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骨撞动,唰唰作响……
“人呢?”
庞姑第九次询问。
“没回呢!”
夏末,不见露凉。
小莲花独守楼外,毒日头把她的小脸晒得黑红,额上乌发满是光亮。
燕家人倾巢出动,娘子儿郎走了个空,原本热闹的铺子,顿时失了生气……
一行人去余家,讨人,讨公道!
道上鼓乐齐鸣,瞧着热闹,莲花跟着要去。
未免丫头子磕着碰着,寿婆厉声开口坚执不许。
于是乎,小丫头只得在烈阳下眼巴巴地望着。
每隔一刻钟,庞姑就得问上一遍,次次不厌其烦。
小莲花瞪圆了眼,生怕错看了人影,无奈回回落空,小丫头也渐渐没了耐性。
说话间,任凝愁又散了不少银钱。
晌午过后,秋老板没赢过一局。
“小秋,不放心?不如跟去……”庞姑劝道。
“放心不下,怎么不自己去?”寿婆也道。
庞姑寿婆瞧得出,小秋是人在心不在,倒不如随着同去。
午间小秋去而复返,总也兴致不高。
她这么个宽心人,难得一脑门官司,偏又饴糖粘口不肯吱声。在座三位盲猜,这一准又是和小春斗嘴,直到郝大姐怒色盈面,求着卜老头帮忙,老几位才知余杨两家秘事。
任凝愁三心二意,输了一大把,卜高叔张着口袋,赢了不少。
卜老头面上欢喜,倒不是为了赢了钱高兴。燕家的郝大姐,平日里对他就没个好脸,今日为着难事服软,又是寻他家大郎说话,又是求他的一班好“帮手”。
原先是避之不及,正当此用人之时,也不嫌弃了,待卜老头也做亲人一般,经人一通哀求,卜老头不免得意起来。
小秋看着镇定自若,抓着牌不松手,好几回心不在焉,卜高叔面上带笑,也跟着说了几句体己话。
“小秋,你莫要慌张。余家那个坏娃娃,有几把子力气,可…两只胳膊一拧,是个最笨头笨脑的。连你家四小子都不如,就是让他再长几个脑袋也斗不过你家那几个妹子!”
任凝愁嘴角轻弯,笑道:“是放心不下,不过…该去的都去了。我力弱嘴笨,跟着去容易,回来还能剩几两骨头?家里有的是能人,且用不上我呢!”
家里人是何品性,任凝愁瞧得清楚。
燕家,属老太太最心软,若不说些狠话,老太太至死也狠不下心肠。
束官臣,有私心没坏心。
二妹三妹不必说,又惠又善。
七妹嘴硬,也有一副热心肠。
任凝愁信老太太,信束官臣,更信二妹三妹七妹!
如娘的性命必然无虞,由这几方出力,助她脱困,余家能落到什么地步,任凝愁倒有几分好奇。
说说闹闹,庞姑又问莲花了两遍。
“来了,人来了!”
莲花从小杌子上跳起,手指指向前方。
“是九娘!”
她踮脚一探,除了九娘,再无其他。
几息之后,九娘奔入茶楼,只她一人,浩浩汤汤带来雾涌云蒸。
离近了一看,九妹子左颊上的血迹凝住不动,她眼露精光不带哀怨,瞧这幅模样,必不是输了……
难得回来个人,莲花振奋难静,庞姑也沉不住气,忙将手里的牌随意按下。
九妹子半张“花”脸,小莲花抓着她的手,忙问:“你这脸?”
九娘随手一抹,不以为意,“小伤,余不得不知从哪儿找的喜娘,抹着一张大红嘴扯谎乱说,偏她手上有些功夫,挠了我们姐仨一脸,待她不留神,叫我们姐几个按在地上打踹,她那张乱咧咧的嘴,也让我撕成了三瓣!”
“如何了?”庞姑问。
九娘反问,“还能如何?”
说罢,她立时跳脚大笑道:“打翻了天,真真闹得天翻地覆。余家被砸了个稀巴烂,莫说人,便是死了一冬的枯树杂草,全叫咱们家薅了个遍。新娘子怎么被抢去的,咱们就怎么抢回来。”
当然,燕家无一人不伤。
九妹子庆幸,“幸而东家没在,若去了,伤着了可怎么好?”
九娘接过莲花递来的汗巾,顺手将脸上的血迹一擦,顾不得挑选,接过杯盏随意一饮,先道了一句,“今儿老太太是真威风!”
她有一箩筐的话要说,茶楼里的几位,等不得她细细道来。
“老太太听东家的话,步步按计行事。也得亏七姐主意多心眼活,设圈设套,胡说余杨两家成亲,广邀余扬邻人。咱们一大家子装作吃酒去,把亲戚四邻一大帮人先诓去余家,到了余家一看,这家人大门紧闭,不见半点喜气,余家关着门娶亲,谁看了不道一声蹊跷。余家闭门不出,老太太扯着嗓子叫门,转脸让身手灵巧的顺着苺墙而上,轻轻巧巧破开余家大门。”
听到此处,任凝愁低眉轻笑。
东家满意,九娘继续道:“余家人拦着,咱们就硬闯,吵着闹着要见新娘子,等咱们见到人,新娘子脸上全是巴掌印子,若再晚些,定然要做冤死的红衣鬼……四邻见新娘子的可怜样,生疑便问,到这时,老太太跳出来又哭又说,状告男家不顾女家三年服满,男家强霸女家的钱财不放,把杨姑娘受的苦遭的罪,一股脑说出。又把余不得如何对她这个老人家也一并道出,老太太存着泪,特意哭给外人看。”
“跟着咱们去的有一半是咱们家的亲戚邻里,老太太这一哭,全余扬的都知男方家恶性。那余不得扭头不认,恼羞成怒要赶我们出去,咱们的人虽多,却也拿他不下。”
“那杨家丫头…又如何脱困?”庞姑问道。
九娘不脱口便答,暂且卖了个关子,等了一等,无人接话,她得意地笑道:“幸而四公子料知成事不易,特意命人请了通判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