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灯光五颜六色闪烁,DJ在台子上控场,热舞男女的背影晃动在灯光变幻的舞池。沙发上,崔鹊已经彻底打入魏可然的交友圈子里,喝酒玩游戏。
游戏太多大杂,晓清玩了几就退出,坐在旁边着看他们玩。输游戏后,崔鹊干脆地将一杯鸡尾酒一仰而尽,而后凑到晓清耳边:“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夏晓清冷漠地扫了一眼前方:“没有。”
她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不会是这些因为输了游戏,就可以随便跟陌生女人接吻的男士。
“不会吧,我看着有几个挺不错的,对你也挺有意思。”崔鹊眨眨眼,“你不是心里还想着你的学长吧?”
夏晓清皱眉,沉声解释:“这跟学长有什么关系?我跟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再扯到他了。”
见她似乎真有点怒了,崔鹊低低应一声,转头又去跟其他人玩了。
夏晓清心里烦躁,想找什么理由离开。
忽然,她目光定格一定,烙在斜前方的位子。
那个人眼角带笑,灯光闪烁下,他笑得随意却含风度,像个片乱花丛中过,叶不沾身的公子。
耳边太杂了,想听他在说什么,却听不到。舞池响起劲爆摇滚音乐,他隔壁桌的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端着杯酒起身。
迈着修长的双腿,含着笑,聘聘婷婷地朝着何穆舟靠近。
晓清眼睛都瞪大了。
另一边,参加刁文林接风宴的何穆舟,察觉到不远处一个陌生女人似乎正有意朝他靠近。
他的笑容逐渐敛起。
对面坐着的刁文林已然醉了,半眯着眼趴在桌上:“阿、阿舟,你怎么不笑啊,平时你最、最给我面子了。”
陌生女人在何穆舟身旁坐下,浓烈刺鼻的香水味伴着各种酒气熏过来。何穆舟皱眉,声音沉了几分:“刚才已经笑过了,还想怎样?”
“不,不怎样,我能让您开心,能让大家伙开心,是我的荣幸,敬、敬你……”
刁文林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周围一圈朋友也醉得不清,大笑。
陌生女人不走,何穆舟的心情开始烦躁。她显然没意识到刚才他是在警告她。
仍含着笑,将酒杯递过来:“何先生,久仰久仰,我看过您的所有采访,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
何穆舟侧眸,一霎凌厉感顿时袭卷心头,女人将拿杯子的手稍微收了收。眼前这个人,让何穆舟回想起刚辞职那段时间。其实也隔得不久,就是今年年初时。
当时的他刚辞职,面对着未来是否彻底放弃曾经的梦想的抉择,整日整日感到迷茫。身为一个将近到30岁的男人,还在思考刚从大学毕业,将将走入社会的年轻人该思考的问题,他觉得丢人,整日闭门不出。
刁文林说他是处于戒断反应期,得找别的事情去分散注意力。
于是那段时间,他把过去没时间进行的无用社交都进行了个遍,认识了许许多多对他生活无关紧要的人。
他反而感到更空虚。
这些活动这些人,让他觉得未来更没有指望。
某次饭店酒局,看着喝得烂醉如泥的众人,他再也忍受不了虚度人生的感觉,起身就要离开。
刁文林却拉住他,醉醺醺地劝他: “你这么多年,只顾着忙事业,也没体会过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是什么感觉。这好不容易空下了,不如先把工作放放,多投入投入感情,说不定你会过上另一种人生呢。”
何穆舟并非不想投入感情。
只是自己的家族和这些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对夫妻感情和家庭生活没什么向往的感觉。反正无论谁跟谁在一起,最终的目标指向都将聚焦于钱财、家产和利益分配,情感早就被这些东西覆灭。
钱和房子,以及孩子的归属问题,变成了一段婚姻最后的重点。可当时他,确实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让他暂时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留了下来,思考是否要试着进入一段感情,他的生活是否真的会因此变得有所不同。
他记得后来有一个女人绕过大半张酒桌,坐到他身边。她晃着手里的酒杯,表达想要认识他,并想再跟他发展一步的意思。
他清楚地察觉到,在听完她说的那些话后,他心底生出了一股躁意。他厌烦这种相识的方式,厌烦她把感情跟金钱混淆在一起。
在她想要更靠近时,他起身走了。金钱权力虽好,但不是他的心之所向,最起码现在还不是,以后大概也不可能会是。
他跟某些人不一样。
时隔几个月,他走出了当时的迷惘,也依旧厌烦这种酒水带来的关系。
可此时与那时是有所不同的。
刁文林说得对,感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
比如他现在虽看着的是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可脑海里却浮现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灵动清淡的脸,以及她那幅放在他家里、涂满金色海洋的画。
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而且满了。
这边夏晓清还在紧盯着何穆舟。
美女一直在跟他讲话,他就一直侧着头看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到底有这那么好看吗?
