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第11章 累人的一天

郁萧穿衣、洗漱的速度快如闪电，没几分钟就搞定了。

郁萧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胸口处是一只翘起尾巴的黑色小猫。跟他娇小的身体比，这T恤反倒显得宽松。裤子，也是黑的长裤，黑白搭配，简约适度又耐看。

更何况郁萧人小但长得干干净净，一开始的灰头土脸也遮挡不住。

这身衣服是他自己选的。

童穆和大多数家长不大一样，他们买衣服更多会选择给孩子挑，也不问孩子的意见。管他喜不喜欢，他们觉得好就行。

比起他来选，童穆更倾向于郁萧的喜好。喜欢哪件就买哪件，谁都不喜欢别人替自己作决定。

餐桌旁。

童穆手里正端着碗盛粥，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郁萧，板着小手微低头，不知所措的往这儿边走。

他开口用温柔的语气喊:“郁萧，快过来坐下吃早餐。”

郁萧轻声应道:“嗯。”

他坐下后，用余光瞟向旁边离他只有两把椅子距离的男人。

那人正低头，狼吞虎咽的啃咬着碗里的鸡蛋，那吃相……不忍直视。感觉和郁萧昨晚吃饭的样子比，他更胜一筹。

那人刘海有点长，略微垂着遮住眼睛，郁萧看不清他长什么样，那人拿筷子的手尺骨小头突出，有明显的青筋。

童穆倏忽叫他:“郁萧。”

他猛然回过神，收回目光“啊？”了一声。

只见童穆指着他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放的碗说:“再不吃就凉了。”

郁萧拿起勺子点了下头，开始吃。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撇下旁边的人。

这人来干什么的？他总感觉一会儿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那人率先清理干净碗中的吃食，打了个饱嗝。他用手背捂住嘴，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吃太饱了。”

他起身转移到郁萧趴在椅子坐下，怕吓到他那人特意抢椅子拉远了点。他一只手曲起撑着桌子，略微低头俯身，看着郁萧。

郁萧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停下要往口中送粥的动作，和那人平视。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笑着说:“你就是那，那……”

明明刚才也听到童穆叫了他好几声名字，怎么还没记住？

他笑容僵住，有点尴尬地抓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说:“你，你是那……那谁来着？”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他终究还是想不起来，端正了一下语气问。

郁萧不自在地回答:“我叫郁萧。”

那就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后，自我介绍道:“我叫彭盛，盛开的盛。”

童穆突然开口:“郁萧，吃饱了吗？”

见他点头，又说:“我先去厨房洗碗，你先和这位叔叔聊聊天好吗？”

郁萧乖乖点头答应:“好。”

彭盛本来还在笑，听到“叔叔”二字立马不冷静了:“什么叔叔？我有那么老吗？”

“难道没有吗？”童穆反问。

彭盛:“……”

童穆认真道:“不叫你叔叔，难道叫你大叔？”

彭盛生无可恋:“你还能再叫的老一点吗？”

“不能，剩下的我能想到的只有爷爷了。”童穆真是怕气不死他。

彭盛恼羞成怒:“我叫你爷，你可别说了，去洗你的碗去。”

“行，我不说了。”童穆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刚准备走，又补了一句，“这不是一般家里来客人，又不是和我同龄的，都叫叔叔嘛。”

童穆说完笑了笑。

彭盛倒是无所谓了:“好，好，叔叔就叔叔。”

看着童穆他背影越来越远，彭盛转过头，轻轻笑着和郁萧讲明他的来意:“小朋友，我呢，本来是找童穆叙旧，但听说了你的事情，所以就刚才和童穆说好了，和你商量件事，争取一下你的意见。”

郁萧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童穆告诉我说他打算领养你，但按照法律规定，他目前年龄还不够。”彭盛刚准备继续说，郁萧却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他反悔了是吗？”郁萧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他很可怜，像是一只又被人抛弃的小猫。

彭盛看到他这反应有点慌，急急忙忙解释道:“啊，不，不是的。童穆他想由我来领养你，让你能有一个合法的抚养人。但实际上你是跟着他生活。”

