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赵雨念移开了视线,“就……你会不会觉得,我有忽略过你?”
“或者……我注意力没怎么在你身上?”她问。
“嗯?”林觅年拧了拧眉思考着,“还好吧,本来我要求也不是特别高,有名分就挺满足了,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自顾自笑起来:“难不成是某人终于良心发现,想对我好点了?”
赵雨念注视着他眼睛看了会儿,说:“那就是有,对吗?”
林觅年也看着她,往她那边挪了挪,语调轻快:“对啊对啊,我就是经常被我女朋友忽略,我女朋友的注意力也不怎么在我身上,而且都没有很关心我,我好委屈的。”
他瘪了瘪嘴,故意装作可怜巴巴:“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雨姐以后一定要对我再好点儿,可以吗?”
赵雨念抿了抿唇,点点头:“嗯。”
林觅年又往前挪了挪,朝她张开怀抱:“不能亲亲的话,可以抱抱吗?”
赵雨念再次点点头,往前钻进他的怀抱,和刚才一样的香喷喷暖烘烘,她弯着唇闭眼呼吸着,慢慢放松下来,说话也懒得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天我去和李庸吃饭了。”
“嗯。”林觅年回应一句。
“我送他金锁了。”赵雨念说。
“我知道。”林觅年说。
“他可感动了。”赵雨念说。
“多感动?”林觅年问。
“很感动。”赵雨念说。
“哦。”林觅年说。
“他还跟我说话了。”赵雨念说。
“说什么了?”林觅年问。
赵雨念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有点难以开口:“说我,太紧张。”
“嗯?”林觅年听她叹气,赶紧低头看了一眼,“紧张什么?因为我吗?”
“嗯——”赵雨念摇着头否认,但接下来的话却是半天说不出来。
“那是因为什么?”林觅年挪了挪手臂,想先让赵雨念从自己怀里出来好好问一问,又怕这一出去她就不再进来了,干脆一只手先把她抱住,然后把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给拿开,自己则往下挪了挪,挪到自己的脸和她的脸持平时,停下来把她的手重新放回到自己身上,一脸着急地问,“还有你为什么紧张?”
赵雨念没弄明白林觅年这操作,但也没阻止,顺从地由他摆弄,直到动作结束,自己和他一起侧躺在床上面对面对视上的时候,她才想明白他这是既想看到自己的脸,但又不愿意先分开一下,无奈地笑起来,心里的郁闷也似乎因此少了很多,她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什么,老问题了。”
“还是因为你家里的事吗?”林觅年问,“那个人又来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赵雨念微笑着朝他摇摇头。
“那为什么……”他问。
赵雨念往前,埋进林觅年温暖的颈窝:“林觅年,我害怕。”
“害怕什么?”林觅年抱着她,在她脑后轻轻摸着。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连李庸我也没说。”赵雨念说着。
“什么事?”林觅年问。
赵雨念脸颊贴着林觅年脖子,说话声因为枕头和他衣领的遮挡变得沉闷:“我妈最近交了一个新朋友,是个跳广场舞的阿姨,谢姨也认识。”
“嗯,然后呢?”林觅年说。
“然后。”她咽了咽,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觅年脖子上,激得他浑身肌肉收缩一下,他尽力克制自己的动作,没让赵雨念发现自己的变化,脸颊在她柔软的发上轻轻蹭了蹭。
“然后,在这之前。”赵雨念再次顿了顿,拧着眉叹气,“就是你丢工作后的那几天,我回去过一次老城,去了一个叫沉桔巷的地方,离吉祥巷不远。”
“吉祥巷?”林觅年问了句。
“我家。”赵雨念解释说,“虽然我总是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我改变不了,也甩不掉。”
“沉桔巷是简城的一条老巷子,也在老城区,离吉祥巷不远,里面是一个小组织,聚集着一些不良少年和无业流民,只要钱给到位,什么事都能办。”
“我那天,去打听了一下我家的近况。”赵雨念咽了咽,“我……有段日子没回去过了,出来之后就没回去过,也没关心过他们过得怎么样。”
“在认识你之前的几天,差不多就十一月初的样子,我……我爸,他来找过我。”
林觅年安静听着,眉头不由得跟着皱在一起。
“他老了很多。”赵雨念忽然这么说了一句,闭眼往林觅年颈窝处埋得更深,林觅年感觉到她的动作,回应地将她抱得紧了些。
“他头发白了好多,就两鬓,太阳穴附近。”赵雨念说着,“他明明才五十多岁,我和我妈走的时候,他都还没有白头发。”
林觅年听她这么说着,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安慰的话太单薄,劝解的话太冷漠,他低头贴着赵雨念的头发,默不作声地落下一吻,虽然明知无用,还是说了句:“没事的。”
“嗯,我知道。”赵雨念轻轻说着,“但他来找我,是想让我拿点钱出来给他爸治病。”
“尿毒症,挺严重了,我在沉桔巷买的消息也是这个意思。”她说,“但我没给。”
“然后他就走了,我一开始还怕他会去找我妈来着,但好像没有。”
“本来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但你那边突然出事了。”赵雨念从他颈窝出来,“其实那天,来的不止那个人,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叫陈新莲,具体是干什么的我没打听到,只知道是孙康敏的干女儿,但我没见过她,应该是在我走之后才收的。”
“中年妇女?”林觅年想起来自己当时确实是看见那个老奶奶一直在看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不过李庸说不是,他也就没想太多,现在赵雨念这么一说,他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对你做什么了吗?”
