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NE 第16章 chapter 16 silver lining

“咚咚咚。”

流川枫的面孔与初见他时别无二致，剑眉星目、眼神有力，排排站的采访中他站在球员的左侧，比较中间的位置。

星野一眼找到他。

刘海滴着汗，白皙的肌肤闪闪发光，薄唇仍喘着气。

“咚咚咚。”

勇士队放眼全国也是名队，上个体育台什么的再寻常不过，只是没想到人才济济的队伍中，流川转眼间打出了名堂，以前还是站在角落位置的。

对着镜头他习惯呆呆的听别人接受访谈，而这次话筒就要递到他的嘴边，幸好及时换了台。

星野很怕痛很爱哭，滚烫的咖啡流过大腿细嫩的肌肤，她僵硬的身体做不出任何合理反应，大脑想的是换台、回房间。

洗澡是随口说的，仙道当真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第三次，她才恢复听觉。

“怎么了？”

站在门外的人是仙道。

“先不要洗澡，开一下门。”

严肃的语气中带着些关切。

星野贴着门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像只破碎的洋娃娃，斜对面是镜子所以爬了过去照了几下，确认了自己没哭出来。

“你进来吧。”

她没有站起来开门的力气了，是看见流川的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

“咔嚓——！”

门没锁，仙道对她坐在床边照镜子的举动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仿佛走进前他就预设了她的脆弱与彷徨。

“幸好没去洗澡。”

切换医生身份的仙道没有避讳星野被烫伤的大腿内侧肌肤非常非常靠近某些部位，他直接把包裹着冰块的湿毛巾敷了上去，提起T恤下摆的时候能看见内裤。

“对不起。”

他没有看，两只眼睛正对的是星野，莫名开口道歉的星野。

“对不起。”

是冰块触碰到身体时想到了一个曾经冷若冰山的人，被她融化过。

“对不起。”

是仙道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映射出了一个曾经对人生不抱有期待的自己，被幸福眷顾过。

“对不起。”

是清晨的阳光持之以恒从亿万光年而来，温暖着她湿润的眼眶，眼泪会蒸发，滚烫的咖啡会冷却，太阳与风的力量不曾改变。

那么，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为什么不能是她和流川？

分手后第一次失控竟发生在一个清风拂面的早晨，不是酒精的作用，而是一杯咖啡。

“星野。”

被轻轻拥入怀抱，仙道的胸口有好闻的洗衣液味道，他的声音如同镇定剂落在头顶，星野在他温柔的呼唤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从某一日起，这也是星野的味道了。

“对不起。”

她安心的躺在宽厚的胸膛，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将他的白衬衣彻底打湿。

“It‘s okay，you can count on me。（没关系，还有我）”

冰块的存在令她的腿发麻，一边被冻得没知觉，另一边温暖的拥抱试图复原一颗破碎的心，形单影只承担不了如此沉重的悲伤。

“可不可以，再抱我，抱得久一点。”

星野噙泪，双手颤抖着扶住了可靠的肩膀。

“多久都可以。”

仙道医生这日没有去上班。

*

可以确定的是星野与流川是为了自己而分手，这种时候追求她会显得非常趁人之危，但正如仙道所言，他的世界建立在遵守法纪与规则情况下，并不存在太多禁忌。

活得随心所欲的人，在情感上更是如此。

即使你心里还放不下一个人，但世间万物运转的通则就是向前看，不论什么原因都好，一颗心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把一个住了两年的人挤出去，没那么难吧？

两个人都没去上班的这天，仙道陪着星野在她卧室地板上坐了很久，也拥抱了她很久。

“我去换块毛巾。”

直到冰块都化成水，他说。

“Don‘t leave me alone。（不要丢下我）”

星野垂眸不抬头，只是靠在胸口轻声呢喃。

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真正的睡着过，一个小时后仙道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缓慢的呼吸声沉沉的传入耳畔，要不要把人抱上床？

揭开冰敷的毛巾看了看，被烫到的那块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将瘦弱的星野横抱起带去了客厅轻放在沙发上，接起了她放在客厅的手机替她请了假。

“唔……”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才睁开眼。

“饿不饿？”

从他的怀抱中苏醒。

“嗯。”

