见常铭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是真的在笑:“一千万,哈哈,一千万。”
“我也可以给你。”施宇急促地抬头。
常铭低头看着他,眼底没有笑意只有嘲讽:“靠什么?卖奶茶,还是发传单?你知道你要卖多少杯奶茶,发多少份传单才能挣够一千万吗?”
明明家里没有开空调,施宇却觉得握在手中的常铭的手,好冷。
常铭指了指身后:“我曾经躺在这张床上算了一整夜。”
他看着施宇,眼里尽是对他的鄙夷:“你知道奶茶店一天的工钱是多少吗?200块而已。你知道我一天要卖多少杯奶茶吗?我要卖300多杯才能拿到这200块钱。”
“发五百张传单才区区35块,都不够你大少爷一杯奶茶钱。”常铭甩开施宇的手,夸张地掰着手指,像个市侩的小贩,开始露出丑陋的嘴脸,“一千万呐!我要卖一千五百一十五万杯奶茶,发一亿四千二百八十六万份传单才能挣够。你知道要多少天吗?卖奶茶要卖五万天,发传单要发十四万两千八百五十七天,我就是挣到死也挣不来这么多钱。”
施宇看着这个演技拙劣的人,很是心疼,“铭铭,你不要这样。”
常铭像魔怔了一样,继续说道:“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一开始只想要一百万,结果你妈一开口就是一千万,我当时都乐傻了,真没想到你在你妈眼中竟然这么值钱。”
“也对,一千万而已,对你们首富家庭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早知道你这么离不开我,我就应该开口要一个亿。”常铭懊恼道。
“铭铭。”
施宇尝试着去拉常铭的衣角,常铭划开双臂,举止夸张地躲开了。施宇也来了气,沉声道:“铭铭,我们别闹了!”
“别这么叫我。”常铭嫌恶道。
“你……”施宇气得指着他,半天还是舍不得骂一句,最后放下手退步道:“我不跟你吵架。”
常铭缓缓地松开手腕,瞥到上面的指痕后又重新挡住,转身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你干什么?”
施宇急着跑过来阻拦,常铭穿上最外面那件长袖的白衬衫,继续用塑料袋开始装衣服。
施宇看着他身上的衬衫都要气笑了,握住他的手腕,咬牙道:“我说别闹了!”
常铭一把将衣服甩在地上,冷哼一声:“也是,我都有一千万了,还要这么破烂玩意儿干什么。”
常铭推开施宇的胳膊,什么都没带往外走去。
“你停下!”
施宇连忙跟上,常铭已经在换鞋,施宇干脆坐在门边:“不许走。”
常铭完全忽视他,掏出手机给法院那边回了个电话。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常铭。
“您好,我是常铭。”
“刚才是我同学,我没有亲属在这边。”
施宇烦躁地扯着常铭的鞋带,被一脚踢开了。
“对的,我本人会亲自准时参庭。”
“麻烦传票送达的地点麻烦变更一下,改成京都大学景山校区梨园宿舍楼,电话不变。”
施宇抗议似的扯了扯常铭裤腿,常铭干脆往屋里退了退,施宇扬了扬眉。
“好的,谢谢您,再见。”
常铭挂断了电话,他捡起地上的书包,常铭从里面翻出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然后,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施宇,“你要耗我有的是时间,但我刚才说的都不会变。”
“你爱我吗?”施宇仰头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常铭咬紧了后槽牙,他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俯身打量了一圈施宇的五官,暗讽道:“你闲着没事多照照镜子吧!”
“你爱我吗?”施宇敛了笑,固执地重复。
常铭变得有些焦躁,他背过手掐住手腕,问他:“请问你是前凸后翘,还是肤白貌美?你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哪里比得上玉软花柔的女人招人喜欢?”
“我问!”施宇声音如鼓,一字一字敲在常铭心上,他的眼眶有些红,不知是急的还是痛的,他仍然在问:“你爱我吗?”
常铭微蹙眉心,施宇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让他无处可逃,一秒的迟疑都会穿帮。他抬了下眼睫,再垂眼问道:“我回答你就信吗?”
