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只有年节,母亲才出观,回公主府。
父亲去后,两府变得冷冷清清。
除夕夜里,阖家团圆,公主府中再没了一家欢庆的热闹场面……花好月圆人长久,转瞬成空……
三年如一梦,又是一年春节。
初一那日,叔母来家中与母亲说话。
说束进早有婚约,束奉也要说亲了,又问我的婚事何时才有着落?
母亲说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只让我娶自己中意喜欢的。
我想早些成家。
等我成了家,有了子嗣,母亲舍不得孙子孙女,或能停了观中的修行,搬回公主府中长住。
私下里,我与母亲说了洛沉鱼,洛家娘子,母亲见过的。
母亲不同意,我心有不甘,问了缘由,母亲只说洛沉鱼出身太低……
我为父守孝的那三年,洛沉鱼常来公主府,同我说话,洛娘子她姑母不同,与束进束奉也不同。
我与洛娘子有话可聊。
洛娘子的每一句话,与我所思所想甚是投契,有时我想,若娶洛娘子做内妇,也可成……
可母亲不喜,洛娘子再好,也是不成的。
我娶妻成家,是为了接母亲出观,母亲既瞧不中,何故娶来给她添堵,母亲自有她的道理,总归不会害我……
我送了份厚礼给洛家娘子,口头上认了她做妹妹,谢她先前三年对我的开解……
自那之后,我依着母亲的话,不再与洛娘子多说半个字。
父亲母亲夫妻情深,从无外人。
公主不许驸马纳妾,一视同仁,儿子房里也不许有人,我虽心里不大乐意,却也不敢违逆母亲……
我房里伺候都是老嬷嬷和小小子,同龄的小娘子更是见不着半个。
母亲不许我眠花宿柳,要我保着身子,不叫十来岁耗干了往后的寿数……洛娘子来我府中,我也是只是与她闲话,不曾冒犯过半分……
有时夜里,偶觉烦闷难安,只能点着灯,喝着酒,算着帐。
想是无处排解,我迷上了吃酒。
母亲虽在观云观中一心修行,但我房中全是她的耳目。
再见时,母亲说喝酒伤身。
我垂头认错。
少时学赌,父亲母亲都不曾令我戒了……
好在,我也不爱喝酒,轻易便能戒了。
母亲并无再嫁之意,此生,只剩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得好生保养着,绝不能叫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洛娘子之后,我记住母亲的话,再去求娶别家女郎,要看家世。
只要是模样齐整些的,有些家世的,都成。
谁若嫁了我,吟诗作对也好,花钱如流水也罢……花多少,我便挣多少。
只消不把束家的祖产和公主府伯爵府两处宅子败光,其余的任其花销……
我父亲孝期过后,不久,二皇子得封太子,入住东宫,娶妻纳妾。
可惜,妻妾都好,却不能如他的意。
我知他的心思,故不敢向外人吐露半分。
太子生在皇家,却是个情种,我体谅他的苦心,却不明白他的痴情。
我以为,好男儿应志在四方,终究是要立一番事业,岂能受制于男女情爱?
因而我娶谁都成,只求家宅安宁,这第一要紧的是母亲满意,母亲若喜欢,我自然真心对待……
皇城之中,我若瞧上了谁,那必是行为上守礼数,言语上轻薄无拘。
可但凡母亲不愿,我便作罢,另寻他人。
皇城之人,最不缺的就是适龄的女儿家。
我为表歉意,送金锭子,银锭子,玉石料,也绝不小气……
如此几回,官妇女眷都知我的劣性。
人人都说我是风流子,是登徒子,是下流坯,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些我都认!
官家的小娘子们一见了我,要么啐了我一脸,要么把我打出去,要么不搭理!
都是我做下的孽,我认。
每隔半个月,我得亲去一趟观云山,去见母亲,临别前,我会与母亲说一位小娘子……
四五年间,我相看了不下一二百,母亲没点过一次头,我寻思着,若再相看个一两年,就得去京畿外寻人了。
真不知母亲喜欢什么样的,莫不是要我上天入地,求娶个仙子来给她做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