揉着眼睛，星野说。

两个人都没吃过早餐与午餐，一杯咖啡顶了大半天，哭累了一直在睡觉的人倒还好，仙道处理完几件琐碎的事情后就一直抱着她双双躺在沙发上，看落地窗外阳光倾斜角度的变换，从晃动的树叶观察没有形状的风，一群鸟在空中盘旋，星野的睫毛很长很翘，眼角带着泪痕睡着的模样看得人心碎。

“0到10级，你现在有多饿？”

身份再次切换，现在是仙道chef了。

“10。”

于是把人推进卧室，关门前说：

“换身衣服，出去吃。”

两个饥饿程度满分的人，当然还是一脚油门去快餐店先往胃里塞点东西才能恢复元气啦，汉堡奶昔或是pizza，十分钟到车程而已。

*

星野这次没再化妆，曾今与流川出门什么打扮今天就是什么打扮，累了、睡饱了，她在吞下半个汉堡包后觉得自己又活了。

“没去上班不要紧吗？”

高坡坡顶的快餐店内，选了二楼的露天位置，正对海峡。

“医生也会生病的嘛。”

原来这是他的借口。

“谢谢你哦，我看见组长给我传的简讯了。”

Jane关照她好好休息，意味着仙道也替她请了假。

“这样是不是很像两个逃班的大人，工作日下午跑来这里看海吃汉堡，好像有点不值。”

仙道是个挺爱开玩笑的人，他的玩笑经常被越野吐槽，星野也觉得有点冷。

“你读书时一定经常逃课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的口吻。

“呃……越野和你说的？”

同居这阵子他不是每天勤勤恳恳去上班，她居然视而不见？

“没有，但你这是承认了咯。”

身着长袖宽松卫衣与运动短裤的星野，破天荒的穿了运动鞋，她撩起袖子的手臂纤细修长，捧着汉堡小口小口咀嚼。长长的卷发被勾在耳后侧，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从侧面看不仅睫毛动人，挺翘的鼻尖与清晰的下颚线都是教科书级的美貌，即使不化妆也足够漂亮。

“哈哈哈，可我今天……”

今天是为何而翘班，你我心知肚明。

“我知道，所以如果你被炒鱿鱼了，我可以养你一阵子。”

星野继续说道她的具体计划：

“房子到期要先换掉，就找个平方数减半的小公寓，一间就够了，床和地铺轮流睡，或者买张那种上下都有床位的小朋友的床也可以。有机食品你就别想了，或许还要你闲在家的时候自己种点什么蔬菜水果，瑰夏更是不可能，去打折的超市买廉价咖啡豆吧。你的车可以租出去，省一下油费和停车费，我给你换辆自行车，这里上下坡是多了点，但我看你身体素质应该挺不错的……”

她越说越认真，仙道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打断了她：

“我们去蹭越野吧，也不必那么惨的。”

前面这些都好说，打折的咖啡豆真的很难忍，星野在说的时候自己都笑了一下。

“越野认识你真是他的不幸啊。”

将奶昔喝到底，吸管发出“咻咻咻”的声音，星野给予中肯评价。

“哦，那你呢？”

仙道的也跟着发出一样的声音，紧接着，随着两杯奶昔都吸不出了，世界就此安静下来，连风都识趣的停了一阵。

“我？”

星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大大的眼睛即使迎着太阳被鸭舌帽遮住了光躲在阴影处，依旧明亮。

“嗯，认识我，也是你的不幸吗？”

仙道没有戴帽子，眼睛被晒的睁不开全部，半眯着的双眼也足矣看的人心慌，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玩笑。

星野知道，他是认真的。

*

细数交往对象，高中谈到异国出轨的第一任、身患残疾的第二任同校学长、完美的流川枫，都不能算是很正常的人类。

比起他们，星野觉得自己再正常不过了，也很平凡。

遇见仙道似乎是人生的一道小小阻碍，逐渐演变成颠覆了她世界的意外，所以是她的不幸吗？

她当然知道会与陌生的自己发生关系的仙道，像这样优质抢手的男人带走她不仅仅是出于善意，三只condom怎么也无法否认他对自己的外形是能接受的吧。

因为他看起来以及后续接触下来，真的是个不需要人伺候却很难伺候的挑剔鬼。

所以星野相信越野的话，仙道大概就是偏好她这一型的女生。

大家都曾夸奖她天生丽质，从国中起也被提名过校花之类的，星野不觉得自己的外形有多出众，虽然不把这件事挂在嘴边，但如果有人见过她的每一任男友就会发现一个事实。

星野是颜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的那种，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帅。

