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木沉的目光略过赵历,跟他身后的夏予晴对上,她也看见了他,两个人相互.点头致意。
倒是赵历有些意外,侧身看了看她又看向他,“你们认识?”
他们都没多说什么,只是平淡地嗯了两声。
最后,蒋木沉先对赵历说:“该一起去干活了。”
原来是路过看见叫他一起去上班的,赵历抬腿一大步直接跨到路上,转头跟夏予晴道别,“我先去上班了,下回咱再继续聊。”
“你们慢走。”夏予晴如释重负,暗自感谢蒋木沉路过把人叫走了,不然再说下去估计更尴尬。
跟上蒋木沉的步伐,并肩走在他身边,赵历十分好奇,“蒋哥你和夏予晴怎么认识的?”
连他都是今天才看见夏予晴,而且她还不记得他了,蒋哥和她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怎么会认识呢?
蒋木沉没回答,而是问,“你们以前很熟吗?”
“小时候真挺熟的。”他想都没想自信回答,不过看她刚才的反应是真忘了,赵历添了一句,“可能是我单方面还记得吧。”
“她小学三年级就转走了,估计把这里的回忆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小时候我们都叫对方小名,所以她可能对我大名比较陌生。”
小学的事是挺久远的,蒋木沉看他,“那你还那么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啊……”赵历难得神色认真,眸底带着读不懂的情绪,“想忘记都很难。”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寂,蒋木沉思考着他话背后的深意。
“话说回来,”赵历重新恢复八卦面孔,“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你小名叫什么?”蒋木沉继续转移话题。
“呃……”他尬住,“咱还是不聊这些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工地上,他们戴上安全帽各自干活去了。
傍晚赵历收工回到家里,赵敏正在剥毛豆,看到苦力回来,她叫住他跟自己一起剥。
应该是家里人今天把地里的毛豆都收了,一株株毛豆连根拔起,抖去根部的土,堆积在地上。
一部分摘下来带壳煮着吃,一部分剥出里面的颗粒炒来吃。
长姐的地位不容小觑,赵历不敢违抗命令,听话地蹲下一起剥毛豆。
“听说你今天帮小夏搬行李了?”赵敏跟他闲聊。
“这也能听说?”他无语,“大家可真闲啊。”
想起姐姐“百事通”的绰号,赵历忍不住问,“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应该跟你是同一天晚上回来的吧。”她说,“第二天一大早上我就看到她在铺子里帮胡阿婆看店了。”
“你昨天就看到她了怎么没和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
这个问题把赵历问住了,也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个。
“怎么,她是你初恋?”赵敏在一旁开玩笑。
“净胡扯。”他恶狠狠地扯下毛豆。
看他反应那么大,赵敏也没再逗他了,想起什么才继续问,“我记得她不是被爸爸接去城里读书,成绩一直很好,考了个好大学嘛,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谁知道呢。”赵历避嫌地扬起声调。
“你们今天没叙叙旧,问一问对方近况?”
“没,不熟,问这些多冒昧。”他低头老实剥毛豆。
“你还知道什么是冒昧?”赵敏笑出了声。
“你这就很冒昧。”他梗着脖子说。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哪句话触了你逆鳞,讲话阴阳怪气的……拿着这包送去蒋木沉家吧,剩下的我自己剥。”
“又送蒋哥家?”赵历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站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
“你知道大家都传你喜欢蒋哥吗?”他忽然问。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赵敏一脸平静,“送去吧,少说话,多做事。”
“你就不介意别人说的风言风语?”
“你还是担心小夏吧,”她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高材生回乡,少不了要被议论一阵子。”
“更何况,她的身世本来也挺可怜的。”
乡里乡亲,感情近,闲言也碎。
赵历忧心忡忡地拿着毛豆出门,朝着蒋木沉家走去。
-
下午把刚到的行李简单收拾整理完,胡春凤也做好了晚饭,两个人坐在桌边一起吃。
夏予晴最近常常会被生活中一些细小的事所打动,现在也一样,感慨着世上最温馨的时刻莫过于和家人朋友一起吃饭。
还在感动中,她听见外婆问,“下午有人帮你搬行李?”
“对。”夏予晴点头,提起这个她也顺口问了外婆一嘴,“您知道赵历吗?”
“你说冷潭下面赵家幺狗?”