“当然，这个想法可能有点离谱，我们也是没办法，所以才病急乱投医。什么又是要我领养你，又不是我养你的。”彭盛说到这无奈抓了把头发，又补充，“但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和我说，我尽全力帮你。

郁萧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彭盛再三确认:“所以，你同意是吗？”

郁萧仍旧一言不发。

郁萧也没什么不满，也不该有不满。童穆竟然愿意给他这么一个陌生的小孩一个家，让他挺意外的。这本来也不关童穆的事，他却硬要掺和。

现在因为年龄的问题，童穆又找了个人帮自己。郁萧不知道是怎么劝服彭盛答应的，但童穆竟然会这么费劲心思只是为了给他。

郁萧突然从童穆身上感到一股温暖。

包括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就要多一个孩子，居然这么笑嘻嘻的和他解释，看不出为难，一脸也会很全力责任的样子。

郁萧感觉有什么湿润了眼眶，在那里疯狂聚集，再缓缓的溢出，流下划过脸颊。

他哭了。

他声音颤抖的说:“谢……谢。”可惜声音太小，彭盛并没有没听见。

彭盛手脚慌乱，想给他擦眼泪，又不敢。他不明白郁萧怎么哭了，他说错什么了？

“你，你别哭啊。我认真的，我会帮你的，有家的感觉很好，每个人都想有。”彭盛着急忙慌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没事的，我和童穆自愿的。你也挺可怜的，还那么小，就……”

彭盛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好了。

彭盛只好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郁萧接过，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他真的难以控制感动的情绪，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太好了，何况对方是陌生人。

彭盛见状，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等童穆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时，彭盛和郁萧正坐在沙发上。

“彭盛，郁萧。”童穆走到他们跟前。

“我已经和他说了，他说他同意。”彭盛向童穆汇报现在的情况。

童穆坐到郁萧旁边，告诉彭盛:“郁萧的身份证什么的已经被全部烧毁，彭盛，我们今天就去相关部门补办吧。”

“行，那咱们现在就去。”彭盛说着，站起身就往玄关处走。

童穆拉住郁萧的手说:“走吧。”

郁萧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

他们来到公安局，向前台工作人员说明他们的情况。

工作人员表情严肃地说:“好的，他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我们会向户籍部门查询相关儿童的身份信息，并给他补办身份证。”

工作人员对着电脑一顿操作，她说:“已经联系了相关部门，请你们稍等。”

良久后，工作人员朝童穆他们那边说:“那边的先生，请你们过来填写居民身份证申领登记表。”

童穆接过登记表，又听到工作人员说:“这是他的身份证号，请你根据填写。”

童穆拿起桌上的笔说:“好的，麻烦了。”

童穆一笔一划的写着字，以确保张面字体清晰、整洁。

姓名: 郁萧。

性别:男。

……

当童穆填到申请原因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申请原因……

彭盛见他愣了半天，就问:“怎么了？”

童穆摇摇头:“没事。”

他握着笔，感觉手心有些出汗，想了好一会儿，往申请原因格里写道:因火灾原因导致身份证烧毁。

童穆盖好笔帽，将东西递给工作人员说:“填好了。”

工作人员接过校检，和审阅后说:“补办身份证需要缴纳证件工本费用，一共是四十元。”

童穆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他转头对彭盛说:“我忘记带钱了，你有吗？”

彭盛掏出两张二十给他。

工作人员给了童穆，一张领养办理回执并说:“你们可以回去等领取通知或者60个工作日后携带办理回执到办理地点领取身份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郁萧领养手续还得再等至少两个月。童穆这么想着，接过回执。

从公安局出来后，彭盛双手交叠在脑后，随意的说:“没想到补办个身份证这么麻烦，回去的时候可得把我身份证放好，我总是找不到。”

童穆笑了一声:“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还是没改掉啊？”

彭盛开玩笑似的自嘲道:“是啊，我以后哪天要是把自己给弄丢了的话，还真就是无可救药了。”

