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 第4章 第四章

邵景云有个习惯，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时总要和姐姐聊会儿天报备一下。哪怕一句也行，邵景云的母亲在南方和朋友做生意，为了挣钱供邵景云念书。而他的父亲早年和母亲离婚很久没见过面。邵景云还有个姐姐叫邵景月，虽然没有和母亲在一起做生意，可是由于在工作原因所以很少回家。邵景云平时回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邵景云每天都在数日子，等到年末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就都可以回来了。

邵景云将书包放在房间的书桌上，照例找出手机给姐姐发了个微信。

邵景云：“晚安姐姐，工作很累，记得好好休息。”

姐姐：“好的，我会好好休息的。你也要好好学习呢。”

邵景云：“嗯，会的。”

姐姐：“昨天听你说换了个同桌。他怎么样?相处的还行吗？”

邵景云：“挺好的，他也有意识的努力学习了。”

姐姐：“那就好，没钱的话记得找妈妈或是找我要都可以，你一个人在家别亏待自己。”

邵景云：“不会的，姐姐。”他没直接点发送，而是想了一会又打出一句话：“下周国庆节回家吗？”

等了一分钟那边没有动静，邵景云就当做是姐姐工作忙所以没有很快的回复。

两分钟后，姐姐回复了：“国庆可能没有时间回家。对不起，弟弟。在你最累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陪着你。”

邵景云的房间没开灯，即使是学习的时候他也只会开一盏台灯。因为那样会让他感觉到被黑暗包裹着而不是被一种明亮的空虚代替。

他的书桌前有一块镜子，他看向那面圆形的镜子。那是他姐姐邵景月的，他记得这是在他姐姐十八岁生日那年听到朋友说女孩子都爱美，所以邵景云就用攒了好久自己都省不得用的零花钱买了一面镜子送给姐姐。

在黑暗中邵景云望着镜子好像看到有光在闪，可小区里面分明没有路灯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出后用语音给姐姐发了消息：“没关系的，姐姐工作忙没有时间，等到过年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回来吧，工作的同时也要好好休息。”

姐姐：“会的，晚安。等到年末我就回去。”

邵景云没再回复。而另一边方振远回到家发现客厅的灯开着，他以为家里进贼了。他把书包从肩上放下拿在手里。轻手轻脚的向里面走去。

这时，忽然一声开门声响起。方振远用双手拎起书包迅速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诶，干嘛呢？”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方振远听着有些耳熟，定睛一看，这不是他父亲方振华还能是谁？

方振远快速将书包放下，看向他爸说：“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累不累?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方振华：“没事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学习也很累。饿不饿?厨房有饭我给你热热。”

方振远：“不饿的。爸，现在很晚了，早点休息。我——也先回房学习了。”

方振华：“去吧。”

话毕，方振远就回了房间。

方振华看着他儿子，心里有些感慨。他儿子竟不知不觉长到这么大了。身高都已经超过他了。宽阔的臂膀具有了成年人才有的气质。

方振远的父亲方振华是一名货车司机，常年在外地拉长途，很少回家。方振远念小学时就经常被放在亲戚家里待着，等到上了初中的年纪，方振远就住了校。杨达和路赫都是他的同学。那个时候，每当放学时方振远总会望着校门口发呆。看着他们被父母接走，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在黑夜中散去。他那时总想着，如果他也能回家就好了。可一等上了高中，离家近不需要住校的时候，他又不想回家了。因为每次回家家里都没人，在宿舍里至少还有同学可以说说话。由于从小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少，方振远现在都不知道能和父亲说些什么。

他回房间后现在床上躺了一会，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坐起找出手机。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邵景云的微信号，他的微信号很简单，是由他的名字字母缩写和几个数字组成的，方振远猜那是他的生日。

搜索账号，点进去一看清晰明了。邵景云的微信名用的是真名，头像是一个漫画版的少年。方振远乍一看竟有点儿像邵景云。他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然后放下手机拿出数学书看公式和例题。

邵景云看到微信通讯录有红点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了，他在学习的时候会开静音，不会让任何消息打扰他。他点开一看，一个名叫Dawn的人请求添加你为好友。头像是个初升的太阳。邵景云犹豫了三秒才点了通过。他有点不信方振远会是上个年代人的审美去用一个大太阳做头像。

就在邵景云以为那边已经睡了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低头查看发现是方振远发来了消息。

Dawn：“在干什么呢？同桌。”

邵景云：“做题。”

Dawn ：“一猜就是，那个——”方振远稍停顿一会接着又打出“今天的那道题，就是你给我写的那道。你觉得我讲的怎么样?”

