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松落和秦老六又在隐蔽处守了将近一个时辰,等方才那几人出来后,天都黑了。
看来他们几个都各自喝了酒,此时踏出酒楼,脚步已经轻轻飘飘的,不复先前那般稳健了。
对方是分开走的,两两一路,只有一个落了单。颜松落和秦老六对视一眼,便跟上前去了。
前头那北狄人的身形歪歪斜斜,也不知喝了多少,丝毫没察觉身后不远处有人跟踪,眼见着越走越偏僻,越走人越少,秦老六和颜松落懒得再浪费时间,上前一扑,便将人压倒在地。
对方发出一声惊吼,可还不等开口喊叫,便被颜松落用什么东西塞住了嘴。
“唔唔!唔唔唔!唔唔!”北狄人大多身子骨壮实,那人即便喝醉了酒,可遇袭之后,爆发出来的力气竟还大的吓人,颜松落和秦老六险些控制不住他。
颜松落见他不断挣扎,怕再耽搁下去会引了人来,便直接跨坐在对方后背,一边反手捆绑他的双臂,一边道:“虎爷,咱一会儿把他找地方埋了,省的他酒醒之后找咱们的麻烦。”
秦老六见他挣扎嘶吼的越来越厉害,便一脚踹在他的腰上,也跟着啐了一口,说出来的话已经与先前那般胆小怕事的语气判若两人:“他奶奶的,你下午推了老子一下,没想到老子会趁机报复你吧?不是厉害么?不是说自己就是官么?你倒是再耍威风给老子看看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秦老六一再挑衅对方,对方大怒之下不断试图挣脱捆绑起身,最后秦老六觉得麻烦,从地上随手摸了一块石头,一下子就把人给敲昏过去了。
颜松落将他的手脚都捆起来,一边绑一边问:“没下重手吧?”
“放心,我有分寸。”秦老六帮着他一起将人绑好之后,找了个隐秘处一藏,随后两人赶紧回了白日那处破宅子。
乞丐说的那个什么虎爷早已经到了,正在向曲皓星和燕识归抑勒,曲皓星比燕识归大些,便主动挡在他身前,后面还有寒漪瑾和梅馥霜,他对那虎爷和一旁的乞丐道:“虎爷,你行行好,我们真的没有钱,我两个兄长还没有有回来,还望您再宽限宽限。”
那个虎爷一脸凶悍模样:“我方才已经说了,没钱,要么滚出去,要么把你两个妹妹给我,等兄弟几个玩够了,自然就还给你们。”
其他几个乞丐闻言跟着□□了几声,站在虎爷身后,一起围堵着曲皓星他们。
燕识归听见这话眼底迸出一丝杀意,他伸手就要去摸藏在衣襟里的长鞭,却被寒漪瑾轻轻拽了拽衣服,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曲皓星继续哀求道:“不行!我妹妹患有疠风,不能碰人啊。我求求您了虎爷,我两个兄长马上就回来了,您再稍等一会儿。”
那虎爷不知自己惹了什么人,还在继续不知死活的说些污言秽语:“这都什么时辰了!估计你那两个兄长早就跑到别处了!指望他二人回来交钱,倒不如想让你这两个妹妹陪我们玩一玩!”
他勾起一抹□□慢慢靠近,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先是在梅馥霜和寒漪瑾身上黏腻的扫过一遭,然后才落在曲皓星身上,开口便让人恶寒不已:“你若是舍不得,可以跟我们一起玩,汉人不是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么,你们既是兄妹……想必别有一番滋味,是不是?”
他说完这话便猖狂的笑了起来,连着身后的其他乞丐混混也跟着一起大笑,仿佛迫不及待想要看一场淫|靡的好戏似的。
颜松落和秦老六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他说这么一句话,两人不禁心头火起,决意要除掉这个祸害。
两人急忙跑过去,秦老六一边从衣襟里掏出几文钱塞给那虎爷,一边赔笑道:“虎爷,我就是这家人的兄长,这几枚铜钱您拿着,是我们兄妹孝敬您的,您行行好,容我们住上一晚,这个时辰了,我两个妹妹又病着,实在不能再奔波了。”说完干笑了两声,一副老实人好欺负的模样。
虎爷把那几文钱在手里掂量了掂量,随后一瞪眼,恶声恶气的说:“说好十二文钱,这才多少!”
