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色的天空下,繁星点点,天边的一角还留存有半分未散去橙红色的光芒,丹香站在屋顶远眺着那抹光亮,看着它迅速消逝,让天空彻底归为一片漆黑。
萧瑟的冷风吹起衣摆与长发,丹香的眼底一团乌青,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是重眠离开狼羽的第三天,也是丹香无法入睡的第三夜。
未束的发尾湿漉漉的,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肌肉的酸胀感愈演愈烈,丹香深呼吸,闭上眼睛试着小憩,可一闭上眼睛,心口处的发燥便让丹香失去耐心,过快跳动的心脏让丹香懊恼的睁开眼,下巴上的胡茬让丹香更显潦草。
丹香心浮气躁,刚刚和冯琢汇报任务时,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伪装,在崩坏的笑容快要碎裂前,丹香先一步逃走了。
诡异的情绪紧握住了丹香的胃,让丹香疲于应对,偏偏在这种时刻,下面飘来了一句不正经的话语。
“谁家情郎站在高处晒月亮呀?”
丹香垂眸看去,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左鸢,没好气的骂了左鸢几句。
左鸢搓搓手,嘿咻一声后,手脚并用的攀上了房檐,见丹香转身要走,左鸢连忙抓住了丹香的衣摆,气喘吁吁的说,“走那么急干什么,刚刚老大给你派新任务,你听都没听就撞门离去,老大还以为你在闹脾气,非要让我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丹香翻了个白眼,直接问起新任务是什么,左鸢干笑两声,抬手揽住了丹香的脖子,“好好,丹郎已经是大人了,和我交个底呗,你这些天心神不宁是因为谁?”
左鸢伸手指向月亮,继续道,“不会是因为那位金枝玉叶的小殿下吧?你上次把他送走之后,像丢了魂,怎么,他回玄叶,把你的心也带走了吗?”
“别胡说。”丹香推开左鸢,双手环胸道,“只是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犯了为什么不喝药?”左鸢转身,一抬眼却对上另一双眸子,左鸢惊叫一声,立马后退到了丹香身后,“要死啊,阿弥!你吓我!”
被左鸢吼的弥绛耸耸肩,将染血的长剑甩了甩,“我只是来提醒你们,该去出任务了。”
“新任务是什么?”丹香揉着酸胀的手腕,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弥绛忧心仲仲的看着丹香,低声道,“有人出高价雇佣咱们护卫耀禾的贵人,今晚他要和神秘人谈生意,有很多人对他们蠢蠢欲动。”
又是皇族的争端,丹香呵出一口气,主动开口道,“出发吧,还是老规矩,左鸢去高处,我和你打头阵。”
“两位小心行事哦。”左鸢拍了拍丹香的肩膀,特别叮嘱道,“尤其是丹郎,这次下手轻一点,别像上个任务那样不知轻重。”
丹香冷哼,转身离去,黑袍翻飞,左鸢无奈的看向弥绛,小声嘀咕了几句。
三人潜入夜色,不多时就已经抵达了任务地点,灯火璀璨的觥筹聚会上,各色人物汇聚,丹香与弥绛扮成赴宴的嘉宾之一,游走在这场热闹的聚会中,眸中难掩算计。
“羌戚的蛮子,蜀西的祭司,今晚很热闹呢。”弥绛盯着不远处的异邦面孔,语气有些高傲道,“耀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们可不是朋友,他们都是鬣狗,时刻期盼着啖肉饮血、刨骨燃柴呢,玄叶不就是活脱脱的例子,哼,玄叶亡国时,他们可贪了不少东西。”
丹香兴致缺缺,听到弥绛提起旧事,不愿多言,“树倒猢狲散罢了。”
“都是一群逐利之徒!”弥绛骂了几句,转而将目光落到了丹香身上,看着丹香发白的嘴唇,弥绛皱眉道,“丹郎,你还好吗?我给你的药你喝掉了没有?”