“幺狗?”尘封的回忆终于被找回,仅需要一个熟悉的小名就联系上了。
敢情他就是从小在她身边话最多那个人,夏予晴记得自己转学时,他还偏要跟她交换三好学生的奖品本子,她的本子封面是沸羊羊,他的是美羊羊。虽然她已经用过了,但他坚持要换。
这件事比较匪夷所思,所以她至今还记得。当然这个本子最后用完也不知道被夏予晴放哪去了,大概在一次次搬家精简行李中早就扔掉了。
他下午要是早说自己是幺狗,她肯定能记起来的,说什么赵历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转学后他还哭了好久。”外婆说。
小屁孩来买一次东西哭一次,每次都问她夏予晴什么时候回来,把胡春凤也整无语了,第一次见那么能哭的男孩子,刚开始还会哄哄他,说点善意的谎言,到后来就随他哭了,直言夏予晴留在城里不会回来了。
“那么夸张……”夏予晴也没想到小时候自己给人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甚至下午也没记起他,怎么越想越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了。
看出她写在脸上的歉意,胡春凤安慰道:“他比你大一岁,可能记事更深一点。你那会儿还小,记不太清是应该的。”
“没关系,记得记不得都没事,当陌生人重新认识就好。”
外婆的话总能给她指一条简单的路,待在她身边就像坐在树下,感受着来自大地的坚定力量。
吃完晚饭后,有个婆婆路过店门口,走下来进屋坐下。
“诶,这是你带长大的那个外孙女小夏吗?”张婆不确定地一边看着她一边问胡春凤。
“哎呀,过年小夏不也回来了吗?你当时也是这样问的。”外婆笑话她。
“看我这记性!”张婆也笑了,眼角的皱纹深,目光依然定在夏予晴身上,半晌才叹了口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孩子跟小晴长得真像……”
轻飘的叹息落在地上,整个屋内变得安静起来,夏予晴没抬头看外婆,默默拿着碗出门去洗了。
等人出去后胡春凤才拍了下张婆,低声责怪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张婆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扭头看自己老伙伴的表情,知道自己提起这事不合适,“对不住啊,是我说顺嘴了。”
“你现在还……”她话没说完就被胡春凤打断了,“得,咱去你家再聊这个成吗?”
说着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胡春凤跛着脚把人拉起身,张婆急忙站起来伸手扶住她,两个人走出了屋。
“夏儿,我去你张婆家坐会儿,你帮忙看着店啊!”
“知道了外婆,你们路上小心些。”夏予晴放下手里的碗跟她们道别。
站在水池边目送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离去,暮色淡薄,她们的背影越来越瘦小,这一幕莫名让她眼睛热热的。
说不出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波动,习惯性不想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她敛神蹲身继续洗碗,在水流声中放空思绪。
路灯亮起,手里白色的碗被照得金光闪闪,反射着昏黄光亮,夏予晴重回内心的平静,端着洗好的碗走进屋里放好。
有人来店里买盐,她熟练地从柜子上拿出盐给他,收钱找零。
伯伯疑惑地看向屋内,转而看向她时眼里流露出好奇,“我好像没见过你。”
“这我外婆的店。”夏予晴点头解释。
“是这样啊。”他多看了她几眼才离开。
这是回老家的第二天,夏予晴已经快数不清自己遇到多少视线了,屋外的虫鸣声跟她的内心一样有些焦躁。
她明白,这在老家是不可避免的,可还是不太自在。
离家久了,再回来反而像个外来者,在小卖部住下的她仿佛是缠绕飞撞在灯泡附近的飞蛾,人们路过就能看见。
或者听到声音就能看见——
“砰砰——”她仰头看向屋内不停碰撞着钨丝灯泡的黑色飞蛾,那声音沉闷而深重。
盯着灯泡看了太久,眼前都多了残影,夏予晴低下头闭眼缓目。
黑暗中,砰砰声里,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你好,拿包烟。”
她睁开眼,蒋木沉望向她的眸中,念着她的名字,“夏予晴。”
灯泡未完全散去的残影与蒋木沉叠在一起,他的目光是那么简单,不带丝毫探询。
他就只是陌生的他,她也可以是陌生的她。
他们以各自的名字相识,而不是村里谁家的某某某。
飞蛾飞走了,世界重回寂静。
“你要什么烟?”夏予晴扬起笑容问他。
存稿用完了呜呜呜,最近这几天都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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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