秦老六急忙解释:“虎爷,我和弟弟今日只赚到这么多,连给妹妹买药的钱都不够就先拿来孝敬您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通融我们这一次吧。”
虎爷的目光却一瞥梅馥霜和寒漪瑾,明显是起了疑心:“我看你那两个妹妹好得很,不像是生了病的模样,既然你拿不出钱,那就……”
“别!别!”仿佛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颜松落抢先开口:“有钱,给您,都给您。”说罢对秦老六急声道:“兄长,快把那颗宝石拿出来吧。”
秦老六听罢变了脸色,挤眉弄眼的斥道:“什么宝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明显是不想让颜松落再多说什么。
虎爷一听这话,便明白他俩肯定藏了什么好东西没有拿出来,遂威胁道:“你们还藏了宝石?哪里来的,赶紧给老子拿出来!”
秦老六却不肯给,还在遮遮掩掩的说:“没有……没有宝石,我这兄弟胡说的,虎爷您莫要听信。”
颜松落却着急了:“兄长,你不给他,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赶紧拿出来吧!”
那虎爷一听这话,也懒得再看这两人啰嗦,直接带着人上前搜秦老六的身,秦老六一开始还紧紧护着衣襟不让他们搜,然而那些乞丐见此却要对秦老六动手,颜松落忙喊道:“别!别打人,这就给你们!”他劝秦老六:“兄长,快给他们吧。”
秦老六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听上去无助又心酸:“这颗珠子,要等着明日换了钱,给你妹妹买药治病啊!”
见他二人演这么一出,想来定然是有了主意,既然戏都已经演到这儿了,寒漪瑾便也跟着开口,哭哭啼啼的说:“兄长,你给他们吧,我和姐姐还能再撑一撑的。”
秦老六一听这话,像是既怨自己无能、又恨这世道险恶一样,整个人都颓丧了几分,只好无奈的从衣襟里掏出那颗宝石,十分不舍的递给虎爷。
虎爷一把夺过,借着月色看了看,虽然瞧不出能值几钱,但能确定是个好东西,不禁起了疑心:“你们这一身穷酸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宝石?还藏了什么好东西没拿出来?劝你们识相些,赶紧交出来!”
秦老六在一旁伤神的说不出话,颜松落便替他回答:“若是有好东西,我们不敢私藏,肯定献给虎爷,只求虎爷饶过我们兄妹几个,给我们一条活路。”
虎爷将那宝石揣好了,逼问道:“那这宝石到底是哪儿来的!”
颜松落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我们……我们是从一个醉汉身上偷来的。”
“醉汉?”虎爷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真的!”怕他不信,颜松落又道:“那醉汉现在应该没醒,还躺在路上呢,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带您过去!他身上应当还有好东西,只不过我兄弟二人乍来贵宝地,怕得罪了权贵,这才没敢将他身上的值钱东西都偷干净。”
那虎爷也是个没脑子的,一听这话不禁起了贼心,若是能多来几颗这样的宝石,那后半辈子就不用当乞丐了,遂不疑有他,指使颜松落道:“那你带路,老子去看看。”
“诶,好。”颜松落仿佛忌惮他的淫威似的,忙不迭的点头就带着他往外走。
虎爷身旁的几个乞丐一听要发财,便也想跟着去,然这等好事虎爷怎会愿意与他人同享,于是回身瞪了他们一眼:“你们都别跟着!”
白日里问秦老六要银子的那个乞丐见状讪笑了两声:“虎爷,兄弟几个平日里都对您唯命是从,有这等好事,您也带着兄弟几个一起吧。”
虎爷冷哼了一声:“你们都识相点,在这老实待着,别给老子找不痛快,如果真的有钱,虎爷我自然亏待不了大家。”
听这话的意思,他就是要独吞了,另外几个乞丐本想再与他理论几句,但见到虎爷那狠恶的眼神后,便多了几分忌惮,敢怒不敢言的退回去了。
等颜松落带着虎爷离开之后,燕识归不禁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怕那虎爷啊?”