“喝掉了,我没事的。”丹香下意识扬起嘴角,但肋下传来的痛楚让他的表情扭曲,在弥绛开口斥责前,丹香先一步向弥绛道别。
跌跌撞撞来到窗边的丹香止不住的干呕,颠倒错位的感觉让他面前的景物寂静扭曲,他感觉糟糕极了,紧绷的精神让他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流眼泪,丹香胡乱擦着眼泪,再睁开眼睛时,眼前景物却变了样子。
身披绮罗的达官贵人在丹香的眼睛里统统化作了白羊,丹香怔愣的看着那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冷汗顺着额头淌下。
“公子,您还好吗?”侍童关切的话语让丹香惊叫出声,丹香惊恐的看着面前那副牲畜模样,仓皇的向外跑去。
他迫切的想要摆脱现状,他知道他的旧疾又在换着方法这么他,可他现在还不能倒下,即使面前的景象不断扭曲,意志不断被瓦解,他也不能倒下。
丹香在一处角落下停下,喘着粗气,等到他调整好重新抬起头时,不远处的交谈又让他心神不宁。
“不要耍小聪明了,沈重眠,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认清身份,你是玄叶最后的希望,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你能得到一切,明白吗?”
“如果你对王位感兴趣,我可以让给你,反正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太子,你需要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你拎得清现状就应该好好配合我,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身上留着王族的血,必须登上王位,而我的任务就是铸王剑,把你的那些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软弱毛病都改了吧,它们对你没有一丁点儿好处。”
“你根本不听我说话,伊华姨姨……够了,够了!我已经受够你的抱怨了,既然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就放我走!”
“你走不了,沈重眠,你的命运从你降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你无法改变,也不可能逃离。”
“……”
交谈声渐渐隐去,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丹香惊恐的想要躲避,慌不择路的栽进酒桶,碰撒了数瓶佳酿。
浓重的酒气让丹香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丹香侧身向左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想要重新回到弥绛身边,他未料想到重眠也在这里,他现在的模样可不适合见人,在那家伙察觉到他之前,他必须先整理一下糟糕的形象。
只是丹香越急着填满圆缺,现实就越阻挠着他。
结束一段不愉快对话的重眠郁闷的走出屋子时,迎面就撞上了一人。
浓烈的酒气掩盖不住血腥的气味,重眠皱眉抬头正要斥责这个无礼之徒时,却看到他有些局促的攥紧了心口,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重眠上前撩开他过长的额发,怜悯道,“你的旧疾又犯了吗?”
距离上次分别没有过去多久,可丹香看起来糟糕极了,身上不仅又添了新伤,脸色也更加憔悴,重眠试着与他交流,但丹香好像没认出重眠,恍惚的看着前方,喉咙里咕嘟着重眠听不清楚的话语。
如同一朵开到糜烂的牡丹,从内而外都透露着虚张声势,不需要用手催折,只需清风一吹,它就会瞬间凋零,困兽无力地倒在地面上,重眠伸手替他拨紧贴在他汗湿脸颊上的几缕发丝,眸中的忧虑渐渐转为了平静,重眠看着苦苦抵抗难捱癔症的可怜人,叹息道,“总是这个样子,如果有一天遇上恶徒,你的小命就玩完了。”
重眠注视着那双浸满痛苦的双眸,还是心有不忍道,“丹郎,不舒服的话,就先休息一下吧。”
“……不,绝对不……”丹香原本因痛苦而黯淡的双眸里突然燃起一团炽热的妒火,他恶狠狠盯着前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尖锐又可怖,“不能停下,约定也好,本心也好,一旦停下,我就玩完了、全玩完了……神明不超度我,我永远不能解脱,永远都不能……”
失序颠倒的话语完全不着边,他确实陷在幻觉里无法自拔了,重眠在周围巡视一圈,苦恼的上前架起丹香,想要将他交给弥绛,但丹香一直抗拒着重眠,为了让他少受点煎熬,重眠只好好言好语的顺着丹香的胡言乱语开口道,“丹郎不要怕,我其实是个神明,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超度你的。”
丹香怔愣片刻后,胡乱摇头,“不,不,你超度不了我,我是冤魂化作的厉鬼,怀抱着执念徘徊在人世间,只有一人是我的救赎,可他离开了,他和他一样离开我了。”丹香虚弱的笑了,有些癫狂道,“离开也好,他离开我会过得更好,我曾经就呆在笼子里,我理解那种感觉,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也忍受这种痛苦。”
重眠神情复杂的看着丹香,看着丹香苍白的脸颊和那双疲惫的眼睛,理智与感情不断撕扯着。
今时不同往日,伊华就在不远处,贸然与丹香相认,重眠什么也得不到,抓心挠肝的纠结撕咬着重眠岌岌可危的神经,重眠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吞咽道,“你嘴里的那个他……他对你来说很特别吗?”
