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 第3章 第三章

翌日

当方振远去学校的途中遇到了杨达，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杨达遇见方振远。清晨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方振远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远哥！”

方振远还没回头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是杨达这小子。

“远哥，跟邵景云做同桌有什么感想啊?”

方振远：“能有什么感想，就是一好学生，和路赫也差不多。”

“赫哥学习也好，但邵景云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远哥受得了吗？”

方振远说：“没什么受不了的，都是高三的人了，应还沉下心来了。”

杨达：“那叔叔有没有责怪你啊?”

“我爸不在家，但他没有打电话来责备我，还给我留了纸条叮嘱我好好吃饭。”

杨达：“那就好。对了远哥，你了解王巧这个人吗？”

“王巧?昨天和路赫成为同桌的那个女生吗？”

“对，我看她长的挺漂亮的。学习也应该很好。我看赫哥上课有时会和她交流题。”

“我不太了解，但王巧是班长。学习肯定也不会差。”

“哦。”杨达应了声。

等走到教室的时候，不出方振远的意料，邵景云板板正正的坐在位置上的学习。其实方振远也不是学不下去，而是自己一个人，越到关键时候就越是想让父亲陪着，中考那年，他看到同学的父母都陪着孩子复习，他心里的空落感连他自己都说不好有强烈。

方振远看到邵景云就先说了一句：“早上好，同桌。”

“早上好。”邵景云依旧低着头看着书。

“诶，你是怎么把书看下去的，不觉得无聊吗？”方振远问。

“不觉得，为什么会无聊呢？”

方振远发出一声长叹：“唉——，为什么我就看不下去啊——”

邵景云接着又说：“不要把学习当成一项任务，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责任。”邵景云想了一会接着又说：“你有没有——特别想对其负责的人?”

听他这么说，方振远脑中突然闪现出一张略带沧桑的脸，眉毛凌乱，皱纹不知在何时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皮肤早已成了黝黑色。

他当然有想负责的人啊，只不过这个人保护了他太久，以至于他觉得他无坚不摧。

“有，他是我父亲。”方振远回答道。

“那就为了你父亲努力。”邵景云说。

方振远没吱声了，但还好邵景云不是特别关心别人态度的人，又继续上早自习。

高三总是这样，日复一日的课程反复的上演着。老师永远都在重复着无聊枯燥的知识点。可似乎永远也听不够。等长大后的某个时刻，再次回忆起这段时光。或许会感叹，那个时候的我们是如何撑下来的。

数学课上，王秋婷换了个内容讲解，讲了一道立体几何的证明题。她用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都给我集中精力听，接下来我要讲一道经典的高考证明题，我会讲的很慢，都认真一些。听不懂的别着急，将过程记下来后下课来问我。”

方振远低声对邵景云说：“高考题好像没有不经典的。”

王秋婷好像听到方振远说话一般，还没等邵景云回复就说：“这道题是我从去年高考统一卷和各省的高考卷子中所选取的其中一道。所以一定要好好听课。”

接着王秋婷就开始讲，前几步还好，讲到画辅助线什么的方振远都能理解，可越到后面就越听不懂，“这条线和那条线有什么关系?”“这两条线怎么就平行了?”方振远心中出现不知道有多少个疑问。他用余光看了一眼邵景云，他在安安静静的记证明过程。

“算了”。方振远想，反正也听不懂。还是先记下来等下课后问吧。

等到王秋婷把这道大题讲完的时候，又讲了几道类似的小题。还没等方振远感觉怎么上课时，就听见学校的下课铃响起。

“我草，下课了。”方振远听到下课铃不免心中疑惑，“这么快?”

邵景云转过头向他道了一声：“恭喜。”

方振远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恼火：“恭喜什么啊?上课我就没听懂几个字。”

邵景云说：“恭喜你是因为你能上的下去课了。”

方振远：“为什么？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都不知道。”

邵景云：“因为你觉得课上的很快，好像没多久就结束了一样，这才代表着你真正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课程中来。”

“真的?”方振远不禁发问。

“真的。”邵景云回答道。

方振远对邵景云说：“这道题我没听懂，你给我讲讲。”

邵景云：“去问老师。”

方振远：“老师那么忙，没有时间。”

邵景云听完这话顿时不想理方振远了，“老师没有时间那我就有时间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可方振远视而不见一般接着说：“你作为我的同桌怎么可以不帮助我呢?”

邵景云此时此刻真的很想骂方振远一句不讲理，可良好的家教没有使他这样做。

邵景云说：“这道题有难度，即使再讲一遍，你也未必能听的懂。”

听到这话方振远可不乐意了：“别瞧不起人啊，同桌。万一你在教我的途中发现我是个数学天才呢。”

邵景云看着他心里想着，‘不知道是谁连课听不下去就盯着他看。’

邵景云说：“这道题挺有难度的，我先给你换一道题，如果你把那道题做出来而且还能给我讲一遍的话，那我就教你这道题。”

“行”方振远爽快的答应了。

邵景云看他自信满满的，就把他的错题本上的一道题抄下来给了方振远。

方振远在接过题的时候想了想又说：“如果我能讲明白的话，我能不能要个东西?”