那几个乞丐正为虎爷想独吞财宝的事生气呢,闻言想也没想便说:“谁不怕他啊,他以前可是杀过人的,只不过因为遇上大赦才捡回条性命,我们几个虽然也是乞丐,但都是因为走投无路没办法,却没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万一惹怒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起杀心。”
“就是啊,”另外有乞丐也在一旁抱怨:“平日里我们事事听他的,那是因为怕他,不是敬他,他还真把自己当成爷了,一有好事儿就不讲义气了。”
燕识归他们几个听罢暗道:怪不得呢,瞧那虎爷除了狠了点儿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些乞丐就对他们怕成这样,原来是忌惮他以前杀过人。
秦老六在他们几个闲聊的时候,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翻出了这座破宅子,他疾速赶往藏人的地方,先颜松落一步找到了那个被捆着的北狄人,然后解开他手脚的绳子,等听见颜松落的声音了,便使劲捏住对方的鼻子,眼见着他就要被憋醒了,秦老六松开手,轻手轻脚的走开,找了个地方自己隐藏起来了。
颜松落把那虎爷一路带到此处,指着那北狄人说:“虎爷,就是这个人,宝石就是从他身上搜来的。”
那虎爷见他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一般,便急忙蹲下身去搜,颜松落悄悄后退:“虎爷,您搜着,我去给您把风。”
虎爷哪儿顾得上颜松落,他此刻一门心思都在这个醉鬼身上,颜松落的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而原本应该熟睡的这个北狄人,本就被憋醒了几分,如今觉得自己身上有异动,醉意便更消散了不少,他睁开眼,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模模糊糊的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自己身上摸索什么,像是个……叫花子,还有人叫他虎爷。
方才袭击自己的人,好像也是下午那俩叫花子,在自己昏过去前,自己好像听见其中一人也喊对方“虎爷”。
那北狄人头还疼着,见状自然误会是眼前这个人偷袭了自己,眼底登时闪过一丝狠意,于是趁着自己的力气恢复了几分,伸出手便捏住虎爷的胳膊,虎爷正搜的起劲,没发现他醒了,猛的被捉住吓了一跳,脸色闪过一分惊慌,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手逃走。
但对方心中怀恨,怎会让他轻易逃脱,制住他后直接反手拧上他的脖子,而后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虎爷的脑袋便软耷耷的垂了下来。
竟是被活活拧断了脖子。
那北狄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低骂了一声:“下贱之徒。”随后竟不管那尸体,肆无忌惮的离开了。
见他走远后,颜松落和秦老六便从隐秘处走出来,虎爷的尸体不能扔在这儿不处理,若是明日天亮了之后被城中其他乞丐发现了,万一有人报官,那官府查起来,早晚会查到他们身上。
秦老六问道:“现在怎么办?”如今殿下他们的消息还不知道,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身份。
颜松落想了想,觉得那个北狄人随手杀人,杀完之后竟还不毁尸灭迹,实在太胆大包天了,便道:“尸体我来处理,你去跟上方才那个人,他这般无所顾忌,肯定不是普通的百姓,跟上他说不定会得到咱们想要的消息。”
“好,那你自己小心。”说完秦老六就追上去了。
那个北狄人醉意还未彻底消散,因此没察觉后面有人跟踪,等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秦老六仔细记清了周遭的样子,便折返回他们落脚的那处破宅子了。
他比颜松落先回来一步,颜松落则迟了大约两刻钟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了彩。
秦老六他们没出声,倒是别的乞丐看着纳闷儿:“欸,你脸怎么了。”
颜松落一脸又失落又倍感丢人的模样:“让虎爷打的。”
“啊?”有人凑近了他们一些,歪歪斜斜的坐在破席子上问:“他为什么打你?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颜松落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此刻装的有模有样,忿忿不平道:“我带他过去之后,见那醉汉还在原处躺着,虎爷就上前摸走了他身上的财物,我想跟他讨一点儿好处,回来路上买点儿吃食给弟弟妹妹垫垫肚子,结果他不肯,还威胁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然后就带着那些钱跑了。”
“我就说么!”有人一拍大腿,气道:“他就是想独吞!现在发了财,还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呢。”
颜松落叹了口气,没说话,燕识归攀上他的胳膊,说出来的话熨帖的很:“兄长,今日你们太累了,明日就不要出去了,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挣点钱回来。”
哎呀——小燕是菩萨身边的童子转世吧!他这一句话把颜松落一整天的疲累都扫空了,险些感动的老泪纵横,他拍了拍燕识归的肩膀,欣慰道:“行,明日我和大哥不出去了,你和三弟出去,遇见那些达官贵人不要往前凑,他们见着咱这样的人都觉得晦气,别去触了霉头,知道么?”
燕识归一双眼睛什么时候都亮晶晶的,看着颜松落“嗯嗯”两声点了点头。
颜松落打了个哈欠:“都睡吧,今晚我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