“当然特别,我想,他是我的爱。”丹香向后仰去,虽然是在笑着,可重眠却觉得丹香快要被泪水淹没了,“他是我的本心,我的希望,我不能失去他,但我不能拥有他……他,金枝玉叶,前途多灿烂,我不能当他的绊脚石。”
“你哪里绊住了脚,你明明是垫脚石。”重眠眼眶一酸,强忍委屈道,“你对我那么好,我要是害了你,你一定会恨我的。”
“恨?”丹香重复了一遍,看起来心不在焉。
重眠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丹香的手,指尖温热的触感让重眠的心脏砰砰乱跳,明明周围的交谈声难以忽略,重眠还是在这些混乱中清晰的听到了心跳声。
“对,你一定会恨我的,就像我爱你那样。”重眠哭丧着脸,庆幸丹香看不见他的眼泪,如果丹香见到他这个模样,肯定又要笑他爱哭鬼了。
“那就恨吧,恨和爱是一样的。”丹香痴痴的笑了。
重眠心头一绞,再抬眼时,突然发觉远处有道目光。那道目光并不友善,夹杂着贪婪与算计,重眠敛去情绪,将丹香一把拉了起来。
重眠说,“这场宴会鱼龙混杂,你得小心。”
丹香眯了眯眼睛,盯着眼前混乱无序的场景,嬉笑道,“他们都是猎物,我是猎人。”
丹香站直了身体,透过重眠的肩膀看到了逐渐接近的恶徒,重眠不惧不怕,见那些恶徒走的越来越近,重眠语气冰冷道,“丹香,他们想杀掉我。”
暗绿色的眸子里淬满了侵略性仿若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重眠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不断接近的恶徒身上,“拿下他们,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手执长剑的丹香站在了高傲的小公子前面,蓄势待发的扬起了头。
恶徒俯身向前,刀光剑影在面前一闪而过,丹香抬腕踢腿,击退面前的敌人后侧身横劈,随着一道痛呼,有一人倒下,接下来袭来的敌人绕后想要突袭,丹香却反手握刀,一击砍断了对方的手腕,飙出的热血糊住了视线,丹香自喉咙里发出怒吼,一个膝击直接将那人打退。
嘴巴里苦腥的气味让丹香作呕,丹香蹭了蹭嘴角,看起来意犹未尽,“还有谁呢?”
不等余下的人攻击,丹香就已经俯冲到了他们面前,伴随着人群的惊呼以及混乱的叫嚷,丹香将所有挡路的敌人都杀死了。
丹香的眼中,只看得到羊群四散而逃,猎物倒在血水中奄奄一息。黏腻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丹香垂眸看着一地的血腥,力竭的向前倒去,重眠想要上前,但伊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死死按住了重眠。
重眠挣脱开伊华的束缚,伊华见状,再次按住了重眠,不悦道,“你想做什么,沈重眠?”
重眠直接道,“当然是救他,他受伤了!”
听到这个答案,伊华嗤笑道,“他身上都是别人的血,你救他,你怎么救他?他是狼羽的狗,就算你救了他,他的心也依旧向着狼羽。”
重眠咬牙,“我不需要他的心和忠诚,我只是想救他。”
伊华更加轻蔑道,“愚蠢,你这种做法毫无意义。”伊华强行扯住了重眠的胳膊,继续道,“咱们该走了,沈重眠,你和他,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重眠挣扎,忍无可忍道,“那又怎样呢?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伊华强忍怒火道,“当然有关系,你以为你只有你自己吗?你背后是整个玄叶!那么多人的期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怎么能辜负他们,沈重眠!你难道忘了耀禾留给我们的伤痛了吗?你难道忘了你的那些子民承受的痛苦了吗?!你生来就是王族的孩子,不能自私,小情小爱会让你堕入地狱,你不能误入歧途,假如连你也忘记了那些仇恨,谁还能让玄叶回来?!”