“我信。”施宇答道。
常铭嘴唇微动:“我……”
施宇像是没听见这个音节,双目赤红地凝视着他,继续没说完的话:“只要是你真正想说的,我都信,无论真假。”
常铭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看着施宇脸上的泪水,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爱你这件事,我撒不了谎。
“铃铃铃……”
手机为这场戏带来了中场休息,常铭看见来电人,把手机送到施宇面前。
“问我不如问你亲妈?”
施宇狐疑地接过手机,滑动接听后难得有心机地没有说话,舒莉刺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大宇是不是又去找你了?常铭我警告你,别动歪脑筋,大宇马上就要出国了,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他答应你什么?”施宇冷冷地问道。
“大宇?”舒莉一下子就听出他的声音,立马声音都变得温柔:“儿子,你中午回来吃饭吧,小魅和你爸爸都在家呢!”
“妈!”施宇打断她虚伪的关心,追问道:“常铭到底答应你什么了,你们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俩那天在国图根本不是巧遇对不对?”
“是常铭告诉你的对不对?他跟你说什么了?”舒莉戒备道:“儿子,常铭说得都不能信,他就是个骗子。”
施宇觉得十分好笑,他看向常铭:“我妈说你是个骗子,看样子她比我还了解你。”
常铭看了他一眼,干脆回房间重新收拾行李。
施宇收起脸上的玩味,认真问道:“妈,吴亿德的事情你帮了他多少?”
这是施宇能想到的常铭唯一能被舒莉攥在手里的把柄。
“什么吴亿德,妈妈不认识这个人。”
舒莉还在装傻,但未免太容易拆穿。
“妈,吴亿德就是上次我让附院开除的麻醉医生,您不可能不认识。”施宇冷静道。
“啊,妈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怎么啦?”
舒莉维持她的人设,施宇觉得挺累的,不想再问。换了个话题:“妈,常铭说你给了他一千万,让我们分……”
施宇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始终说不出“分手”这两个字,最后换成了“分开”。
“啊?”舒莉愣了一下,不答反问道:“常铭跟你提分手了?”
这个词刺痛了施宇,他大声反驳道:“没有!”
舒莉被吓一跳,不爽道:“没有就没有,你怎么能凶妈妈?”
施宇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对不起,妈。”
“没事,乖儿子,妈妈不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的。”舒莉爽朗地笑了笑,降了语调试探道:“那儿子,你怎么知道一千万的事情?难道常铭跟你说了什么?”
“妈。”施宇喊了她一声:“那一千万,你给了吗?”
“给……”舒莉紧张道:“当然给了。”
她直接颠倒黑白道:“大宇啊,妈妈告诉你这个常铭真的不是个好孩子。妈妈其实只想让你们分开几年,等你留学回来如果你们还喜欢彼此,妈妈就不会再阻拦你们。可是常铭却说他可以直接和你分手,并且再也不联系你,但是他要钱。”
“他要多少?”施宇问道。
舒莉支支吾吾道:“这个……妈妈不想助长不正之风,本来只想给一百万,但是常铭坚持要一千万,所以……所以……”
原来,觉得他价值一千万的另有其人。
“小骗子。”施宇看着卧室里胡乱塞着衣服的人低声喊了一句。
“啊?”舒莉没听清楚,以为在和她说话。
“所以您真的给了吗?”施宇再次确认道。
“当然,不就是一千万嘛,能让你认清他是个什么人,妈妈花再多的钱都值得。”舒莉道。
“我会查他的银行记录。”施宇直接道。
舒莉干笑了两声,还想说点什么,施宇就说“再见”了。过了一会儿,常铭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银行入账信息。
余额显示10,000,735.50元。
常铭这个骗子,说什么离开他也能过得很好,明明卡里只剩不到八百块钱。
而他还在520那天花两千多给他买球鞋,那些应该是手术后挣的所有钱。
他总是这样,对一个人好就倾尽所有。常铭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却还在问他爱不爱,同样的错误他还在犯。
施宇从鞋柜取出那双他一直没舍得穿的新球鞋换上,这时常铭已经拎着他那个黑色塑料袋走过来了。施宇没再拦,把手机还给他。
“你以后住哪儿?”
