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晴记得他上次也是这样跟蒋木沉打招呼的,看来这就是他的热情习惯。尽管从全名变成了“小夏”,但也随意了,她尴尬不失礼貌地向他微笑了下算是回应,毕竟总不能叫他“幺狗”。
旁边的蒋木沉帮忙接话,也不知道是帮他,还是帮她,“你来买什么?”
两个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夏予晴等着拿东西,赵历则收起手规矩站好,“我来买酱油的。”
外婆家只有一种袋装酱油,她转身去拿,他交钱,终于听到了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这是退你的钱。”
很正常的话偏偏让赵历听出生疏的意味,他没伸手接钱,有些哀怨地看着她,心想她真把自己全忘了,当年白流那么多眼泪。
低头关抽屉的夏予晴压根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正当她疑惑为什么不接钱想抬头看他时,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接住了她递过去的零钱。
蒋木沉:“谢谢,我们走了。”
仰起头看,他俩已经并肩离开了,赵历耷拉着肩膀,蒋木沉侧头跟他说着什么。
走了就好,她还真没想清楚该怎么面对“昔日旧友”,总觉得感情的一方太重,怎么处理都是失衡的。她坐下继续看书了。
“今天下午谢谢你帮我看着工地。”蒋木沉对赵历说。
一句话轻松转移了注意力,他重新打起精神来,“应该的,你平时那么照顾我。”
“这给你。”
昏暗中手里多包烟,赵历辨认烟盒上的名字,“蒋哥,你怎么给的烟越来越贵了……”
最近收他给的烟太多,堆在家里两个人都没抽完,实在是过意不去,但给了拒绝又显得生分,思来想去他最后只能说,“蒋哥下次如果非要送我,还是买红塔山吧。”
“行。”蒋木沉点头。
赵历家离小卖部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道别后他拿着酱油和烟回了家。
“把酱油剪开倒瓶子里。”正在洗碗的赵敏指挥他干活。
瞅到他放在一边的中华烟,仿佛太阳打西边升起,她感慨,“你小子什么时候舍得抽贵烟了?不是说过个嘴瘾没必要浪费钱?”
“蒋哥给的。”他随口一回。
听到这个赵敏多留意了一眼,忍不住疑惑出声,“他不是不抽烟吗?怎么最近老买烟给你?”
一个不抽烟也不怎么懂烟的人,异常地买了天子金又买了中华,两者没什么联系,除了价格是整数外。
“不知道啊,”赵历摇了摇头,“反正每天塞一包给我。”
“算了。”赵敏也不打算多想,有烟抽就行,想太多反而徒增烦恼,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你刚去看见小夏了吗?”
提起这个,刚才那份失落又被触发了,赵历有气无力地回:“见了跟没见一样。”
“不是,你到底在难过什么啊?人就必须记得你,对你很热情很熟悉吗?”
“你们十多年没见了,过年也没碰到在一起,忘了,不熟悉不是很正常一件事吗?你这样搞得别人也很有压力。”
“真的吗?”听见这句赵历总算有反应了,走到她旁边认真地问,“她会觉得有压力吗?”
“反正要是一个男的凑我面前这样我是受不了。”她嫌弃地伸手推了下他,示意离自己远一点。
抽纸擦着手臂上她留下的泡沫,赵历没生气,而是虚心请教,“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面对她就那么扭扭捏捏的?”问完发觉自己多余问这句,赵敏没等他回答,直接提出建议,“你就正常该怎么样怎么样,期待也是一种暴力,别对人有要求,别老提过去的事就行,重新认识明白吗?”
这番话他从没听过,一知半解地点头,在心里重复了几遍,没过多久,他突兀地开口问,“家里还缺什么吗?”
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赵敏环顾了厨房一周,又在脑里回想着家里的日常用品,启唇道:“卫生巾。”
“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卫生巾,夜用,要最长的的。”她一脸寻常地补充。
“你想去的话可以帮忙,不帮我一会儿自己去买。”这是他自己要问的,她只是正常回答。
本以为他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下一秒他果断地回,“我现在就去买。”
望着某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赵敏无可奈何地笑了。
奔着想再和夏予晴说几句话的心思出门,没想到头脑一热给自己揽了这个活,赵历一边朝小卖部走去,一边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没关系,这下她总能记住他了。赵历咬牙走下阶梯,在窗口前站定。
里面的人正在看书,听到声响抬头看,见到是他后短暂地愣了会儿,夏予晴把书反扣在桌上站起身。
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封面上,赵历惊奇道:“这本书我也看过。”
垂眸看着封面上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以及《霸道总裁xxx》的书名。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结果却听到他精准说出了男女主的名字,夏予晴震惊,“你真看过?”