重眠几乎是吼道,“我没忘!那一日的火还有那些哭声,我都没忘!可,可我!”
“可你什么?”伊华气极反笑。
重眠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可我……放不下。”
“放不下天,放不下地,你和你那倒霉父亲一个模样,他已经作为败者退场,留给你的教训还不能让你醒悟吗?”伊华大步向外走,不再纠缠道,“真抱歉呢,就算你放不下,现在也必须放下。”
伊华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重眠的脑海,重眠拧眉看着倒在血水中的丹香,又抬起头看向伊华的背影。
一段并不久远的回忆涌现,让重眠的心绪复杂。
破败的茅屋前,拥挤着十几个人,在马车到来前,刚刚下过一场雨,湿冷空气让周遭的一切都带上了冷寂的色彩,车轮碾过软烂的泥土,马车还没停稳,就有人扑了上来讨要食物,马夫挥鞭驱赶,瘦肉嶙峋的老人挨上一鞭子后,立马发出难捱的痛呼。
重眠出声呵斥马夫,不顾脚下的泥泞直接跳下了马车,上前扶起了栽倒在地的老人。
“老人家,你没事吧?”重眠仔细检查着老人身上的伤势,见她衣着单薄,连忙解开了自己的斗篷为老人披上。
绣着精致纹样的衣摆早已被泥土玷污,重眠扶着老人回到茅草屋前,对周遭古怪的气味视而不见,站在马车上的伊华嗔怪一声,见路面难走,直接冲着不远处的人喊了一声。
三四个人跑到了马车前,恭恭敬敬的俯下身,伊华扬起下巴,踩着由人铺就的道路来到了茅屋前,伊华拧眉打量着周围破败的环境,语气里的嫌弃毫不隐藏,“你们就住在这里?”
“玄叶破灭后,我们四处逃亡,钱财散尽,亲友尽失,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稍微年长的男人堆着笑,想要想伊华行礼,但伊华讨厌对方身上难闻的气味,直接出声打断道,“你们现在总归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千人。”男人有些局促,用手蹭了蹭衣服,继续道,“算上浮苍镇的那些朋友,有三千五百人。”
伊华看着不远处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以及躺在更远处的老人们,语气有些冷漠道,“去掉这些老人和孩子呢?”
“大概两千人左右。”男人回答道。
“那就把那些没用的人都丢下吧,我需要的是战士,不是累赘。”伊华转身不理会男人的话语,自顾自道,“复国一定会流血牺牲,两千死士……应该够用。”
男人不安的看着伊华年轻的面容,“伊、伊华大人,您的话……我有点不明白,您这是……”
“我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东西,那些老弱病儒是累赘。”伊华懒得多说,直接向前走去,男人连忙跟上伊华。
重眠不喜欢伊华的态度,面对茅屋里许多双充满期盼的眼神,重眠只觉得反胃。
重眠讨厌这种感觉,无所适从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重眠,让重眠羞愧难捱,偏偏身旁的老人不曾察觉重眠的情绪。
老人说,“感谢灯花神护佑,您安然无恙。这一路上您肯定吃了很多苦,瞧您都瘦了。”
重眠勉强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是您受了很多苦,我……愧对您,愧对玄叶的所有人。”
“那不全是您的错,往日错误已经无法更改,但现在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老人热切的看着重眠,那目光让重眠如鲠在喉,难以忽略,“您一定能解救我们的,重眠殿下。”
回忆戛然而止,重眠再一次看向不远处的丹香,低声道别后,跟上了远去的伊华。
冰冷的血让丹香的脑袋有些混沌,他意识到他倒在地上,但躯体没办法站起来。周遭静悄悄的,好像没什么人了,旧疾带来的后遗症逐渐散去,丹香半睁着眼睛,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有什么人接近。
“真牛逼呀,一个人就干完了我和阿弥的活,应该给你封个‘劳模’的称号。”左鸢伸手将丹香一把拽起,而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弥绛确认过所有倒在地上的人都没有气息后,才不紧不慢的来到丹香身边,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
弥绛说,“丹郎还是蛮擅长用剑的嘛。”
左鸢听了不服气道,“我也很擅长用剑的。”
弥绛挑眉,“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你用过呢?”
