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birth-404 第143章 064

2404年？

怎么会在2404年？

林笙差点要以为是电子钟出了故障，但时分秒又是相当合理，代表“秒”的数字均匀地往前跳着：05、06、07……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要再相信什么东西是巧合，恐怕太没有警觉心了。

那么，是她来到了真的2404年？

但想想病房里的布景和陈设，根本没有一点属于未来的样子，甚至吊瓶上的标签都是手写的。当然，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定2404是假的，毕竟如果说医院为了便利等原因保留了传统方式也能讲通。

如果真的是2404年……林笙头脑风暴起来，脑海里掠过她看过的每一本科幻小说。在这些作品中，有一个司空见惯的设定——环境污染，展开了说，就是未来的人类把地球污染成了大部分地区不宜居住的形态，只得龟缩在一隅。

按这样讲……从医院看不到外面是为了隔绝“污染”？然后长期的封闭生活会让人精神压力剧增，不惜死亡也要呼吸外面的空气。

那42月又怎么解释？

林笙刚想再检索一下书库，听见身后的一扇门像一阵风似的被推开了，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年轻女人，漆黑短发，潜藏在病号服下的身影相当单薄。她的脸上布满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污渍，却并不看起来狼狈，反而有种硬朗的英气。

方才的推门让声控灯短暂地亮了，林笙注意到她的手腕布满了血迹和勒痕——那是奋力挣扎留下的痕迹。

她是“记忆”。

你说什么？莫妮卡？林笙边在心中沟通一边后退。那个女人对她还很警惕，拿了一把不知怎么得到的手术刀对着她。你能识别她的记忆？

她是自己的记忆本身，“记忆”的化身。

那你能一样帮我查看她的记忆吗？林笙对女人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我不会伤害你。我叫林笙，请问你怎么称呼？”

她只有“记忆”，拿走了就什么都不剩，就像……

张子午？好吧，莫妮卡，我是个记仇的人。

女人正用一种迷茫又惊喜的神色盯着她：“你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你是……404？不都是零零几……”

林笙发现她看的是自己胸前的铭牌。她也依样看过去，对方胸前的牌子上印着“064”。

“那我就叫你064好吗？”

“请随意。”064仍在为记忆迷茫，“为什么你能记得名字，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连怎么进来医院也想不起来……”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的话，“起源”肯定是模糊不清的——至少对她自己来讲。

“你应该是在这里太久，精神上受了影响。”064好像放下了些警惕，林笙得以靠近她半步，“你刚才那个样子，也是知道这座医院背后不简单吧？”

064轻轻点头：“他们每天逼我吃药。前两天我还听他们的话，但是我发现，吃多了药之后好像会变傻，动作反应都跟不上脑子，所以就觉得不对劲了，加上他们一直不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所以我就想着逃跑，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每天晚上都会被抓回去——咦，你这束缚带怎么解的？居然没有受伤？”

林笙感到自己手腕也幻痛起来。难怪064手腕上千疮百孔，原来是直接蛮力挣脱了束缚带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自己假装已经扣好束缚带骗过护士，然后换了个她正想了解的话题：“你还记得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吗？”

“外面……”

一阵来势汹汹的脚步声，护士打着大功率的手电筒边走边骂：“又是哪两个病人大半夜不睡觉？自己躺回去不然给你们打针了！”

064握紧了那把手术刀。

“这刀哪里来的？”林笙问。

“护士有一天来喂药，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拿的。”

短短两句话的时间，护士已带人将她们在走廊上前后堵住：“064，404，马上回到自己的病房休息，不要让我们采取强制措施！”

064看来不想和他们谈判，她直接举着刀刺了过去。很有成效，离她最近的一个护士倒下了。

但也吸引了更多人朝她扑过去，手上拿着针管。

不好！双拳难敌四手，就算064再能打也禁不起这样消耗！林笙看了看被围困在中央奋力鏖战的064，又看见一旁静静躺着的小推车，随手拿了一瓶药水。

“哗啦！”

她用玻璃药瓶砸中了最强壮的那个人的头，趁他还在发晕，夺走了他的注射器，将剩余的药水倒了进去。

然后，她把针头对准了他的皮肤——

那个人应该是清醒了，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攻击她，即使惊恐地眼睛瞪大也没有躲，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逼着他必须接受。

他……怕她？

旁边的医生护士也没有一个来阻止她。

时间紧迫不容多想。既然这些人对她忌惮……林笙一个错身，挡在了064前面。

“各位，很抱歉，我们必须自保。”

刚才被打过一针的男人安静地躺在地上，看来这应该是麻醉剂了。林笙深呼吸几口：“你们也可以选择现在放我们离开。”

没有人答应她。显然，这麻醉剂今夜是必须注射了。

那些人遇到她就不反抗，林笙得以放倒了所有人，让他们歪七扭八地躺在走廊上。她叹了口气，还是稍微整理搬动了一下，将他们拖进旁边的病房。

她也没忘了擦干地上残余的药水，以及拾掇起满地的玻璃残渣。碎裂的药水瓶被她丢弃前，作为读书人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去看药品说明。

“……使用会导致精神紧张、亢奋……”

这是兴奋剂？！

林笙突然有了种自己是连环杀手正亡命天涯的心虚感。

“没人了吧？”064心有余悸，还握着刀左右巡视了一圈，“对了，刚才你问我外面是什么样，其实我……我说不清楚。”

“没关系，就说你记得什么。我的记忆也是不清不楚的，最后记得的事情，是我好像受了伤。”