迎着她望过来的视线,赵历不太自在地挠了下头,“男生看这种书感觉是有点奇怪哈……”
“没有没有。”夏予晴摆手否认,她相信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任何人看任何书都有可能,她惊讶的是在众多霸总文学里他们居然看过同一本,“太巧了。”
感受到她真没把自己当怪人,赵历放下心来,保持刚才脱口而出的惊奇,“是吧?真的很巧。”
点头和他对视上,意识到他们好像都在聊书,夏予晴回过神来问他,“你来买东西吗?”
“……”笑容变得有些僵,他移开眼,视线飘忽不定,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他这个人挺直的,很多想法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夏予晴看出他的犹豫,压低声音对他说:“没关系,你说吧。”
赵历循声走近窗口,整个人趴在窗台上,嗓音压得比她更低,单手掩在唇边,“卫生巾。”
原来如此,夏予晴问:“要哪一种?”
“夜用最长的拿价格最贵的。”他一口气说。
外婆都是把卫生巾放在箱子里的,她之前没看到还特意问了,所以现在才能找到在哪。
虽然这个时代推崇摆脱月经羞耻,不过还是有人会对此在意,但这样就是错误的吗?非得让她们大胆一点,改变自己吗?夏予晴觉得每一种存在都是值得尊重的,没有对错可言,她愿意给害羞的人一个黑袋子。
她把卫生巾装在外婆特意放在箱子一边的黑袋子里,伸手递给他。
所有的不好意思都被袋子安全地遮住,赵历展开蜷缩的身子站直,感谢地接过袋子,默默在心底感谢她能接受异样,也能接受传统。
“小夏,”喊完他顿了顿,抿唇道,“还是叫你夏予晴吧。”
夏予晴把找的零钱给他,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对不起啊,上次我提过去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有压力,你不记得也没关系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说这些话时他直直地看着她,像在宣誓决心。
很意外能听到他这样说,细腻而真诚,夏予晴感动地回:“谢谢。”
“其实我有一点点印象,因为外婆跟我说了你的小名……”
“小名”二字让赵历急忙出声,他一步步往后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快步从台阶走上大道,他想起什么,蹲身朝底下的小卖部窗口说了一句,“这是给我姐买的。”
说完人就跑不见了。
外婆刚好回来,看着跑远的身形问,“谁来买东西?那么着急。”
“幺狗吗?看到他进赵家了。”
“对。”
“这孩子,长大了还是这样冒失。”胡春凤摇头。
“我回来了,你去洗澡回屋休息吧。”她对夏予晴说。
差不多也该关店了,夏予晴应声,帮忙把木板一块块卡在窗口封上才回房间。
之前背包里带的旅行装小瓶沐浴露洗完了,夏予晴打算用外婆的。
进入狭窄的卫生间,她放空思绪洗着澡。
头发还是在掉,但因为剪短了所以团在一起时看起来没以前那么多,而且老家都是灰色水泥地,掉在地上也不显眼,眼不见心不烦,倒是没那么烦躁了。
最后将沐浴露挤在浴球上,搓出泡沫的那一瞬间,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充盈在整个空间里。
木质香,薄荷味。
夏予晴停下手里的动作,脑里跟着气味闪过今天坐在摩托车上不小心抱住蒋木沉的场景。
全靠忘记还头盔的事直接覆盖了这份尴尬,现在才重新想起。
不是……这味道怎么跟他身上一模一样?
忽然觉得好热好热,她赶紧打开淋浴冲掉了身上的泡泡,整个气息还是萦绕着她,不断让她回想着某人。
紧实的腰腹,宽厚的后背。
打住打住!夏予晴拉回理智,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他用的应该是外婆家卖的沐浴露,所以味道才一样。
慢吞吞地吹完头,回到床上后气味淡了不少,不仔细闻已经闻不到了,好在这个沐浴露留香不久。
她拉动绳子,关灯睡觉。
留香不久,所以他是洗了澡才来接她的?
夏予晴打消乱七八糟的念头,翻了个身默念,他是正经的摩托师傅,自己是正经的乘客;他是正经的摩托师傅,自己是正经的乘客……
好热,她掀开被子睡觉。
夏凉被轻飘,煽动起沉淀隐蔽的气味。
木质香,薄荷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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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