常铭还没回答,他就抢答了:“哦,你没有退宿,自然是回宿舍。”
“但是马上要放暑假,学校不能住了吧?”施宇语气欠嗖嗖的。
常铭斜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这不是我就要出国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继续租给你如何?”施宇把钥匙递给他。
常铭把钥匙推回去:“您可以退租。”
“啊。”施宇仿佛才想起一件事,苦笑了一声:“还是你会打算。”
“让一让。”常铭道。
施宇让开后,等常铭打开门时,施宇又一把拽住了他的书包。
“做什么?”
常铭惊讶回头,那一瞬的表情一如去年秋天般可爱。施宇抚平他书包上的皱褶,笑道:“我送送你。”
“不用。”常铭冷酷拒绝。
“别,我鞋都换好了。”施宇故意抬起脚:“你送的,总要穿给你看看,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是吧?”
常铭喉间一哽。他知道施宇在逗他,正是这样他才更觉得难过。
他已经用谎言和金钱赶走了他的爱人,可他的爱人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场闹剧。
“施宇,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常铭走出了909的门,他把施宇留在了门内。下楼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坐电梯,一阶一阶地走过见证他们最后亲密的台阶。
但他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出了同节奏的脚步声。
他没有停顿,只是每一步,变得格外慢,身后的人也不着急超过他。
老楼房,到底还是低了点。九层楼梯再慢也不过十五分钟,常铭身后的脚步停下了,但他没有,低着头走回了烈日下。
“常铭!”
身后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常铭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听见身后人说:
“你记住,我们没有分手!”
常铭没有掐手腕,他任由眼泪流下来。
他没有回答,他甚至不敢说话,他怕一张口就会急不可待地应下了。
最后,他逃也似的跑远了。
施宇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努力笑着,努力让自己不哭,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没有分手”。
因为光是分离,就已经很痛苦了。
结果,他还是哭了。
他哭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常铭回来。
***
后来,他一个人坐地铁去了海心区法院,想要了解吴亿德那个案子的信息,却被告知只有当事人和律师才有资格。于是,他不得不求助施广善,这才了解了案件的始末。
当他听到常铭提交的录音时,有一瞬的错乱,仿佛那个冷血残忍的常铭才是真实的,他爱的常铭只是一个泡影。
“可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连赎金都交不起的穷学生,他却是个腰缠万贯的富二代,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您让我找他做什么?”
“是得抬着你回医院,不过不是抬你去手术室,而是抬你去太平间!”
“他们是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所以我更得自己保护好这条命!”
冷笑声,惨叫声,皮肉划裂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声音,各种令人胆寒的声音,仿佛从那个黑灯瞎火的胡同里跑了出来,它们化身小鬼,盘旋在施宇周围,害他阵阵发冷。
按着手印的证词里记录着录音结束后的片段,谁也不知吴亿德说的是不是真相,更不知道如果便利店老板娘没有出现,常铭是不是真的会杀了他。
这是两个人的罗生门。
常铭和他面对面说的“真心话”,施宇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他开脱。而在与吴亿德对抗中流露出来的想法,他再找不到任何借口说那是违心的。
暗黑之夜,生死之时,也许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常铭……”施宇只觉得吞咽困难,顿了顿又换了个称呼问道:“被害人他那天伤得严重吗?”
“您是他什么人?”工作人员问道。
“我是他……”施宇突然没了自称“爱人”的勇气,可他又不愿说他们只是同学。
工作人员一看他这反应就懂了,小声吐槽:“又是个滥用特权满足好奇心的人。”
说完,回施宇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将被害人的情况透露给不相关人士。”
施宇翻材料的手僵住了,他抱歉地笑了笑,将材料还给了工作人员。
出法院大门的时候,施宇在刻着法条的石碑前看了很久。
石头很大,装得下成千上万条法律,却装不下一条“本法承认同性婚姻”。
没有法律和血缘,他们之间如果常铭真的放弃了,名叫“施宇”的人就会完全变成他的“不相关人士”。
施宇抬头望着万里长空,他觉得人间没什么好的,他想念大海了。
但他必须回到那个赋予他特权的家里,履行儿子和哥哥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