到流川这里，帅出新境界了。

走向仙道那桌，喝high了，眼睛看的世界糊了，到后来断片了。

对星野而言，都是她无法逃离的宿命。

越野言之凿凿，仙道嘴里说不是，下一秒就侧面肯定了他的说法，星野悠的外形就是他中意的那类。

开始察觉仙道迷离飘忽的声音里有何不同寻常，留意他的言行举止，捕捉任何细小的蛛丝马迹，众星捧月惯了的男人，细致周到的照顾算反常。

将一起吃饭变成某种习惯、不经意间提出接送、面露难色变相邀约赏花、请她吃一顿奢侈的晚餐，这些星野都能装作若无其事坦然接受。

在车内握住了她的手，上一个牵她手的男人，下一句是表白。

聪明如星野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明示与暗示，所以她提出可以带女生回家过夜，也是她的某种暗示——不要将心思花在我身上了，是条死路。

有时候牵十秒的手不够融化一颗被冻结的心，十分钟的拥抱漫长许久，而仙道这一抱就是从清晨到傍晚，浑身上下都沾染了他的气息。

一个将普通蓝色卫衣穿的那么挺拔清爽的男人，宽肩长腿符合最养眼的比例，他总是喜欢质感佳的上乘面料，衣服款式利落简洁不失优雅，有些时髦单品不喧宾夺主，他那张脸与不容忽视的好身材已经是最吸睛的点缀，只有人穿衣服没有衣服穿人。

仙道穿什么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即使只是普普通通的快销品牌运动衫，当然他还是选择了细节处能体现不俗品味的奢侈品牌。

颜控的星野，一直在拒绝仙道的好意，她的拒绝方式是一一接受他的关怀与呵护。

“嗯，认识我，也是你的不幸吗？”

他看透了，仍决意要突破这道防线。

“不会，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在星野放弃挣扎倒入他怀中呈现她的柔软时。

“所以我能理解成，这是对我的肯定吧？”

仙道仿佛就笃定这并不是一条死路。

“你说是就是吧。”

他意识到了，而她没有。

*

“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很复杂吧？”

吃饱喝足开始散步模式，海峡的风吹的人精神振作，毕竟这都九月了，黄昏伴随着寒意，天空的颜色千变万化。

“不太清楚。”

仙道侧目而视，星野的头顶有可爱的发旋，风太大所以摘下了鸭舌帽，有时候风吹来的方向会恰好将她的长发固定在他的胸口，隔着卫衣也还是会觉得痒。

那是一种幻觉，真实在发生。

“你认识枫，所以你是我ex的朋友。”

不知不觉游荡到了最靠近海的那一头，远观别墅区，有钱人家种植的花园如城中森林，星野停下了脚步。

“朋友谈不上，只是外校前后辈的关系吧。”

仙道也跟着停下，站在星野另一侧，挡住了她身前凌烈的风。

“我们有过那种关系，三次。”

她开始掰手指，仙道想指正她。

“呵，还有呢？”

思索了片刻，又决定洗耳恭听。

“从生活起居上看，我们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室友关系。”

星野说的头头是道，整句话的重点在“普通”这个词上，引起了仙道的好奇。

“我也觉得超出了。”

他不总是个弯弯绕绕的人，时机成熟之时也会一记直球打过去。

“我是指，承蒙你的照顾与关怀，吃了那么多你做的、你买的、你请的大餐，对我来说你简直是饲养员般的存在。”

轻快的口吻，她高高举起一只手，作出了“4”的姿势。

他们之间存在这样四种复杂的关系，精神上与肉/体上兼备，所以星野想要表达的仙道听懂了吗？

两股相同气息的碰撞，分子在做剧烈运动，停留在栏杆上的海鸟一跳一跳像他们靠近，星野听仙道说过好多次。

旧金山的海鸟极其霸道，他的好脾气与温和性子，很难理解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物竞天择的基本道理吧。

*

“首先，那晚不是三次。”

大拇指被仙道掰开，星野手中的“4”腾在半空中变成了“5”，他嘴角浅浅流露笑意。

“其次……”

他的五根手指如执意的风穿透而来，与她的手成十指交扣状，牢牢被固定着松不开了。

“我想要更复杂的关系。”

*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