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第10章 第十章

“啊，痛痛痛……”

陆招娣俯身查看凌霄脚踝时，凌霄因伤处的扭动痛出了声。

最终还是被陆招娣送到了医院，挂急诊拍了个片子，情况比凌霄自己预估的还要严重一些，不仅仅是韧带拉伤，还因从半米高处坠下时，脚不着力造成了脚踝的轻微骨折。

好在因为年轻，医生建议保守治疗，装了一副骨折固定支具，建议她静养一周，依据后续的情况，再慢慢恢复行动。

陆招娣帮她在门诊附近的药店买了一副拐杖，特意选的是加厚布套的。凌霄手长脚长的，陆招娣怕她撑拐杖时腋下会疼。

出门时匆忙，陆招娣穿的是平底运动鞋，比凌霄矮了半个头。怕她拄拐不习惯，始终在她身侧虚虚地扶着她。身上柔和的清香混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往凌霄鼻子里钻。

急诊楼的通道里，时不时有受了外伤的病人被推过去，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偶尔伴随着家属的哭喊声。

“好可怜……”凌霄看着身前被推远的一名满脸是血、眼神涣散的车祸患者，不由自主地感叹，眉头皱得紧紧的。即便被其家属碰撞了一下，差点摔倒，也没吭声。

陆招娣也见不得这些揪心的场面，稳住了凌霄的身子，“别看了，我们走吧。”她已经从门诊大厅租来了共享轮椅，将凌霄安置好，推着她离开。

金秋的尾巴，南方城市里，沿路尽是桂香。凌霄开了副驾的车窗，嗅着空气中的香甜味道。

“小时候我妈还每年给我做桂花糕，现在都吃不到那个味道了。”凌霄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味道纳入心脾。

她如今衣食无忧的生活离不开父母多年前没日没夜的奋斗，可是有得到，便会有失去。整日看似衣食无忧、游手好闲的，实则内里是孤独的、空洞的。

陆招娣并未接话，沉默地听着。从不与人探讨“小时候”的她，曾穿越过黑暗、冰冷的童年。

来时开的是凌霄的车，这会儿正好将其送回家。

坐在副驾上的凌霄，捧着手机，手指翻飞。

【肖叔，开始吧。】

【收到！（敬礼）】

身材魁梧的肖叔在收到凌大小姐消息的那一刻，立马下楼，来到那户蛮横人家的邻居门前，叩响了屋门。

凌霄又换了一个联系人的聊天界面，“妈，我这周和同学去外地参加实践活动，已经出发啦。”又随意从相册里找了一张和大学同学出游时在大巴上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范若娴很快发来了一句语音，凌霄没有外放，而是转成了文字，“怎么这么突然啊！去多久啊，东西带够了没，钱够不够？”

还没等凌霄回过去，五位数的转账就已经过来了。凌霄默默删掉了已经编辑好的信息，发了个表情“（好爱妈妈）”。

“哎…… ”这口气，叹得轻微却又明显。

陆招娣自然是听到了，“怎么了？腿疼吗？”市中心车况不好，但陆招娣还是扭头关切得看了她一眼。

“啊，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加上一上午的劳动，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我点个外卖，一会我们到家就能吃了。”

车子终于驶出了拥挤不堪的环岛，在大马路上疾驰起来。

“凌霄，一会……我给你做饭吧。你现在，饮食还是要注意一点。”陆招娣心想，这人情，她原是不想要的，可这姑娘自说自话地给了。依照自己的性格，又不愿意欠她什么，一来二往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还清。

心里暗忖，等她伤好了，可不能再有什么其他瓜葛了。

凌霄听她说要给自己做饭，立马退出了当前点外卖的界面，“好呀好呀，那我随便买点食材，家里什么都没有。”

凌霄口中的“随便”，就是等两人回到家里时，正巧外卖小哥送上门的五大袋食材。从柴米油盐到生鲜瓜果，一应俱全。

“怎么买这么多？”陆招娣脱下外套厚，拒绝了凌霄要帮忙的好意，将食材转移进了厨房，“你先去沙发上坐会，我给你切点水果，午饭稍后就好。”

“谢谢姐姐！”