他们三个人一整天都跑来跑去，由于郁萧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们这几年工作留下的相关财产还需要跟进处理，他们的存款也不少，加上利息也有百万。

郁萧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些财产理因是他继承，但由于年龄还小，也无法合理运用，童穆他们也有很多相关的事务处理。还有他父母的死亡注销证明，葬礼等，都需要他来忙活。

时间来到中午，太阳高照。

即使现在是秋季，天气会有些略凉，但筋疲力尽的三人却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的亮眼，都已经热出汗来。

这几天他们走的路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从来没走过那么多的路，并且都是徒步走的，也不打车，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脑子抽了。

童穆拉着郁萧的手走在前面，彭盛就在旁边，也不知郁萧今天是怎么了，从上午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概是那些事他都不懂，也不好说什么。

郁萧突然两腿绷直不肯动了，童穆拉了几下郁萧都不肯走。

他转身担心地问:“郁萧，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彭盛听到他俩的动静，也跟着停下来，回头看。

走了那么多的路，郁萧现在只觉得两腿发酸，麻了。压根不想再走动一步，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闷声地说:“嗯……没有身体不舒，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

童穆摸了摸他的头，说:“那我背你好不好？”

郁萧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不，我不要你背，你不累吗？”

“没事，我不累，背你走。”说着童穆就去抱郁萧，但被他挣脱了。

彭盛有点看不下去，蹲下对郁萧说:“地上很脏的，先站起来。”

彭盛伸手去将他拉起来。

童穆细心地发现郁萧裤子上沾了片灰，便提醒道:“自己拍一拍裤子，后面都脏了。”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动手给郁萧拍干净了，但有点不好意思。

郁萧伸手把裤子后面的灰尘拍干净后，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走不动，我肚子还很饿。”

童穆保持着充分的耐心和他说:“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了再继续走，好不好？”

郁萧看眼下只能这样，应了声:“好。”

彭盛插了一句话:“正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馆很好吃，而且离得也不远。”

童穆牵住他的手说:“郁萧，你再坚持会儿，走到那里就好了。”

郁萧点头。

那家面馆的名称是——俺家有面。挺形象化的一家面馆，连名字都那么有趣。

离得也确实不远，面馆在东二路114号，只需要过一条街的距离。

他们三个一走进门，老板娘就十分热情地说:“欢迎光临！请问三位客官需要吃点什么？”

彭盛之前也是这里的常客，连菜单都不用看，直接开口说:“老板，三碗鸡蛋面，谢谢。”

老板娘应声道:“欸！好嘞！里面坐，请稍等哈。”

三人就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彭盛对捂着肚子的郁萧说:“你饿坏了吧？这里上菜的速度挺快，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郁萧点头。由于他很无聊，就用手撑着脸，盯着放筷子的桶，一根一根的数着有多少根筷子。

1，2，3，4……33，当他数到33根筷子的时候，厨房那边传来老板娘的声音:“面来嘞！”

老板娘将托盘上的两碗面放下，并添上两双筷子，说:“另外一碗马上就来，稍等哈。”

彭盛耐心莫名得足:“欸，不着急，您慢慢来。”

老板娘离开桌边后，彭盛将自己面前的面推给童穆说:“你们俩先吃吧。”

童穆说实话也饿的不轻，就没跟他客气，拿起筷子说:“行。”

老板娘端来最后一碗面的时候，无意间看了彭盛一眼。她觉得眼熟，就多盯了会儿，突然发现是熟人呐！

他抬手轻轻拍了彭盛的肩，喜出望外地说:“哟！这不是彭盛嘛！我差点没认出来！”

彭盛笑着回应她说:“都这么会儿了，您才发现呐。”

老板娘一拍手，说:“这不是有好几年没见到你了嘛，既然都往哪去了？也没见个信。”

彭盛回答道:“之前去外地了，这不，昨晚刚回来。”

“欸，回来了也好，以后常来姨这里吃面啊！”

“行，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