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沦 第10章 没事

工地上，眼尖地看见把安全帽摘下的蒋木沉，赵历拿脖间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好奇地走过去问：“蒋哥你去哪？”

“有点事，”蒋木沉快速收拾放好东西，“我一个半小时后回来。”

难得看他因为有事而离开工地，赵历爽朗开口，“没事蒋哥，你慢慢忙，这里我帮你看着。”

“谢了。”他挥手道别大步离开，先骑车回了趟家才去镇上接人。

一路开得比较快，恰好在半小时后到达镇口，夏予晴已经把箱子搬到那里等他了。

踩下脚撑把车停稳，蒋木沉下车走向夏予晴，把手腕上挂着的头盔递了过去，顺势躬身抱起她脚边的纸箱。

她后面发消息说了要带一个大箱子回去，蒋木沉掏出刚才回家拿的绑绳，动作熟练地把纸箱捆绑在摩托车尾部的铁杆上。

夏予晴站在旁边按照他之前示范的样子戴头盔，最后还抬手摇了下帽子，确保戴稳。等她戴好头盔，蒋木沉也把箱子捆好了，她注意到摩托上的座位在视觉上好像变窄了一些。

伸手扶着摩托，蒋木沉启唇道：“你先上。”

确实如果他先上车，前后都有东西她再坐进去不太方便。夏予晴点头，从善如流地先上了车。他总能将车扶得很稳，一点也没晃动。

后背轻轻贴上纸箱，夏予晴尽量往后坐，给他留位置。蒋木沉的腿很长，轻松跨坐上车，两个人之间还留有空间。

在开车之前，他侧头对她说：“你可以往前坐一点。”

应该是担心她太靠后会推到箱子，夏予晴挺直腰，默默往前挪了一点，双手紧巴巴地拉着纸箱底下的铁杆，捆了东西后没之前好拉了。

像是知道她的不便，蒋木沉出声道：“可以拉我衣服。”

“质量挺好的。”他说。

一句貌似开玩笑的话，用正经的口吻出来莫名更好笑了，夏予晴控制不住地弯唇，听他的话抬起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的衣服。

触感厚实软绵，确实质量不错。

“走了。”说着他开动摩托，加速的惯性让夏予晴不自觉加大了手里的力道，由捏变为了攥。

起风了，浮云飘动，头顶蓝天开阔。

他们在空旷的道路上迎风向前，有一个瞬间，夏予晴觉得她触到了自由。

耳边只有风声，一切都畅快肆意，她贪恋着闭眼感受，一道低沉的声音随风传入耳，“准备上坡了。”

身体随之后倾，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本能地因为抓衣服的力不够转而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龙坡就是一道坎，她再次栽在了这里。

前面开车人的身形不可察觉地僵了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尴尬想松手时提醒，“下坡了。”

速度蓦然加快，夏予晴下意识收手抱得更紧了些，甚至能感受到衣服底下他腰腹的轮廓。不知道是今天车辆上负重变多了还是什么原因，这一路格外刺激。

距离近了之后，他身上散发的沐浴气味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木质香，还带点薄荷味。

摩托终于下坡转到平路，夏予晴毅然收回了手，连衣服都没敢再拉了，十分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

透过后视镜看到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红晕，蒋木沉快速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回，“没事。”

“真的。”他强调了句。

两句话的功夫，摩托到小卖部门口，夏予晴麻利地先下了车，三下五除二地解着他捆的绳子。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蒋木沉甚至没来得及踩脚撑把车停稳，感受到身后的动作只能坐在原位双手扶车，等她把纸箱卸下后他说，“我给你搬吧。”

见他就要下车，夏予晴及时制止了他，抱着怀里的纸箱颠了下示意，“不重，我完全可以的。”

“谢谢师傅，您慢走。”生怕他真要帮忙，她一边抱着箱子走下台阶，一边出声跟他道别。

看到夏予晴确实自己能搬，而且不希望帮忙的态度坚决，蒋木沉尊重她的选择，顺应她送别的话骑车回工地了。

小卖部里，听到摩托声离开的胡春凤还没走到窗口就被外面抱着箱子的人吸引了视线，目光停在她脑袋上，“你怎么还戴着头盔？”

