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君青澈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回家

正如轩辕青澈一再说的，今日送汤，皇后周婉欣对花念娇客气极了。不仅仅是对她嘘寒问暖，更是准备了不少金银与绫罗，大有讨好赔罪的意思。

花念娇可不敢拿这些昂贵的东西。她放下汤药，见对方不为难她，她便连空碗都不收，赶紧找借口离开。

“昨日没见到你，你今日可还好？”

皇宫小道，花念娇刚出皇后寝宫，身后便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她本来就胆小，进宫又是提着胆子，这一声给她叫得顿时跳起来，连连拍胸口。

柳城寅没想到会在皇后寝宫门口看到她，他以为她只是个小宫女。他见她似是被他吓到了，便伸手做出止惊的动作。他看她手上缠着纱布，回想前日她狼狈的模样，便又问：“你是皇后宫里的宫女？”

花念娇不想和他有太多纠缠，她尚且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敌是友。回想轩辕青澈酸她的话，她便更加不高兴与之多说。

“我不是。”她简单回答，转身就要走。

柳城寅见她对他态度冷淡，心想可能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他赶忙上前追上，且与之好声说：“你不用这般防着我，我并无害人之心。”

有没有害人之心，对于花念娇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继续往出宫的方向走，有心甩开他，“你别跟着我，我不是宫里的人，你也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

“我没有下功夫。”柳城寅马上回应，他看她似是真的不想和他多说话，便再次问：“我那日说你身上有妖气，你是不是记恨了？”他不等她回答，掏出怀中收妖器具，且追上她，朝着她比划了两下，又说：“你是有妖气，可我知道你不是妖。你瞧，我这罗盘全然没有指向你。”

罗盘？什么罗盘？花念娇顿下脚步，向着他手里的东西看了两眼，并且留意到罗盘上的指针正在南北两个方向不停地转动。她顺着这两个方向投去目光，发觉北边指向的正是皇后那边。

柳城寅顺着她看的方向一并看去，他不遮掩，直说：“兴许，你身上的气味是从皇后宫里带出来的。我盯了皇后有两日多，发觉她宫里有问题。”他依旧认为她是皇后宫里的侍女。

皇后宫里的问题，那不就是轩辕青澈的问题？花念娇不敢说，便试探问：“皇后宫里有妖怪？就凭你这个罗盘就可确认？”

柳城寅对他的这个罗盘很是自信，他点头说：“这是师祖传下来的，收妖从未有过失手。皇后宫里究竟是何情形，我定是要进去看看的。何况，圣上如今被妖孽重伤，再不收妖只怕对朝堂都要有威胁了。”

他真是敢说呀，花念娇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捂起耳朵，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少揣摩朝堂的事儿，那不是你我能谈论的。”她就当是好心提醒，也当是撇清，不想蹚浑水。“我还有事儿要办，你别跟着我了。”她看了眼宫门的方向，无声示意她很忙。

柳城寅识时务，一再被拒绝便也知她不想和他多有纠缠。他站在原地，不再向前，目送她离开之时，问：“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当真想交她这个朋友？花念娇听着身后的声音，她转过身，看着对方一副赤诚少年的模样，心想她如今的境地如何能与一个道士交朋友？何必害人害己，她叹息摇头，而后便转身离开。

出宫后，她见到一直等在宫门口的车夫。学着轩辕青澈与车夫打手势，她让车夫先回王府，她一会儿自行回去。车夫看懂了，没有二话，他抬起马鞭便是将车往王府方向赶。

见马车走远，花念娇才转身往花家方向走。她抬头看日光，盘算着待她到家，应当正好遇上小弟下学回来吃午饭。

花家姐弟如今就像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亲爹日日在外吃喝嫖赌，家中留着一个小弟自生自灭。街坊邻里没有一个恭喜他家高攀王府的，个个路过都是叹息花家家门不幸。