“受伤？”064眼睛一亮，“你是不是也在战场上？敌人很多，怎么也打不完？”

064的记忆在战场？2404年的战争又爆发了？

“还有什么场景吗？”

“还有啊，还有啊。”064回忆着竟涌出泪水，“太难打了，很多人都死在我面前，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保护大家……敌人的枪真先进啊，装上子弹”

等等，这听上去不像未来，而像是……

“不过，我们没有放弃，我们谁都没有放弃……我们不知道打了多久，敌人越来越少了，天也快亮了，应该，会赢的吧？会赢的……”

林笙感到说什么都无比沉重。

她越说越哽咽，双眼却盈满了泪水，嘴角却微笑着：“你记住，从来没有什么Z国510省C城，只有■国■■省■■市！”

她在说自己的家乡？先不说她是怎么知道《国际通用地名规范》实行后的命名法的，为什么说这些名称会被消音？

林笙尝试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家乡在……

怎么心声也被消音了？

064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林笙这才发现，那上面都是尘土与血渍：“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怎么说的话连我自己都听不懂。”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跑出去吧。”林笙说，“你知道九楼在哪里吗？”

从里面看不到外界，病房也没有门牌号，她无从知晓现在是第几层楼，更不要说去九楼应该上还是下了。

“你是说那里……”064迅速反应过来。

“我听几个护士谈论，前两天有个病人从九楼跳下去死了。”

“九楼可以去外面！”064很快抓到了重点，“谢谢你，404，我们有希望了！不过，九楼……你打算直接跳下去？”

她打量着林笙一番，眼神似乎在说，这也并不强壮吧。

林笙笑了笑表示自己疏忽了。其实是来自一种直觉，九楼应该不是出口。

“没关系，医生护士都被你放倒了，现在准备也来得及！”064雷厉风行地指挥起来，“404，麻烦你用床单做条绳子！”

林笙无比庆幸消防安全演练中从来没偷过懒。

“对了，404，你恐不恐高？”

林笙跟着064跑得气喘吁吁，突然被这样问到还愣了一下：“啊？嗯……能克服吧？”

“别逞强。”064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在林笙双腿完全酸软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如果你恐高的话，我可以先下去帮你试试路——不过万一你留在上面被他们抓到了怎么办？还是你先下去吧，我掩护你。”

林笙没有回应她。

“怎么，信不过我？”064爽朗地笑起来，“放心，他们抓不了我，大不了我死在他们面前！”

“你不能死。”林笙用一种沉着的语气说着恳求的话，“你的死将会很有意义，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你，不要死。”

“死得有意义还不好？总比白活一辈子强。”064突然燃烧起了希望，“这就是九楼了！”

林笙看着没有任何辨别标识的楼道：“你怎么知道是九楼？”

064指向一面空荡荡的墙：“这不是写了吗？果然有一扇窗户！你没说错。老天保佑，一定要能打开啊！”

自始至终，林笙都只能看见她对着一面墙说话。在064自己的视角里，她将床单做的绳子系好栓牢，从窗户垂下去；但林笙却看见那条寄托生的希望的绳子一点点没入墙体。

“你看，404！下面好像是我的老家啊！”

“等等，别去！”林笙拦在她的面前，“这可能是个陷阱！”

064有些茫然得看着这个年轻女孩，不知道为什么说一句话这么激动，都要哭出来了。

“你是说下面有人埋伏我们？那我先去探路，安全了再叫你。”

“等……”

她眼睁睁看着064一头撞在堵死的墙上。

“这是怎么回事？”064揉着发痛的脑袋，“这里明明是窗户啊，为什么出不去……怎么会变成墙！刚才明明是窗户的！”

她疯狂地拉扯着那条完全陷在墙里的绳子：“不对，不对！刚才明明是窗户，我们明明已经可以出去了！我不服！我不服！这算什么？”

林笙看见，她的手上也被磨得满是血了。莫妮卡，她问，是我影响了这一切吗？明明一开始她眼中的事物都是正常的。

我只管记忆，不管幻觉。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怎么这么不正常。

064跟绳子纠缠得累了，她知道一切成了无用功。医生和护士们又要来抓她了。

“你尽量跑吧。”她对林笙说，“跑不了再死。”

说完，她将手术刀对准了胸膛。在剖开心脏的那一瞬，她看见几个年轻的少男少女，全都灰头土脸，但神采奕奕，手里都拿着枪。

“如果被敌人抓住了，他们对你用刑，你能顶得住吗？”一个大点的男孩子这样问。

她看见他们都信誓旦旦。

“我连叫不会叫一声！”

“我还要往他们脸上吐口水呢！”

到最后，只有一个最小的女孩子没有说话。她全身黑黑瘦瘦，只有眼睛亮堂堂的。别人笑她，该不是怕了吧？

“才不怕呢！”她用尽全身力气反驳，“敌人来抓我，我就跟他们同归于尽！”

那……是她？

“原来……原来我是……”她大口大口地向外喷着血，已看不清林笙是什么表情，“我们……我们……”

“我来自2020年。我们的历史书上记载了你们是怎样赢的。”

但是，为了契合《和平协定》后的国际基调，占的篇幅越来越少了，历史老师曾痛心疾首过编教材的人其心可诛。

就在林笙以为064要完全停止呼吸的时候，她昂起头用尽最后一口气，对林笙说：“你记住，从来没有什么Z国510省C城，只有■国■■省■■市！”

林笙僵硬又笨拙地举起右手。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军人……应该是这样敬礼的吧？

她收干所有泪水抬起头，面前的墙上突然多了一个“9F”，却又像本该在这里那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