“啊？”夏予晴愣住，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头上的东西。

光顾着赶紧抱箱子回家了，竟然又忘记摘头盔还给他，而且他居然也没提醒……

放下纸箱，她摘下白色头盔，短发炸毛翘起。

把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夏予晴掏出手机转账给蒋木沉的同时，发消息致歉。

［1：对不起蒋师傅，头盔忘记给您了，请问该怎么还给您？］

他刚才开车沿路继续下去了，如果接到客去镇上的话路过能给他。

那边过了十分钟回复。

［摩托司机：没事，我傍晚来买东西的时候拿。］

“你这箱子还不拆？里面什么东西？”外婆的询问让她放下了手机，这才回神。

“是我买的书。”她拿刀划开胶带打开纸箱，从里面把书一本本拿了出来。

“不是新书？”外婆看见翘边的封面。

夏予晴清点着书回答，“我买的二手书，便宜。”

“可以嘛！”胡春凤笑着赞许，“你这丫头现在还学会省钱了。”

本以为她会责怪自己买那么多书的，夏予晴问她，“你不怪我乱买东西？”

“你花自己的钱当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外婆理所当然地说。

“我之前给你买药的时候……”

“那又不一样，”胡春凤适时打住她说的话，“钱要用在自己身上。”

“再说了，书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看书好。”

拿起一本带着动漫人像封面的书，因为以后都是要看的，总会被她发现，夏予晴提前问道，“如果我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书呢？”

她还记得这种书在读书时期一律被归为闲书，很多老师和家长都不怎么允许看，说是看了影响学习。

“我还管你看什么噢，”外婆略过封面上疑似亲嘴的两个人，轻咳了一声，“你已经是成年人了。”

这句话让夏予晴清醒了不少，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保留着过去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习惯——买东西担心被骂乱花钱，看闲书担心被骂不务正业……但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曾经不被支持和允许做的事，她现在都能自己选择了。以前受到的责备和批评，如今也能自己治愈了。

她想起“自我养育”这个词，或许就是这样在生活的一点一滴里重新关照自我，抚慰过往在身心留下的伤疤，用崭新的肯定和支持来重塑自我。

阅读是成本最低，收获最大的一项投资，这也是她回老家后买了那么多书的原因。不管看什么书都行，她想要在手机和短视频之外，找到另外可以做的事。

斗志昂扬地把书搬到隔壁房间整理出来的空柜子里，夏予晴当即就拿了一本书回小卖部看。

时间在翻页中流淌而过，阅读让时光落在每个文字上，有迹可循。

转眼间就到了傍晚，胡春凤吃完晚饭后又被张婆邀请去家里唠嗑了，夏予晴帮着守店。

熟悉的时刻，熟悉的昏暗路灯，还有绕着灯泡飞撞的蛾子。她在门口水池洗碗的时候想起了蒋木沉，他说会来拿头盔。

正在想他，抬头就心有灵犀般看到了朝她走来的人。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但高挑挺拔的身形不会错，脚步沉稳，如他本人的气质一样。

夏予晴低头甩干筷子上的水，整理好把洗完的碗放回屋，擦干手之后才把头盔拿出来放在桌上，等着一会儿还给他。

等她做完这些小事，蒋木沉也走到门前了，站在窗口外叫了声名字，“夏予晴。”

明明他们已经对视上了，但他还是念着自己的名字，跟他只隔了一个窗口的夏予晴顿了会儿才点头，到嘴的“蒋师傅”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蒋……木沉。”

“拿包烟，”他说，“中华。”

没想到他说要来买东西居然买的还是烟，虽然在心底感慨他的买烟频率，但夏予晴嘴上还是应声转身去拿烟。

托他每天来买烟的“福”，她对外婆家最熟悉的就是烟了，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那款，没记错的话是小卖部单价最贵的烟。

“五十。”她说出口的同时蒋木沉也把整钱递了过来，刚刚好一张五十不用找零。

抽屉开合推拉声在安静的夜里响起，夏予晴把钱放好，拿起桌上的头盔还他，“对不起，耽误你其他客人没帽子戴了。”

“没事，我后面没载客。”他接过头盔，平静地说。

对他平时的工作程度不太了解，估计是淡季没什么人打摩的，夏予晴默默点头，因为他的话放下了一些微弱却存在的自责，面对他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正想跟他说自己以后可以多照顾他生意，旁边插入一道响亮的嗓音，“那么巧，蒋哥你也来买东西？”

晃眼的笑容出现在窗口，赵历抬手揽住了蒋木沉的肩，熟络自然。

他转过头，抬起另一只手，咧唇对夏予晴笑，“嗨，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