“娇娘回来了啊，给家里带了什么东西呀？”邻居瞧见花念娇，便上前直接打量，且在见到她手中提着东西时，顺嘴问一句。

花念娇知晓街坊邻里不过是看笑话，她不卑不亢，也不咸不淡，点了点头，浅笑回答说：“是，给家里买了些吃食。”说话间，她走至自家院子门口，推开门进去。

花鎏金还没回来，院子里头杂草丛生，那灶房更是多日无人进出，灶台上蒙了厚厚一层灰。

花念娇不好把吃食放在积灰的灶房，便只能放进屋子里去。可当她推开小弟的房门，那屋子乱得更是无法见人。

只见他那床铺上胡乱堆着被褥，麻布床单也是皱皱巴巴地随意摊在床上，就连那枕头也是睡得如拧干的破布巾帕，全然瞧不出半点儿松软。

她不知是该气，还是应该可怜小弟，只觉这家哪里还像家？比那荒野破庙都没好多少。

无奈，她取来一块抹布，草草擦拭房内桌子，将上头的脏污杂乱全都理干净后，才将将能把吃食放上去。

趁着花鎏金还没回来，她赶紧把屋子收拾好，该洗洗，该晒晒。除了文房四宝她不动，其余该丢的她毫不含糊。

午时过半，花鎏金才推开院子门进来。他原以为家中无人，没曾想这一进来就闻到了饭菜香气，还有晒的一院子的衣裳被褥。不用多想，他知定是姐姐回来了。

来不及放下斜跨于身上的布包，他顺着气味直冲厨房，就见灶台前锅气满满，家姐正围着围裙炒他爱吃的菜式。

他呆愣地扫了一圈厨房，只见那原本脏污不堪的环境已经焕然一新。似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又扭头看向隔壁他睡的屋子。顺着敞开的屋门，他已然瞧见了里头的干净清爽。

是了，一看就是家姐给他收拾的。也就家姐会帮他洗衣晒被，做饭吃。

他心里欢喜，便跨步进厨房，走至花念娇边上，道：“姐，你是田螺姑娘吗？”

花念娇忙活了许久，连花鎏金回来了都不晓得。当他带着一张笑脸杵在灶台边时，她一把丢下锅铲，怒骂说：“哪里来的田螺姑娘？我是倒了霉了给你收拾做饭。就你这脾性，日后哪个姑娘瞎了眼才会跟你。”

好一顿批头盖脸，给花鎏金骂得一下楞了神。“姐，你骂我作甚？我这不是高兴你回来了嘛。”他大概能猜到家姐定是给他收拾烦了。

花念娇拾起锅铲，把锅里剩下的菜盛到碟子里。她将碟子递给小弟，敲了敲酸痛的腰背，皱眉说：“我回来给你做老妈子，你高兴，我不高兴。”

花鎏金把菜端到饭桌上，他瞧了一眼桌上有三菜一汤，心想家姐把家里收拾完再做这些，应当相当疲累。他识相地去拿碗筷，讨好道：“姐，我这些时日忙着念书，没工夫做饭吃。再说，我做饭不好吃，手生。”

花念娇卸下围裙，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这一回来就忙活，少说忙了一个半时辰，给她累得连饭都吃不进了。大热天的，她卷了卷衣袖，取过摆放在饭桌上的蒲扇便是扇风。“我天生会做？你这不做饭，自然是手生。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连吃食都无法解决，日后如何过活？真当能娶个任劳任怨全凭你使唤的娘子？那娘子得多倒霉，让你这般糟蹋？”

她这一边吐槽，一边教育小弟三观有问题，且暗想着男人是否都是这般看待女人的？女人就活该只能给男人洗衣做饭无怨无悔？为何不能是男人伺候女人？

她心里越想越气，便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饭。

花鎏金觉察到了家姐是真生气，他赶快讨饶，改正说：“我听姐的，从今儿起就学洗衣做饭，以后定不让姐为难。至于我日后的娘子，若是她甘愿为我洗手作羹汤，那我也无法拒绝人家的心意呀。”

