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赛如约举行,三天里白楚攸没再见过林焉,不知又去哪儿鬼混,但愿比试时不会太丢人。
跟盛天府的比试尚且还早,至少得在明日,但白楚攸一早便出来,孤身一人来到比试场,沿着边缘去找掌门。
“拜见师父,长老。”白楚攸说完,再拜师兄师姐。
掌门“嗯”了一声,笑道:“阿楚来了,正好,应该快到林焉了。”
弟子比试时除了掌门与几位长老外,其他人是不能落座的,白楚攸正要像往常一样往边上走,站到最边缘的位置去,掌门忽然叫住他,仍旧面带笑意,笑容和煦道:“阿楚就坐在知节长老边上吧。”
白楚攸往旁边一看,知节长老边上还真比以往多了一个位置,坐在那儿岂不是只与掌门之间隔了一位长老?
白楚攸疑惑的看着师兄们,他们都老老实实站在各自师父身后,按长幼顺序一字排开,他们尚且不能落座,他一个最小的师弟怎能落座。
白楚攸道:“师父,这不妥。”
掌门却道:“无妨。阿楚也是当师父的人了,坐下吧。”
白楚攸还是觉得不妥,尤其是看向师兄们时,更加不敢坐下,还是柯昭看出他的紧张,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坐下,顺势站在他旁边,道:“阿楚别怕,坐着就是了,咱都是当师父的人了,自是能坐下的。”
白楚攸心里明白,坐可以,可目前就他一个人有徒弟,要他坐着,师兄师姐们站着,也着实不太妥。
所幸有柯昭陪着,他总算稍微放松下来,专心致志看场上比试。
他看见尚在等候的林焉一言不发盯着擂台上的人,看起来有些紧张,都没看见白楚攸到来。
三天不见,也不知道林焉练得怎么样,白楚攸倒是不在乎等会儿林焉会不会丢人,只是看着他紧张,就随手捏了一只水鸟飞过去。
他看见水鸟落在林焉肩头时,林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眼中涌现惊喜,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终于看向最中央的方向,与白楚攸对视上。
林焉瞬间笑得很开心,摸摸肩上水鸟,指尖一抬,还赠一只回来,只是还没飞到白楚攸肩上,就被身旁的柯昭发现,好奇之下一手捏碎,掌心与袖子湿了大半,气得柯昭满心不悦回去换衣服。
林焉在原地偷笑。
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下一个林焉上场,对手是外门弟子顾致平。
三师兄姗姗来迟,照例与掌门他们打过招呼,正要走到自己位置像往常一样站好时,发现一般不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白楚攸也在,随即想到下午与其他宗派的比试白楚攸也有参与,便问:“阿楚?你怎么来了?你的比试得到下午开始。”
“我来看我徒弟。”白楚攸话是对师兄说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正在比试的人身上,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掌门拉拉白樾衣袖,云淡风轻般道:“林焉资质不错,之前被埋没在盛天府可惜了。”
白樾对这些比试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很生硬地回了一声:“嗯。”
“还想收林焉为徒吗?”掌门声音突然好不温柔,抬眼看向白樾,手还在悄悄抓他的衣服,“我为你另外收一个徒弟好不好?你看看顾致平,我觉得他就很不错。”
“不用了。”白樾宛若不知道自己袖子正被拉扯,“弟子平庸,没想过收徒。”
“说谎。”掌门好笑地看着他,又扭头看看白楚攸,继续小声温柔道:“阿楚对他徒弟还挺上心,他教得可比我好,你看林曜生刚来时什么样子,现在险些认不出他。”
说话间林焉已经一个跳跃,没有灵器赤手空拳与顾致平过招,靠着新学的守阵勉勉强强能挡住顾致平进攻,再以攻阵打得对手措手不及,顾致平没学过布阵,紧靠日常所学比试,此刻居然占了下风。
林焉一时得意,奋起直追,还不忘攻守兼备,齐刷刷一连布下四五个阵法,擂台上光芒四溢,看得人眼花缭乱。
“阿楚,你这个徒弟……”三师兄忽然皱眉,好半天没有下文,只是盯着林焉没有灵器,但出手算得上狠毒的招式,缓缓道:“你徒弟杀性太重,不是好事。”
掌门被三师兄说话声吸引,插了一句:“林曜生有分寸,不会伤到同门。”
白楚攸也道:“他这人就这样,我翠竹林的绿竹都快被他砍光了。”又笑道:“下手是挺残忍。”一边肆意砍伐翠竹,一边叫着白楚攸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生气。
“那也杀性太重。”三师兄眉头皱得更深,“阿楚,你在他身边很危险。”
四师兄也道:“阿楚,把他给大师兄教吧,大师兄比你有精力教导他。”
白楚攸笑笑,眼睛始终盯着林焉后背,淡淡道:“不给。”
他看向林焉目光太过专注,完全没看见白樾不知何时视线就从擂台转移到他身上,白樾以前从来不会过多关注他,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
许是在争夺林焉当徒弟的事情上有纠葛,白樾忘了其他,好安静地侧目专注盯着白楚攸看,连掌门暗中不满地拉扯好几下他的袖子都没发现。
台下突然传来雷鸣般的欢呼,来自一贯与林焉交好的外门弟子,顾致平失望下台,林焉甚至来不及收起还不太熟练的法阵,几大步跑下擂台,撒野似的跑白楚攸跟前,告诉他说:“阿楚!我赢了!你看见了吗?!我打败外门弟子中最厉害的顾致平了!!”