即便是拄着拐杖，走得一瘸一拐地，但步伐中尽是欣喜。

坐上沙发，凌霄又往厨房里瞄了一眼，见陆招娣已经穿上围裙，开始忙碌了。那个将头发盘起、白皙的脖子被立挺的衬衫领修饰得恰到好处的女人，正动作娴熟地切着案板上的蜜瓜。

凌霄将沙发上零落的衣物迅速搂到手边，匆匆忙忙叠了一下。

陆招娣端着果盘过来，将茶几上的物件稍稍规整了一下，“你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眼光落在了那摞看似整齐的衣物上。

凌霄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想阻隔她的视线。

识破她的想法，陆招娣只是笑了笑，“你现在行动不方便，下午我正好没什么事情，一会替你收拾一下哈。”

从小凌霄便爱吃水果，酸的甜的来者不拒。只是，今日的果盘是从未有过的可口，而且经由陆招娣的手稍稍摆弄了一下，便如此赏心悦目，搞得凌霄都舍不得入口。

厨房里的人始终身姿挺拔，即便同时处理着好几种食材，却依旧游刃有余，大理石台面上始终干净如新。

午饭上桌，色香味俱全，勾得凌霄直流口水。莲藕排骨汤、糖醋肉圆、白灼大虾，加上两道应季时蔬。

洗完手的凌霄单手撑着拐杖蹦过来，端坐于餐桌前，等待着替她盛米饭的陆招娣，并未动筷。直至陆招娣入座，两人才正式开吃。

迫不及待地，将桌上的各色菜式都尝了个遍，一道更胜一道。凌霄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唔，真好吃。”

内心的小鹿跑得更加欢快了，在如此美好的女人面前，她却有些自惭形秽了，自己什么都不会，怎么能配得上她呢。

“慢慢吃。”陆招娣平日里自己做饭不太多，一般都是做些简餐随便对付一口。原本还担心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凌霄看不上她的手艺，见她如此喜欢，也不免松了口气。

“我得多吃点，家里阿姨请假回老家了，这周只能吃外卖了。”脸上的可怜神情加上委屈巴巴的语气，被填抱了的肚子，开始往外冒“坏心思”，“现在也不能开车了，上学也不太方便。”

毕竟人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的，而且还伤得不轻，休养不好，怕是要留下什么后遗症。陆招娣便开始盘算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凌霄，我正好很久没休假了，要不……我请一周年假，下周接送你上下学？”

凌霄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碗筷，“那怎么行！怎么能耽误姐姐上班呢？”不愧是凌天华和范女士的女儿，谈判技巧耳濡目染。

“不要紧，我正好也想休息休息了。”陆招娣急于还了这份人情，平息了这突如其来的波澜。

“姐姐，那你这周住我这吧，反正家里空房间多得是，而且你也不用来回跑动了，还能给我做饭吃，嘻嘻。再说了，这几天你家楼上又吵成这样，在我这睡得还能安稳点。”

这才是凌霄的最终目的。

“可以吗～”

陆招娣仔细想了一下，最终点了头。凌霄主卧在楼上，现在骨折了，上下楼也不方便，还是有个人在她身边照顾着比较好。

收拾完餐具和厨房，便向公司提交了休假申请。多年来毫无变化的日子，让陆招娣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工作。如今这个小小的波澜，竟使她内心生出一些无措和不适。

下午回家收拾行李时，看见隔壁住户正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准备下楼，陆招娣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出去啊？”

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邻居，但因为共同遭受着楼上的噪音，所以先前也沟通过几次，算是受害者同盟了。

“诶，陆小姐，你好。希望这次真的能好好制制楼上吧，也不枉我搬出去住一周。”邻居小姑娘将行李箱推到了电梯口。

碰巧电梯门打开，还没等陆招娣问出这是什么意思，小姑娘就已经和她道了再见。

陆招娣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和她想得一样，直接搬出去住了。

一进门，头顶上是意料之中的拍球声和喊叫声。塞上耳机，收拾了几套衣物和随身的物品，检查了各类电源之后，便推着行李箱出门了。

楼道里碰上一个陌生面孔，是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大汉，正在打电话，看着面像不太友善。陆招娣没有多看，专心等着电梯。

歌曲切换的空隙，那男人粗犷的嗓音传进了耳朵，“放心吧，你肖叔办事妥妥的。”

电梯上来，陆招娣离开。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间，那男人冲她笑了一下，胡子拉碴的脸上横肉都堆在了一起，怪瘆人的，吓得她立马按了几次关门键。

看来是要早点搬走了，这公寓，牛鬼蛇神，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