晓清心里嘟囔。
漂亮女人回避着他的目光,抬头瞥一眼他,然后说得更高兴。夏晓清还想继续盯着看下去时,那边的何穆舟却突然转头,凌厉的目光划向她这边。
晓清一愣,却来不急躲。
他划过去,又划了回来,最终定格在她身上。
她傻了。呜呜呜,八卦别人被当事人发现了……
何穆舟眼神微变。
夏晓清吓了一跳,慌忙之中,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低头喝饮料。
上次八卦他,他就生气了,这次可万万不能惹他生气了,下次遇着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边,陌生女人见何穆舟不说话,得寸进尺地又将酒杯递了过去。
何穆舟略思忖,点头接了过来。
夏晓清深觉八卦之魂不好藏,过了会儿,她再度朝何穆舟的方向偷瞟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狠狠砸中夏晓清的心。
只见那边,帅哥美女眉宇含笑,相谈甚欢,像是认识挺多年的老朋友。
可分明就是刚认识……
往后的四个小时里,晓清一直观察着他们。
两个人一直聊得蛮开心的。
何穆舟今晚笑了好多好多次,一晚上笑得比过去几个月她见过的都多,哦,再加上四年前,都没有今天多。
八点十五分,酒吧门口。
大家伙喝醉了,却吆喝着要去下一场。
夏晓清原地站着,没发表任何想法,魏可然过来问她有什么情况吗?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夏晓清摇摇头,说是自己有点困了。
“啊,这样啊,那你还和我们去不去……”魏可然说着说着,忽然激动地大喊一声,“何学长,好巧啊!”
夏晓清立刻感觉到身后有道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转身看过去。哦,来者不正是和美女畅聊四个多小时的何穆舟吗?
不知是不是说了太多话,他面色此刻略显疲倦。
走到她面前,他将手里的外套换到另一只手上拿着。夏晓清垂眸死盯着他的裤子,咬牙切齿地问了声:“学长好。”
“你好。”他漫不经心。
呵呵,心思估计还在美女身上吧。
这时,魏可然笑道:“其实我刚才在里头就看见学长了,但我不敢贸然去打扰,真是好巧。学长这是也要走吗?”
夏晓清听到何穆舟应了声。
“我们现在正要去隔壁那条街吃饭,不如学长和我们一起吧?”魏可然古灵精怪地眨眨眼,心里暗流涌动。要是何穆舟肯一起去吃饭,那她在朋友前可要翘翻天了。
何穆舟的目光从看起来兴致不高的夏晓清脸上划过,而后落在笑意盈盈的魏可然脸上:“不好意思,我今晚还有事,下回吧。”
又推拉几番,何穆舟离开,魏可然也跟着过去。
夏晓清站在原地,默默嘀咕:“那当然没空了,人家刚邂逅了美人呢……”
何穆舟刚走远,崔鹊后脚就蹦过来,她挽住夏晓清另一边的胳膊,“我的天,刚才那个就是你何学长啊?”
夏晓清点头。
崔鹊捧着脸,压着嗓子尖叫,她开始后悔今天下午她针对何学容貌讲出的‘不敬’之词:“他成绩那么超神,我就以为他长得可能不太行,没想到长得也这么超神,我的天。”
崔鹊连连感叹,“咦,我好像还在我同事那儿看过他的采访呢,没认真听,不过貌似是个挺牛逼的人物。”
牛逼吗?
夏晓清郁闷。一想到在她面前永远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何穆舟,或许也会像今晚这些男生一样,输了游戏就会对某个女人喊老婆媳妇、接吻搂抱……她就有种幻灭的感觉。
不觉得他有多么牛逼了。
“这种事业有成的男人啊,一般都喜欢那种成熟型的女人,尤其是外表成熟,熟透了那种。”崔鹊娓娓道来。
“尤其腿要长,胸要大。”崔鹊严肃补充。
晓清:“……”不管她的事。
对两人关系一如既往半知不解、爱胡乱联想的崔鹊凑近晓清安慰说:“所以没关系的小清清,这种类型的男人属于高质量级别,眼光肯定毒,搞不定他也不用太难过。”
晓清:“……”谁要搞定他了?她只是惋惜。
这晚夏晓清没去跟魏可然她们吃饭。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崔鹊倒觉得自己混在魏可然朋友可开心,于是又跟着他们出去玩了。
星光点点,月色笼罩。
人来人往的霓虹街道上,夏晓清独自走着,没走多久,她就停下脚步。前方离公交站牌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车,她感到熟悉。她仔细一瞧,果真是何穆舟的车牌号。
不过车子背朝她,她没法观测到车里是否有人。
两边车窗也都着防窥膜。
想了想,晓清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何穆舟不能酒后驾驶,不能因沉迷美色而做出危害交通的事情。
由于不能确定车上的情况,晓清小心翼翼地靠近车子。
在黑漆漆的副驾驶旁,没听到车子里面有任何动静,她直起身,轻轻敲响副驾驶车窗。
与她想得不同,面前的车玻璃一点动静没有,后排的车窗倒是启动了。
她一愣。
只见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昏黄的路灯下,何穆舟深俊的眉目逐渐显现在缓缓落下的黑色车窗后。那双略微浸了酒意眼睛,在看见她后,闪过一道清醒的光芒。
何穆舟独自坐于后座排,眼含着清淡的笑意,迎上她惊讶的目光,在发现她目光偷偷打量着后排时,他笑意更浓。
夏晓清窘迫至极!
他就一直坐在这?那她刚才悄悄摸摸的样子,他也都看着了?
……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淌,街上车子以及各种声音鼎沸。
何穆舟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她头脑发懵,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