他声音太大了,掌门就在旁边,白楚攸有点慌,掩唇咳嗽,试图打断他的话,不敢看自己师父,眼神不断示意林焉这会儿该叫他师父。
林焉看见掌门不悦的眼神,立即闭嘴,顿时没了方才兴高采烈的气势,夹着尾巴来到白楚攸身边站着。
他弯腰凑在白楚攸耳边问:“你刚才看见了吗?我那一招可帅了!”
他指的是白楚攸教给他的剑花,中间比试中有一段反手抢过顾致平的剑,当空表演一段剑花耍帅最后还有时间给予顾致平最严重一击,顾致平就是从这时起节节落败,一招不如一招。
白楚攸“嗯”了一声,说:“看见了,很厉害。”
“要是我可以对上盛天府的人就好了,我从来没自己打赢过那群看门狗,我觉得我好厉害,下次再见到他们,我真的可以自己打过他们了!”林焉双手叉腰仰头看看太阳,心情好的不得了。
余光突然瞥见一抹不寻常的异样眼光,侧眸望去,看见白樾正一眼不眨盯着白楚攸看。
恰好此时白楚攸问:“以前经常被打吗?”
林焉低头看着白楚攸说:“是啊,你都不知道被打倒在地上爬有多丢人,表哥想帮我,但他也打不过人家,我俩就一起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白樾终于察觉到掌门的不悦,扯回一直被紧握着的袖子,默默低头不语。
林焉好像在说别人的笑话,若非此时环境不允许,他倒真想给白楚攸表演一段当时的狼狈样。
林焉说完再侧眸望向白樾,发现那边已经神色如常,半点视线不往这边落。
安静了一会儿,白楚攸突然说:“我送你一把灵器吧,别再被人打了。”
林焉再度低头,难以置信听到了什么。
“呀,你关心我呢?”不枉林焉为了这个比试练那么久,“我跟你说,我练了好久呢,没给你丢脸吧?昨天手都抬不起——”
“咳!”掌门突然掩嘴咳嗽一声,面色有些不悦,白楚攸也反应过来,手肘往后碰了林焉一下,“别说了,等会儿师父罚你。”
“哦哦。”林焉立马闭嘴,安安静静站在白楚攸身后。他练了好久呢,就是不想给白乐乐丢脸,怎么会有他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徒弟,林焉自我感动的想着,也就是白乐乐,换了别人他才不这样努力。
现场其他人的比试还在继续,林焉觉得无聊,半蹲在白楚攸身旁,悄声问道:“白乐乐,你那个小师侄呢?他来不来比试?”
白楚攸也小声回答他:“不来,闭关了,六师兄陪着他。”
林焉开心地再问:“那比试过后的弟子出游,他去不去?”
白楚攸面露忧愁道:“应该,不去吧。”
“?那可太好了。”林焉心想着。又问:“那这次如果有什么好东西,你会优先给我吧?”
白楚攸奇怪地看他一眼,道:“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在想什么。”
“我就这么一说,万一有呢。”林焉故作高傲道,“你别让我记恨你,必须给我,不然我不回来了。”
白楚攸浅浅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爱回来不回来。”
林焉生气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肯定是要回来的呀!不回来他还能去哪儿?白楚攸也真是的,说话那么冷漠,一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三师兄一直听他叽叽喳喳早就不耐烦了,直接一掌拍上林焉后背宣泄不满,林焉吃痛还不敢反驳,硬生生憋屈着安静了一会儿。
又看几场弟子间比试,擂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掌声时,林焉突然耳朵一动,随即很兴奋地跟白楚攸分享八卦,“白乐乐,我偷偷听见掌门叫大师叔四月雪,这是什么意思?”
四月雪?
白楚攸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想了想,说:“大概是炎夏与冰霜,永不相见。”可是用在师父和师兄身上,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飞快地扫林焉一眼,觉得应该是林焉听错了。
“这是你们逶迤山的传统吗?是不是师父都要给徒弟取上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称号?”林焉颇为认真问道,“那你怎么称我?”
“……”白楚攸无奈解释,“没有这个传统。”
“那我不管,你也给我想一个。”说这话时林焉隐隐还有些期待,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期待的笑容,“你想怎么称呼我?”
白楚攸认真想了想,问:“春日宴?”
应当是与林焉口中的四月雪对应吧?
“春日宴,春日宴……”林焉喃喃重复着,乐了,兴致勃勃问:“什么意思?告诉我告诉我。”
白楚攸不说,只道:“自己悟去。”
到了下午白楚攸与盛天府的比试,白楚攸在擂台之上过招,林焉提着个布袋子再次在人群里游走。
只不过这次不是下注赌谁赢,而是林焉中途回了一趟水云间,挖了白楚攸的灵草出去,凡是大喊“小师弟必赢”的人都能分到一截灵草。
于是呼喊声滔天,擂台之下的声音好不壮观。与白楚攸比试的人是盛天府一个极为嚣张的护法,林焉甚至记不住他名字,只是因着那护法的灵器是一支笛子,擅以音律杀人,林焉便一直叫他黑乌鸦。
黑乌鸦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一上来便掏出笛子释放灵力,笛子放在唇边吹响的那一刻,笛音瞬间扩散开来,像四散的杀人不眨眼的线,没有方向、所有方向都是方向,逃无可逃,白楚攸还没有灵器,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去挡。
林焉下意识以为他要布阵,以白楚攸的修为布阵完全可以不把黑乌鸦的笛音当回事,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白楚攸居然召出一柄琴来。
一柄由擂台四周的水凝结而成的、隐隐透着凉意、与在白樾那里讨要的破碎的琴,是一柄一模一样的古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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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