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鸢本以为见到熟悉的人,冯琢多少会有些反应和表示,但推开门后,见到故人的冯琢,没有左鸢想象中的那般激动。
“冯琢叔叔,你为什么不来亲自接我?”
见冯琢仍旧笑呵呵的饮茶,鹤岁不由得双手环胸,有些傲慢道,“这就是你如今的待客之道吗?”
这重逢场面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左鸢冲冯琢使眼色,可惜后者没理会。
“这么久不见,小鹤岁一点也没变呢。”冯琢碧色的眼睛柔和的注视着鹤岁,就像一位和蔼的老人。
也许是左鸢的错觉,总感觉在鹤岁面前,左鸢才察觉到时间施加在冯琢身上的磨损。
鬓角的白发,额头的细纹,细枝末节处的小变化和记忆对不上,左鸢不由得皱眉,仔细算起年岁。
初见冯琢时,左鸢不过总角之年,如今时过境迁,左鸢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老大真的变老了。
左鸢垂眸,回想起了初见时的模样。
浪客挥刀,斩下最后的阻碍,在阴冷的血水中,看向了唯一的幸存者。
【等你长大,再向我报仇吧。在此之前,跟在我的身边。】
左鸢一直是知进退懂礼数的,炽热滚烫的仇恨经由时间的酝酿,再启封时,左鸢竟只能感受到凉薄,恨意竟然也会变平淡。
冯琢对左鸢来说,是什么?
是仇人,是老师,更是……
“我刚才和阿久说了些话,真奇怪,明明只是分别了一段时间,可我觉得他变了好多,不仅是阿久,冯琢叔叔,狼羽也变了好多,好像不是从前的狼羽了。”
鹤岁的声音打断了左鸢的思绪,左鸢抬起头,看到鹤岁眉头紧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之前听到有传闻,说狼羽现在是逐利之徒,善恶不辩。冯琢叔叔,这不是真的,对吧,这只是谣传。”
传闻中的那些话语,跟在冯琢身边的左鸢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左鸢不知晓他们口中的,所谓从前的狼羽是什么模样,左鸢只知道,几乎每一个冯琢的旧识,见到冯琢后,总会说出这般话语。
或痛心或愤怒,或悲伤或咒骂。
冯琢会如何回应呢?
冯琢会含着笑,用那副和善的模样,淡淡开口,“人总是会变的,这也是没有办法。传闻就让他们传吧,没事的。”
温柔的刀,总会刺伤人。
鹤岁随意看了一眼冯琢,察觉到了冯琢笑容中的几分勉强,鹤岁这才注意到,跟在冯琢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变了,“右使姐姐呢?”
鹤岁有些不安,见冯琢没有反应,继续道,“右使琴叶姐姐在哪里,我为什么没有见到她,她上次和我说,等我再来狼羽,就要带我去看花灯。”
回应她的是沉默,良久之后,冯琢才开口道,“围剿恶匪的时候,她受了很重的伤。”
“所以,姐姐她……”
“故去了。”
鹤岁的脸色苍白起来,看起来摇摇欲坠,左鸢上前扶她坐下。
她好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许久不能说出话来,冯琢并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待,待到鹤岁接受这个消息后,冯琢才将面前的茶盏推向她,“明日,国师府会来接你……”
“我不能走,既然来到了狼羽,那我就不会回去。”鹤岁扶额,痛苦道,“阿娘现在的境遇很糟糕……”
冯琢听到这话,想要出声细问,鹤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说错话,连忙生硬的转了话题,“冯琢叔叔,我想去看看右使姐姐,很久不见,我很想她。”
见鹤岁不肯细说,冯琢也只能作罢,见鹤岁低着头,一副失落悲伤的模样,冯琢有些不忍心,左鸢看到,冯琢从衣兜里翻出一小块硬糖,献宝似的放到了鹤岁的手心,鹤岁眨了眨眼睛,攥紧了硬糖。
“让久带你去看琴叶的墓碑吧。”
氤氲的茶香已经很淡了,冷掉的茶水中,茶叶的沉了底,鹤岁没有急着转身,反而问起为什么冯琢不肯陪她一起去,冯琢用公务繁忙推脱,但鹤岁显然不信。
“母亲说你最讨厌处理公务,冯琢叔叔,你不会在和我撒谎吧?”
左鸢看到冯琢的表情错愕了一下,大抵是听到了关切的人,冯琢抿唇,有些刻意道,“以前是以前,你母亲记错了。”
“母亲可不会骗我,我很喜欢听母亲讲之前的事。故事里有冯琢叔叔,有阿久,有母亲,还有慈怀将军。”
鹤岁仿佛是没察觉到冯琢越来越压抑的情绪,继续说着,“耀禾的慈怀将军,我听母亲说,他因为功高盖主,耀禾的九王容不下他,为他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说到这里,鹤岁有些低落,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都说英雄善始不善终,但我不这么想。冯琢叔叔,你会为慈怀将军翻案的,对吗?”
那恳切的目光让冯琢心口刺痛,铎子青把她养的太好,知善恶,明事理,可铎子青为什么要给她讲那些往事呢,冯琢偏过头,低声道,“已成定局的事情,不可能再翻案了。”
“冯琢叔叔,你真的忍心,让慈怀将军背负一辈子的骂名吗?听阿娘说,你们是挚友呀。”
鹤岁很疑惑,哪里有好人被冤枉的道理?
“慈怀将军没有勾结外敌,他不是国师手下的恶犬,人们口中的恶徒。他的名号还在被人使用,有人在亵渎他的名号,有人拿着他的名号作恶多端。”
鹤岁说到激动处,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引得茶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阿娘总在和我讲那些事情,为什么英雄不能善始善终,为什么——冯琢叔叔,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冯琢说:“我……有点累了。”
鹤岁说:“可咱们才聊了几句,冯琢叔叔你怎么了?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冯琢说:“当然不是,只是我突然觉得不舒服,晚些时候再聊可以吗,小公主?”
鹤岁说:“好吧,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冯琢叔叔。”
冯琢摆摆手,示意左鸢送客。
不等鹤岁再说些什么,左鸢直接带着鹤岁离开了屋子。
冯琢缓缓转过身,依旧难以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是的,从前冯琢和铎子青有过一段爱情,但因为铎子青的背叛,冯琢对她失望,从此封心锁爱,打了很多年的光棍(大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