左鸢干笑两声,“那是我在藏拙。”
这家伙又在信誓旦旦的吹牛,弥绛懒得揭穿左鸢蹩脚的谎言,见丹香仍有些恍惚,弥绛直接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调笑道,“既然左使大人和丹郎都那么厉害,那咱们当一辈子狼羽三剑客可以吗?”
听到弥绛的傻话,左鸢立马笑了起来。伴着左鸢停不下来的笑声,丹香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道,“一辈子很长的。”
“所以呢?”见他们两个没有第一时间赞同,弥绛有些恼怒道,“你们难道不想和我好一辈子?”
丹香刚要开口,左鸢就迈步向前,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道,“我的弥大小姐,阿弥,阿弥,阿弥陀佛哦,你难不成还想跟我和丹郎过一辈子?哈哈哈,别傻啦,丹郎是太子妃,而我呢,总有一天会离开狼羽,我们都不能陪着你。”
“你们都会离开吗?”弥绛瞪大了眼睛,眼角发红。
那副可怜模样让丹香右眼皮直跳,心头笼罩的不好的预感在弥绛眼泪滑落的那一刻得到印证,丹香连忙手忙脚乱的给弥绛递上手帕。
丹香说,“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狼羽是我的家,我才不像他那样铁石心肠,我不会说走就走的。”
弥绛说,“真的吗?可、可你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
“嗳嗳嗳,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还在这里呢!”眼看弥绛的话语越来越怪,左鸢直接拽住了丹香的后衣领,将丹香拉到了身边,“阿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又是‘一辈子’又是‘离不离开’的,你把我们吓坏了。”
左鸢以手作扇在半空晃了晃,颇为苦恼道,“人又不是只过前二十年。你我总会遇到愿意托付一生的人,和那人在一起,又不意味着我们会疏远你。”
弥绛摇头,“你们只是嘴上这样说,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兄弟反目,生离死别,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
左鸢的嘴角抽搐,“咱就不能看点好结局?”
弥绛气恼的不理左鸢,左鸢耸了耸肩,扶额道,“我的弥大小姐,一辈子这种誓言不能随便乱说,再者,你为什么偏偏想和我们这种人一辈子呢?”
弥绛将头埋在胳膊里,听到左鸢的叹息,弥绛闷闷道,“你们这种人怎么了?”
“我们这种人……哈,先说丹郎吧,他是狼羽的二世祖,老大手里最锋利的宝刀,这种人向来无法无天,恃宠而骄,谁招惹他才倒了大霉呢。”听到左鸢这样介绍自己,丹香冷笑,不等左鸢开口,就抢先一步道,“再说说左鸢吧,哎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左鸢左使大人手眼通天,凌霜傲雪,这世间哪有他看得上的东西呢。”
左鸢嗔怪,“嘿,你对我有偏见,丹郎,在你眼里,我难道是那种拿鼻孔看人的傻蛋吗?”
丹香弯了弯眼睛,笑道,“是的呢,我在你眼睛里,不也是个被长辈宠坏的败家子吗?”
左鸢哼了哼,“你这家伙总爱逞嘴上威风,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大还是没教会你收敛心性。”
丹香不肯落下风,还嘴道,“老大不也没教会你待人处事。”
左鸢摊手,“我才不要学老大那副假惺惺的笑模样。”
丹香笑眯眯望着左鸢,左鸢被丹香盯得有些发毛,不自然的将话题引回弥绛身上。
左鸢说,“阿弥身上就没有老大的影子。”
丹香闻言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弥绛,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丹香叹息道,“阿弥才是最像老大的那个人。”
“阿弥还没我高呢,她哪里像老大?”左鸢笑丹香眼神不好,惹得后者翻了个白眼,看着他们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又要呛起来,弥绛破涕而笑道,“我哪里像他?”
丹香说,“脾气。”
左鸢听了也点头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倔驴脾气。”
“哈,你们两个存心编排我吧!”弥绛作势要打,丹香和左鸢对视一眼,都默契的后退一步。
伴着嬉闹的笑声,三人一同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