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客书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一炉香，火正旺，烟气伴着人声缭绕……

“大道迢迢，任姐姐偏往死地走！”

一听死地，众客无不心惊。

座下五人不敢言声，只知竖起双耳聆教。

“你们姊妹觉得，任姐姐如何？”

方乐吟不说前事，先抛一问，她不问七娘不问少俊，问就问燕家那三个小的……

九娘、十娘、十一娘原先凝神细听，哪会张嘴打岔。

到这时，方娘子看向姐妹仨并开口询问，她们这才想着回话。

九娘不假思索，脱口便是，“极美！”

十娘略作思量，跟着说道：“极好。”

轮到十一娘，她道：“东家极美极好，世间少有！”

方乐吟朗声言明，“她才貌双全，岂止是世间少有？”

细说任姐姐的好，方乐吟难掩得意之色，言辞激烈，说到兴处，她竟站起身来。

“当年的皇都第一人，便是过了**年，算到如今，皇城里的高门世家，最负盛名的四位女公子，莫要单说哪一位，便是将四人合成一日，与任姐姐放在一处，也是难以比拟的……”

话毕，方乐吟自觉有些失态，她略作收敛转身落座。

“人人都说她是蜀地来的仙子，原先我也只当是夸耀……可当我头回见她，竟什么也忘了，只记得眼挪不开，身子也不知怎的，自己个凑了上去……”

那一日，仙子一身云锦，华光异彩，锦衣纹花，也不过尔尔……岂止是好看，从那之后，私下里，方乐吟也唤任凝愁做仙子……

“昔年昔日，任府大门前。每一日不知围着多少郎君，金银珠宝送进府中，多得全堆在二门外……”说到此，方乐吟忍不住一笑，“多少人间珍宝送到她面前。那些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公子哥儿披了层正人君子的皮，耗费无数金银，反倒是冠冕堂皇起来，竟然说不求与仙子相见，只为博美人一笑……更有一痴心郎君，因远远见了任姐姐，知此生与之无缘，便走去蜀地求聘了蜀女……”

男子无不爱慕，女子无不艳羡。

“京中女子甚少与她竞美，小姐姑娘们谈论她，多为羡慕非为嫉妒，更有甚者以像她几分为荣。皇城中贵比公主，家世最显的那位女公子又哭又闹，绝食两日，只为了请她过府一见……”

一说起任姐姐的少时盛名，方乐吟面上神色是止不住的神采飞扬……

末了她又添上一句，恁般人物，真是便宜了大哥！

堂下人虽不言语，心中多多少少也有此意。

东家貌若神女，让男男女女为之倾倒，燕家四姐妹欢喜之余，更是与有荣焉。

水乡多妙人，灵秀漫堤岸。秋羡容来余扬几时，便倾轧江南几时……

接着，方乐吟又问，“你们看四公子，他如何？”

“俊倒是俊……”九娘只说相貌，旁的不多言。

方乐吟点了点头，“单论相貌，大哥虽比不得任姐姐，在皇都也算是‘位列前茅’。”

方乐吟依次看向十娘。

“时而好，时而不好。”

十娘只说好与不好，不说坏与恶。

方乐吟叹着气，“从前不好，而今算是好了。”

十一娘却道：“我们姐妹与四公子相识不久，如何说得清楚？”

方乐吟听着，饮了一口茶，再问七娘与衙内。

衙内连忙拱手求饶，主家哥儿或好或坏，轮不着他说论。

七娘饮了一口清茶，她冷声道，“算不上君子，但也绝非小人！”

方乐吟一听，竟噗嗤笑出声来。

“七娘说对了，公主府的四公子，他虽是我夫家的兄长，我也不能强说好，这四公子从前…是个最不堪托付的。”

方乐吟沉吟一瞬，接着说道：“他那样一个家世，又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独占公主母亲的千般庇护万般疼爱。还生得那样好的相貌，舅舅是皇帝，又与东宫一如亲兄弟。从小仗着外祖家，更无需光耀门楣。是以…少年时也曾放浪形骸，儿郎家的荒唐没少沾，从前做出的丑事，闹出的笑话，一双手也数不过来……”

慢慢的，方娘子声音渐渐变小，“他是个最爱冒犯人的风流子！”

她脸上那一层的无奈突然散去，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众人听她一字一句，声量渐渐变高：“四公子是…这一概事由的祸根。”

四公子是个祸根，这倒不令人惊讶侧目，他们五人早瞧出来了……

“祸事皆是因他而起，任姐姐怎么折腾怎么使唤他，都是应当的！”

方乐吟皱眉苦笑着，“今时今日任姐姐对大哥不多搭理，四公子甘愿做奴为婢，让人看了只觉稀奇，而从前却是尊卑颠倒……”

“好个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任姐姐那样一个端庄自持的人，偏偏恋上了大哥，二人之间…其实是任姐姐更看重四公子……”

东家更属意四公子，五人愣住，没成想，竟是这般。

七娘不解，随即问道：“天下男子大多风流，女子苦恋郎君，这倒也算不得什么，我们东家何故不能如愿？”

七姐看得通透，梁少俊也问：“主家哥虽是个风流成性的，到底是个齐整郎君。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如何闹到一个‘死’字上去？”

方乐吟心中苦涩，很不是滋味，她缓缓道：“坏就坏在，任姐姐原有婚约。”

众人一再愣住，傻了眼。

“任姐姐的未婚夫婿，是我丈夫的亲弟弟，他们是指腹姻缘。我那个亲小叔，名叫束进。”

“若不是这桩婚事，大哥与任姐姐也没机缘相见。”

长嗟长嗟，犹如惊天之雷。

惊得人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