“还是……”林觅年想到赵雨念说的冯娟交的新朋友,“还是你怀疑,你妈妈的那个新朋友就是她?”
赵雨念叹着气点了点头:“我确实是怀疑,但我偷偷跟踪过那个人,她姓吴,不住吉祥巷,甚至不在老城,她就住在河东新区这边,老伴身体健康,女儿和女婿都有工作,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不是什么坏人。”
“而且谢姨也和她是朋友。”赵雨念说着,“我今天还问过李庸关于这个吴阿姨的事,他说有谢姨陪着,让我放心。”
“那你有放心吗?”林觅年问。
赵雨念摇头,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我,挺久没放过心了,有点忘了怎么放了。”
林觅年皱着眉摸了摸她的头:“赵雨念,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
赵雨念眼眶一下子热起来,她错开视线,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我虽然担心,也知道防范于未然,但毕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一直这样……疑神疑鬼,对我妈其实也不好,这么些年,她就只有谢姨一个朋友,我还是挺希望她能过得好些。”
林觅年点头回应:“嗯。”
赵雨念看着他,有点无力:“林觅年,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她试着形容了一下:“就是感觉运气特背,感觉自己在被这个世界玩弄,不想要的东西总是围在身边,想要的东西却总是很难得到,明明也没苦到活不下去,但日子就是过得紧巴巴,稍微勇敢一点试着去放松那么一下吧,麻烦立马就出来了,好像非得每天提心吊胆地痛苦着,才能好好地过下去。”
“就那个……能量守恒定律,你肯定知道吧?”她说,“我就感觉,我要吃的苦有一个量,如果我每天好好地,那这些苦就会积累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凑成一个大招;但如果我每天都保持着痛苦,这些苦就会被慢慢消耗掉,那个大招就会被化解。”
“不是这样的。”林觅年心疼地皱起眉,“不是这样的赵雨念,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法则,很多事情不是单靠我们自己就可以改变的,有的事情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不该发生的,就一定不会发生,你开心一样、痛苦也一样,你不用这样为难自己。”
“可是。”赵雨念咽了咽,“可是你不就是个例子吗?”
她眼眶慢慢蓄起眼泪:“我好不容易才愿意迈出一步,你就被闹得工作都没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林觅年摸着她的脸,说得温柔,“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那里待一辈子啊,离开学海师堂,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事,即便没有那个……孙奶奶,也会有别的什么陈奶奶、张奶奶,实在都没有了,那我考上编了,不是一样要走?”
赵雨念憋着嘴委屈地哭出声:“呜呜呜你是不是在骗我?”
林觅年被她这真诚地反应可爱到,没忍住笑了笑,拿衣袖给她擦眼泪,回答说:“我哪有骗你,倒是你,明明就一直惦记这件事,还骗我说不在乎了。”
赵雨念哭着抹了一把眼泪:“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在乎了?上次你说李知行怪我,我不就说了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吗?你还说我骗你呜呜呜……我哪有骗你……”
“哎哟。”林觅年这回彻底被她逗笑,赶紧把她抱进怀里,“我的错我的错,我们赵雨念才没有骗人,是我不好,我光想着我们雨姐平时拽拽的嘴硬心软的样子,一下子忘了雨姐早就说过了。”
他摸着她的头哄着:“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家小赵最乖了。”
“什么小赵……”赵雨念又哭了一会儿,从林觅年怀里挣扎出来,起身开灯。
“干嘛?”林觅年以为她要走,“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睡吗?”