邵景云：“你想要什么？”

方振远：“你的微信，行吗？”

邵景云：“行。”

接下来的课是班主任老刘的课，这节课上完后就是午休。老刘原名叫刘宇飞，是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虽然上了年纪，可没有喝酒的习惯。没有中年男人的啤酒肚。脸部稍圆，看起来很有亲和力。方振远听见老刘说：“咱们今天接着复习，同学们打起精神来。继续迎接今天的学习。”同样的话老刘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重复了多少年。就这样唠叨了这么多的时间。

课程结束后，邵景云拿起饭卡就去食堂吃饭了。方振远找到饭卡后正要起身就听到杨达叫他：“一起吃饭去啊，远哥。”

方振远回头一看，路赫在杨达身边站着，像是也在等他。一个想法在他心中萌起。方振远向杨达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杨达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路赫也走过来坐在了后桌的椅子上。

“怎么了?有事找我，远哥。”正当杨达还说话时方振远将手中的饭卡放在了杨达的手里，之后又转过头问路赫：“饭卡呢？”

路赫将手心摊开：“在这儿。”

方振远也将路赫的饭卡放到了杨达的手里。

杨达一时有些懵：“这是干嘛啊?”

方振远眼睛注视着杨达说：“是不是好兄弟?”

“是——是啊。”杨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措手不及。

方振远接着说：“那就去帮我俩买饭。”

杨达有些不解：“买饭?远哥你俩不去食堂吃了吗？”

方振远：“对，我找路赫问数学题。麻烦了。”

杨达：“不麻烦，我也带回来吃算了。这样还能多看会儿书。”说完，杨达就消失在了门口。

路赫就这么坐在后面看着方振远，“是上课讲的吗？”

方振远回答：“不是。”

“那是什么?”路赫有点儿疑问，因为方振远从来都不是会主动买数学课外题的人。

方振远将邵景云给他抄的那道题给了路赫：“帮我看看这道题。”

路赫将那道题拿在手里看了看：“这道题稍简单一些。画一条辅助线就行。”

方振远把笔放在路赫面前：“给我讲一下。”

路赫拿起笔又要了格尺，“第一步，连接AO…”

杨达从食堂回来后看到的是这幅场景：方振远的头发乱的像鸡窝一样，嘴里叼着笔盖，左手托着脸。右手拿着笔在草纸上写符号。

杨达走到路赫跟前：“赫哥，远哥这是怎么了?”

路赫微微一笑，拍了一下杨达的肩膀说：“他没事儿，咱吃饭吧，饿了。”

杨达把饭放到方振远旁边，用手摆出一个握拳的姿势：“远哥，加油！”

方振远没抬头的接过饭，打开随便吃几口就又继续看题了。刚才路赫给他讲了三遍，这道题的确比老师讲的那道要简单，可也绝对不容易做，因为这是可以收集在邵景云错题本里的题。方振远把解题过程记得差不多的时候邵景云回来了。他想趁自己还没忘记解题过程给邵景云复述一遍，就看到有人找邵景云。于是方振远又低头研究解题过程。

邵景云被叫到了英语办公室。窗外的阳光大片的洒进办公室里，毫不吝啬的给房间填满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虽然阳光充沛，可正值秋日，却也不是那么热。

刘宇飞看到了邵景云就把他招呼到自己的身边。他拿起陪伴他多年的白色不锈钢水杯。喝了一口水后对邵景云说：“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到很累?”

邵景云：“不累，应该的。”

刘宇飞：“那就好。”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那方振远怎么样?他有没有认真学习?”

邵景云回想起方振远上课的样子，虽然昨天有些上不下去课，但今天还可以。“挺好的，他又在认真学习。”

刘宇飞：“那就好。如果方振远有那些不会的地方希望你能帮帮他。我知道这孩子，平时吊儿郎当的，可到了正经的时候也是可以安下心来的人。只不过平时只爱和同学说话却不爱和老师说话。”

邵景云知道老刘是什么性格，只要能让一个孩子学习就一定会付出很大精力，老刘不像其他的老师等到高三有些学不下去的学生就不管了。

邵景云说：“老师，你昨天叮嘱我的事我都记得，如果方振远能学我就一定会帮他。毕竟，在帮助他的同时我自己也复习巩固了一遍知识点。”

刘宇飞说：“好孩子，回去吧。”

邵景云回到座位上发现笔袋下压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你给我写的数学题我会了，晚自习我给你讲。答应的微信也得给我，不能反悔。”

邵景云看后将这张纸条放进笔袋里。

——

临近十月，太阳从远日点向近日点方向移动。落日提前降临在天空之上。金色的落日映照了大片的天空，远处的晚霞呈现出朦胧的淡粉色。再晚一点，月亮显现在了空中，代替了太阳的光辉。邵景云喜欢一个人看天空，尤其是月亮。他觉得月亮并没有太阳那样刺眼，而且月亮是变化的，他喜欢看月亮的阴晴圆缺。今天的天空格外的美，邵景云轻仰起头，有些出神。今天的月亮是有缺口的。

晚休的时候，方振远又让杨达帮他带盒饭，等到晚自习的时候，方振远拿出题目和纸笔，开始给邵景云讲题。邵景云看着方振远，他的眼睛是单眼皮，小麦色的皮肤加上瘦削的脸显得英气十足，宽阔的肩膀令人感觉很有安全感。高一高二时，邵景云经常看到方振远和杨达两个人去打球，路赫偶尔也会跟着去。经常性的锻炼使得方振远在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多数同龄人没有的肌肉线条。他声音有些沙哑，是那种具有成熟的声音。

方振远讲题的时候天空上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尽，只剩下余晖如火一般在天边散着。邵景云是真没想到方振远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把这道题讲完了。

方振远放下笔，转过头晃了晃脑袋说：“嘿！讲的不错吧！”

邵景云颇为赞赏，“不错。讲的还蛮好的。答应给你讲的题会给你讲的，不过那道题讲起来会很费时间。”

方振远似有些洋洋得意，“没关系，你把微信给我，有时慢慢聊。”

邵景云把微信给了方振远并问他：“什么时候给你讲那道题，今天晚上吗？”

方振远回答：“不着急，晚上你也要学习。改天我找时间。”

“好。”邵景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