邵景云：“我不是说过了吗？”

Dawn：“能在微信上再说一遍吗？”

邵景云被这句话弄得有些一头雾水，他回了个问号回去。

邵景云：“?”

Dawn :“没别的意思，就是做出一道题不容易。当然了，这也是你第一次夸我。就想纪念一下。”

邵景云看着这一行字，轻笑一声。方振远做出一道数学题是挺不容易的。至于第一次夸他，这也的确是事实。这不仅是邵景云第一次夸方振远，同时也是他第一次夸人。

邵景云想了想开始打字:“短短时间就能够做出值得我收藏在错题本里的题，这足以证明你具有十分优越的学习天赋。不要放弃，你往往比你想的更有实力。”

方振远看到这消息后把这段聊天记录存进了相册之中。而后，他又点开相册将这张照片放进了收藏中。他实在没想到，刚开始不想和他在一起做同桌的人，差点就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的人真的夸了他。

另一边的邵景云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想问一句什么时候给他讲那道数学题，但又想到他们两人微信都已经加上了，就发了晚安两个字。

邵景云:“晚安。”

那边没在回复了，邵景云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收拾收拾睡了。

当方振远翻开相册的时候看到了一张以前的照片，那是在他迟到的前一天去商贸城吃饭拍的。照片中邵景云穿着白色衬衣走着，前面是一个穿着粉色卫衣的卷发女生。方振远当时拍的比较急，所以看不清那个女生的脸。方振远从小自己一个人待习惯了，所以对于自己拥有的东西会有很强的警觉意识。他知道邵景云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近。虽然在高一高二的时候是同学但却没有什么交集，但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女生与邵景云是什么关系。

方振远将这张照片裁剪了一下，留下了有邵景云的那一半。但他没有删除原图，恐怕只有他再次见到那个女生才会删掉。

第二天方振远见到邵景云的时候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由于学习稍弱的原因。他一直都不和班里学习好的同学交流，甚至也不愿意和老师说话，经常做在后排座位。在班他愿意说话的也就那几个人，最频繁的就是杨达和路赫。虽然路赫学习好，可或许是由于他们是初中同学的缘故，他们的关系很好，方振远和路赫说话没有因为学习的差距而产生的距离感，反而喜欢找路赫问题。但和邵景云做同桌的这几天他觉得很舒服。

方振远先打了一声招呼：“早上好。”

邵景云出于礼貌回了同样的话：“早上好。”

做到位置上后，邵景云问：“那道题什么时候我给你说一下吧。”

方振远：“不急。”

邵景云：“可那道题讲起来挺费时间的。而且，数学老师还会讲几道类似的题，那个时候你不懂的题太多。如果一次性全部讲给你，这对你在数学方面的学习没有多大效果。”

方振远唇部微微向上扬起：“你关心我啊?”

邵景云似笑非笑一般瞧着方振远：“这也叫关心吗?我是担心如果你拖的太久那道题咱俩都会忘记，等我再给你讲的时候就不太好讲了。而且，在那道题之后还会有许多道题，你能保证你都能听懂还不问我吗？”

方振远对此哑口无言，他随即拿出了那张卷子放在邵景云的桌子上，邵景云利用了早自习的时间给方振远讲完了这道题。

在邵景云讲题的时候方振远一直在想，像邵景云那样学习好的人以后会拥有怎样的人生呢？应该不会留在像宁安县这样的小地方吧?

在邵景云讲完题的时候方振远问他：“如果我以后还有不会的题你能再次帮助我吗？”

邵景云此刻已经拿出题集正准备开始做了。他没有转头，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说：“首先，去掉如果。你上次的那个数学成绩真的不存在不会的题。其次，我是你同桌，既然已经帮了你一次就不存在没有第二次的可能。”

入了秋日，白昼的时间已经慢慢变短了。此时太阳的光芒映进来大半个教室，照亮了邵景云的半边脸。邵景云在安静的写题，他好像只有在写题的时候才会皱眉。方振远突然很想抚平他的眉头，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微瞥着邵景云，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