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 第17章 第 17 章

直到很久以后，夏晓清也记得今天这场大雨，它一直持续第二天清晨才结束，晓清不得不在何穆舟家留宿一晚。

“这是新的牙刷和牙刷杯，还有毛巾。我给你放在这儿了。”何穆舟从洗手台下的柜子拿出一堆洗漱用品后，起身将它们放在洗手台上。

夏晓清脸红扑扑地站在门口:“谢谢学长。”

何穆舟温和一笑:“没事，这么大雨，实在回不去也没办法。”

“嗯……”

下一秒，何穆舟脸色变得略微不自然，他朝卫生间里面看去:“这里沐浴露、洗发水都有，先将就着用一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再找我。”

“好。”

很快，何穆舟离开卫生间，回卧室了。

夏晓清小心翼翼关上卫生间的门，深深吐了一口气。她看着镜子里面，面色红红润润的自己，作深呼吸。

留宿一个男人家，还是她平生头一回。不过何学长是正人君子，她没什么担心的。

转身去开淋浴喷头，忽然想起什么，她观察了下摆放在架子上的沐浴露洗发水......挨个拿起来闻了闻，结果都不是她今天闻到的那个味道，奇怪。

可能是学长用的香水?

她也没多在意，迅速洗完澡、洗漱完，回到客房睡觉。

外面狂风大作，雨声淅沥。

夏晓清仰卧在床，望着天花板，内心平静。房间里杂糅着一股淡淡的花露水味和花香味，应该是学长刚才来过。

想到这儿，夏晓清嘴角扬了扬，翻了个身，安稳地睡着了。

晚上水喝多了，半夜，晓清起来上厕所，她半眯着眼，蒙蒙登登地下床，开门，又恍恍惚惚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行进。

完全忘了这里不是自己家，所以她丝毫没有注意卫生间的灯，此刻正亮着。

一推门，一股热气卷面而来。

将她热醒了大半。她手还握在门把上，皮肤滚烫滚烫的。瞪大眼睛。

水声哗啦啦，将她剩下意识也浇醒了。

我靠!

学长竟然在洗澡!

她在做什么?女流氓吗?

晓清抬眼望去，浓浓水汽中，黑白色的格子布帘后，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后面，她眼睛瞪得像铜铃。

此时她万分庆幸还有一道不透明的帘子与之相隔，加上水声大，学长似乎没发现她。

她脸红心跳地将门轻轻碰上，下一秒像被热锅烫了一下，跳起来转身跑回客房。坐在床上后，心跳也依旧乱蹦个不停。

无意冒犯啊学长，无意冒犯。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忏悔完，夏晓清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没有什么心思再睡觉了，站起身，慢悠悠地打转。

这个房间不大，床就占了大半空间，除了床头有个小床头柜，还放着一盏小台灯，再没有其他家具。简约的很。

窗下倒是有一排连在墙上的木质抽屉，也可以当做书桌用。晓清好奇，走过去轻轻拉出一只抽屉。

是些零碎的杂物:几只中性笔、一沓北淮大学的草稿纸，还有几个法学院的徽章。

晓清目光扫过徽章，而后专注于几只中性笔。

神笔。她虔诚地拿起一支，举到眼前细细观察。总感觉学长的笔都有点特殊功效，用它考试一定都能考得很好。哎呀，迷信迷信。

晓清又虔诚地把笔放回原位，默默关上这个抽屉，又拉开旁边一个。

这一个抽屉莫名地轻，‘哗啦’一下就出来了，差点掉地上，她连忙回头看了看门口。

晓清低头一瞧，里面只有一个倒扣的相框。

相框不大，背部干净的棕色木面落满灰尘，她拿起来，将相框翻过来，发现这边的玻璃面更是灰蒙蒙的。抽了一张纸擦干净，露出照片里的四个男生。

他们坐于湖边，勾肩搭着背，洋溢着青春的笑脸。身后阳光明媚，晨光耀眼，两颗柳树间还拉着一条红色横幅。

“似水年华，前程似锦。 ——祝法学院2017届毕业生。”

上面的三个人夏晓清都见过，何穆舟、刘亦航、还有刁文林。

只有一位长得也挺有棱有角，眼皮上还长着一对欧式大双眼皮的陌生面孔，她是从没见过的。

看样子，他们四个人应该是大学时很好的朋友，大概是室友吧。

何穆舟的笑容是四个人里最浅淡的，不过他的笑意都蕴含在眼里。

那时的他黑色短裤，白色短袖，头发散散的，晨光下依旧是墨黑色，坐于石头上，就是个青春洋溢的大男孩。

精致的面孔真让人移不开眼，晓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晓清才被何穆舟敲门声敲醒。她睡眼朦胧地翻身下床，开门就抱怨，再次忘记这是在人家的家里。

“雀雀，我都失业了，不用喊我，让我多睡……会儿……？”

晓清看清了门口站的人，脑袋反应了两拍。

何穆舟身着一身清爽干净的衣衫，看着她，桃花眼里含着浅笑。

她傻了，握着门把手，变得有些无所适从。这一幕竟然让她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我好像打扰到你了，要不你再睡会儿?”何穆舟好脾气地跟她商量。

夏晓清的脸在顷刻间像火团一样燃烧。

转身看向窗外，已经天光大亮，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朦胧地照亮屋内。已经听不到雨声了，想必外面已经晴空万里。

“对不起，我马上就出来!”她低头迅速说完，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再次出去时，何穆舟正坐在沙发，边喝茶边敲电脑，整个人被笼罩在晨光里。

见她出来，何穆舟抬头说:“那边有早饭，先凑合吃一点吧。”

坐在餐桌上吃早饭，她心虚地望着他的背影。

脑子里不可控制地出现昨晚哗哗的流水和火烧般的水汽水，她心跳又开始乱了。

天，这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她垂头。

何穆舟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回头，正好瞧到小姑娘低头艰难啃面包的样子:“怎么?不和胃口?想吃点别的?”