“你就不能和她一块儿做？就不能也为她洗手做羹汤？”花念娇放下筷子，咽下嘴里食物，骂道：“我觉得你很自私啊。”

家姐这是在王府受欺负了？花鎏金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心想这一通火药定有那世子姐夫的功劳吧。他讪讪挠头，憨笑应下，夹了一块鱼给对方，并试问：“姐夫对你不好？他让你洗衣做饭了？”

花念娇一下噎住了，她舀了一勺汤顺气，马上回怼，说：“关他什么事儿，我说的是你！”说完，她立即转移话题，生怕被多问。她掏出钱袋，道：“你那学堂钱还欠着吧，我把银钱给你，你拿去给先生。对了，你姐夫那手串还在吗？”

花鎏金想起家姐上次回来让他赶紧把手串当了，不解为何今日又要问他手串在否。他疑惑点头，且从怀中掏出手串，问：“在呢。”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钱袋，继续问：“姐，你卖绣品能挣那么多？”显然，他不信这些钱是她卖绣品挣来的。

花念娇被看穿，她不想说是轩辕青澈给的，因着面子里子都过不去，显得她贪图对方钱财一般。她扒了一口饭，含糊回应说：“钱袋里够你学费和一个月的吃食开销，你省着点儿花。这手串太贵重，我帮你保管。”说时，她便把桌上的手串收了。

花鎏金非贪图钱财之辈，他就是觉得奇怪。奇怪家姐的说辞，也奇怪家姐在王府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为何她总是支支吾吾不愿多说？当然，他也奇怪那个世子姐夫。

他曾听闻世子是翰林院的笔杆子，写得一手好文章，满腹经纶又样貌俊俏，待人彬彬有礼从不看低旁人。这般好的男子应当是儒雅得体的，为何上回他瞧见时却觉得对方眼里杀气十足，甚是邪肆？

王府高门大院他一个穷亲戚自然无法进去探问，这些疑问他又不好直接问家姐，便只能于心中隐隐藏着，想来只能留个心眼日后给家姐撑腰。

“我知道节省的，家里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花鎏金瞥了一眼那袋子钱，而后关切说：“姐你在王府里也要吃饱穿好，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与我说，我去帮你讨要说法。家里虽然爹没用，可我是你兄弟，也算是花家能帮你说话的人。”

花鎏金话中有话，花念娇听出了他要做她底气的意思。她现下的确是危机重重，但是明面上却还过得去。何况，她也存了要跑的心思，便得更加小心谨慎，不可牵连家人。

她不敢把实情透露给小弟，只能点头草草应下，道：“你别多想，我在王府挺好的。你读你的书，我不用你担心。”

“姐，今日王相来寻我了。”花鎏金今日下学堂晚归因着就是这事儿。他看家姐表情疑惑，想来是没听懂他说的‘王相’是谁。“王稚，当朝宰相，爷爷生前的同僚。”

花念娇听了后顿时弹眼落睛。随着家道中落，朝中早就无人过问花家了，更别提宰相。她放下筷子，疑惑问：“宰相特地来学堂寻你？为何？他家孩子是你同窗？”

花鎏金摇头，同样不懂宰相用意。“他家孩子可不上我这穷学堂。王相来寻我是问我如今住哪儿？顺带，还问了爹，问他现下生计如何？我照实答了，王相听了后拍拍我的肩头，让我好好读书，便走了。”

“就这样？”花念娇蹙眉深想，除了王府那些腌臜事儿，她很难联想宰相亲自来寻小弟是为何。她看小弟点头，心里不住地慌乱，只觉若是王府牵连了花家，她这真真叫倒霉透顶。

“是王府的关系吗？”花鎏金在花念娇深思时直问，他能感觉到似乎是有事要发生。

花念娇定然不能说，因为说了也没意义，徒增小弟的烦恼罢了。她随即收起情绪，摆手道：“少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