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客书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一杯茶水泼到脸上，郝老太醒了过来，且并无大碍……

看着任老爷的牌位，郝老太自己个也分不清到底是惊还是喜。

说起来丢面，她娘家一族，郝家的数代儿郎，也写了厚厚一本族谱，一个个都白占个名儿，读书读到今日，竟无半个功名！

老太太少年时光顾着臭美，嫁了人当了娘也多为着自己着想，老了临了只想着自己做官，大半辈子没帮衬过娘家，这一回，为着明年初的乡试，她可得替娘家子侄好好拜一拜任老爷。

次日一早，任凝愁晨起，照例去祠堂上香磕头。

祠堂外男男女女领着娃娃带了贡品，认她爹做爹，认她娘做娘，还有叫爷爷奶奶的都有。

任凝愁眈一眼便知，她爹这个状元郎，终究是没能瞒住。

定是方乐吟走的风。

各个排着队等着磕头，好读书的，要科举的，都来赶个新鲜，倒把她这个亲生的隔在门外。

王娘子娘家侄儿明年赴乡试，李娘子的外甥女也好读书。

秋老板的爹是前朝的状元郎，天没亮，这事儿便已顺着余扬的河水，传进每家每户……

李娘子牵着外甥女，王娘子拉着她侄儿。

一见任凝愁，笑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分明是状元郎家的大小姐，可不许再装无赖哩！”

任凝愁稍正了腰板，提起气，又做自小的端庄模样。

任凝愁从前如何，此刻也便如何。

侄儿和外甥女，先拜了拜状元郎，借着姑母姨母的东风，得以请教秋娘子诗词学问……

一整个上午，任凝愁叫亲戚缠住无法脱身。

中午吃过饭，到了牌桌上，任凝愁松了腰板，才得了自在，可自在不过一会儿。

寿婆受人之托，开口问她，“小秋，听你嫂子说，你老爹是状元？这…可是真的？”

小秋不答，寿婆转脸欲问四公子。

却听任凝愁嗯了一声……声儿不大。

果真是状元郎哩！

“你爹既是状元，你定有学问，怎不教燕家几个儿郎读书？”庞姑问道。

任凝愁略停一停，笑道：“读书一事，天资最要紧！若有天资，无需群师环绕！我本是朽木，哪里能教他们。”

见她喜笑颜开，束官臣随即拱手笑问：“敢问娘子，不知我那连中三元的老岳父，天资如何？”

任凝愁看着他，笑着回他：“你老丈人天资卓越，是天生的读书好材料……他是命定的状元郎。一本书，旁人读也费劲，我阿爹轻轻巧巧，便能勘透其中道义；见得人世一分苦，写出的治世文章能苦上万倍，引人催泪；从前与他赌书，我是一次也没赢过……”

一提起状元爹，任凝愁兴兴头头说了不少，束官臣见她心里得意，面上又骄又傲，不免明引暗夸他那个状元岳父。

……

这一日，祠堂的生意比正堂的还好，人多眼杂，恐家里生了变故。

二娘便叫九娘十娘十一娘守着祠堂，

防心一起，果然生了变故。

白日里，任凝愁没能给爹娘磕头，等到夜幕星河，她正与束官臣一处走去祠堂。

远远的，忽听九娘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燕家夜里进了贼，没偷着物件便被抓住，还是两个。

一家子放下手头上的活，赶到祠堂打贼，任凝愁一看，是她的死对头，郭财主，还有一个，是郭管事。

都被九娘十娘十一娘抓了一脸。

“郭财主是来偷我阿爹的灵位？”任凝愁笑问。

“不不不！”

郭财主被五花大绑，想摆手却腾不出手。

郭财主心里恨透了秋老板，秋老板本是他的死敌啊！

这个外乡女子生得极美，又会赚银子，总与他争余扬首富，自己的亲娘也偏向她。

几年没走出余扬，偏偏姻缘从天上掉下，她竟坐在牌桌上接住了，嫁了个皇亲国戚公主之子。

今儿他才知，人家的亲爹还是状元郎呢！

天上的好馅饼，全往她头上砸。

郭财主心不服但口服，“女夫子，女夫子，我先与你赔一句不是！”

“不是贼人，不是贼人，真不是贼人。你们…家二娘三娘，不许我与老爷进楼，我们这才翻了墙。”郭管事低着头告罪。

“究竟为何？快说。”郝老太指着郭财主问道。

郭财主苦着脸求饶卖惨，“郝大娘，您老人家也知道，我家里前后聘了几位秀才，轮番教导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大的小的考好几回了，都不曾得中功名……”

他求着秋老板，“女夫子，你有家传的学问，若能学个半截，我那两个儿子便能成事了。只消中个举子，我郭家的家财分你一半！”

任凝愁笑道：“我可受不起。”

他继续道：“余扬的读书人各个都来你家拜文曲星，一年中秀才的也就那么几个，别家儿郎拜了，若都应验，考中了，不就是占了我儿子的席位，我不过是偷着进来拜一拜，拜完就走…就走……”

这个郭财主，燕家一家人哭笑不得，束官臣给郭财主松了绑，让他拜完就走……

郭财主感激不尽，领着郭管事赔礼道谢，主仆俩朝任老爷拜了又拜……不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