“我拿纸。”赵雨念从床头柜上扯了几张纸,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哦哦。”林觅年松了口气,笑着,“拿,想拿多少有多少。”
“什么啊。”赵雨念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关了灯又躺了下来,对还半躺着的林觅年伸出手,“抱。”
林觅年笑着躺下,把她抱进怀里,哄着说:“好——抱。”
赵雨念靠在林觅年怀里,吸了吸鼻子:“林觅年。”
“嗯?”林觅年应了一声。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她问,“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不该发生的,就是不会发生。”
“当然是真的。”他说。
“你怎么知道?”赵雨念又问。
“我就是知道。”林觅年说。
“好吧。”赵雨念说。
林觅年笑了一声,抱着她问:“现在好点了吗?你就为这个紧张吗?”
赵雨念“嗯”了一声,说:“我不知道我好点没,我总是先熬一段时间,熬崩了之后哭一场会好些,但是很快又会变回原样。”
林觅年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再次皱起了眉,他叹了口气,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嗯。”赵雨念应了一声。
但愿吧。
但愿,这个世界其实是爱她的,这个世界也并没有在玩弄她,她所经历的苦,都是世界为了保护她不受更大的苦才不得不这样,她其实是幸运的,是被偏爱的。
“对了。”林觅年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注意力没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和这个有关吗?”
“有关。”赵雨念趴在他胸口慢慢说着,“李庸说,我要是一时半会儿实在放不下心,就让我转移注意力到你身上,让我好好和你谈恋爱。”
“他真这么说?”林觅年很是意外,“我还以为他一直不是很喜欢我呢。”
赵雨念犹豫一下,说:“也没有不喜欢你吧,你们又没有很熟,他对不熟的人都这样。不过他今天确实还说了句,如果我觉得好好谈恋爱肉麻,可以试着折腾你,他还说你大概会喜欢。”
“哈?”林觅年被李庸这奇怪的建议逗笑,“什么啊?”
他搂了搂赵雨念肩膀,看着她眼睛说:“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你对我做什么我应该都挺喜欢的,那你想好怎么折腾我了吗?”
他试着回忆了一下今天晚上赵雨念的一举一动:“不会就是强吻我、然后半夜闯我房间要抱抱但是不给亲亲吧?”
赵雨念无语地瞪了林觅年一会儿,他却直接大笑起来把头埋进她颈窝蹭着:“赵雨念你好可爱啊,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赵雨念被他这热情的阵仗蹭得气都没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阻止说:“哎呀我知道了你别蹭了。”
林觅年又笑着蹭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睡回到自己的枕头上,抱着她哼哼唧唧了好几下。
赵雨念全程拧着眉,难以理解地问他:“林觅年,你这样,梁老师知道吗?”
他继续哼哼唧唧几下,然后揉着赵雨念的头发笑着说:“你别把我妈想得多么多么高尚,我是她儿子,我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赵雨念咽了咽,没能接上话,好半天才硬挤了一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哈哈哈。”林觅年笑着。
赵雨念被情绪折腾的有点累了,问他:“我话好像说完了,没说完的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啊?你等等。”林觅年伸手摸了摸枕头边上的手机,“我有好几个问题想问呢,但见到你的时候老是忘,干脆写备忘录了。”
“啊?”赵雨念很是不解,“有写备忘录的功夫干嘛不直接发微信问我?打电话也行啊,你又不是没我联系方式。”
“那不一样。”他说,“我就想面对面问,这样可以离真正的你更近一些。”
“啊?”赵雨念还是不懂,“不面对面的话,回答你问题的那个我难道是假的吗?”
“不是。”林觅年笑着,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明媚的帅脸,“你想啊,面对面问,我既可以听你的语气,还可以看你的表情和肢体反应,比干巴巴的一个回答好了不止一百倍。”
赵雨念看着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才赶紧回答一声:“哦,对。”
林觅年朝她笑笑,确定了问题有哪些,放下手机钻进被窝,重新抱了回去,问:“第一个问题,你上次说你同学走路挤你,不是我知道的那俩的话,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