小姑娘红着脸猛摇头:“不不不，学长家的面包特别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个好吃的面包!”

总感觉像做了什么什么亏心事，律师的直觉告诉他。

她错开他的目光，看着手里的面包片:“真的，学长你在哪儿买的面包，我以后也去买。”

最普通的全麦面包，果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荒唐。

何穆舟说了是在门口超市后，忽然问:“昨天晚上，你几点睡的?”

晓清脑子里瞬间拉响警报，利索回答:“很早，十点多吧。”

“哦……”

他似乎有要继续问下去的趋势，晓清赶忙阻止:“睡得特别好，一晚上都没醒，学长家的床真的特别舒服!”

客厅的空气似乎静止住。

几秒后，何穆舟表情不太自然地，回过身继续看电脑:“嗯，睡得好就好。”

晓清持续烧心。回到家后，她也依然在忏悔这不经大脑的一句话。

……

崔鹊晚上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夏晓清她昨晚在何学长家过得如何。

沙发上，晓清想了想，边削苹果边回了句:学长烧得菜很香。

崔鹊感慨:“呦，居家型男人啊。那你们就没继续发展发展?”

“发展什么?”

崔鹊手舞足蹈，细细描绘着:“在一个狂风大作的雨夜，男女同处一个屋檐下，不发生点儿什么?这合情合理吗?”

夏晓清摆出严肃正直的面孔:“我和学长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而已，真的什么都没有。”

“真的?”崔鹊不相信，凑近晓清，“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嗯。他只做了顿饭。”

“……”

崔鹊兴致怏怏:“嗐，那看来你家学长是对你没什么兴趣了，无聊。”崔鹊拎包回房间了。

夏晓清此刻脑袋里还在想:如果非要说做了什么，那好像，也是她对学长做了什么吧……

她的脸渐渐红得跟苹果皮有的一拼。

另一边，办公室，另一位当事人也面对同样的拷问。三个男人的微信群今天格外热闹。

刘亦航:【哟哟哟，阿舟，昨晚不是给人姑娘做饭了吗，然后呢然后呢?】

刁文林冒出来:【我靠，什么情况?阿舟给哪个姑娘做饭啊?】

刘亦航:【还能是谁，咱未来弟妹呗，就那个小学妹。】

何穆舟:【?】

刁文林:【我靠，阿舟，怎么样了，追没追着啊?】

何穆舟:【没有的事。】

刁文林:【没追着啊?】

刘亦航发来条语音:“ 那你昨天晚给我打电话，问我老婆菠菜猪肝汤怎么做，不就是为了在姑娘面前表现表现吗?没追着啊?人家拒绝你了?”

刁文林:“是不是因为你和你小学妹跟他太熟了，到她那儿你个人魅力直接自动失效了?说起来，我和我铁姐们儿就是太熟，没谈成。”

刘亦航:“你那时从小开始一起混的，不一样。我们阿舟和小学妹算萍水相逢，到慢慢开始互相了解，那叫什么来着，细水长流啥玩意儿的。

不过阿舟你俩再慢，昨晚都共处一室了，就没有发生什么?小学妹没有对你滋生出点感情来?”

刁文林:“我靠，还共处一室了?!”

刘亦航:“废话，昨天下那么大雨，想走肯定也走不了。”

刁文林:“我在外地啊大哥。”

刁文林:“不过阿舟，实在不行的话，出卖下色相吧，现在女孩都喜欢肌肉男。”

听完最后一条，何穆舟在对话框打了句:什么都没发生，工作了。

另外两人同时在屏幕前唏嘘一声。何穆舟将办公椅一转，面朝巨大透明的落地窗。

外面阳光白云，晴朗无边。那湛蓝色的天空十上，他好像能看到今早夏晓清懵懂的睡脸。

如果说在过去，他觉得将来会喜欢一个人或者拥有一个人是他生命中的伪命题……那么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从前一直目空一切感情的自己，才是那个真的伪命题。

周日下午，爷爷今天出门拜访朋友，所以晓清今天大获自由，不用回夏家吃饭。崔鹊就带着难得有空闲的她出门逛街。

没走多久，在附近便利店巧遇了正等红绿灯的魏可然。经过夏晓清的一番介绍，其他两位姑娘迅速相熟，很快就打闹成一片。

夏晓清内心直感慨:好厉害的E人们啊。

三位姑娘挤在便利店的桌前吃了会儿东西。四点多，魏可然接到朋友的电话要去酒吧玩，她问其他两位姑娘要不要一起去玩。崔鹊喜欢多交朋友，自然没问题日，想都没想就应了。

而夏晓清……

“我能不去吗?我想回家睡觉。”晓清觉得自己应该不太适合酒吧那种氛围的地方。

“……”

“……”

崔鹊一把揽过夏晓清的肩膀，劝道:“咸鱼也不能你这么闲啊，出门多交交朋友啊，光待在家里人都颓了。”

魏可然边回复朋友信息边说:“是啊是啊，那我就跟他们说了，再加两个人。”

崔鹊:“好嘞，就这么办吧!”

晓清:“……”

出租车上，魏可然坐前排，崔鹊和夏晓清坐后面。崔鹊在跟男朋友发微信空隙，瞥见夏晓清望着窗外发呆，表情淡淡的，她似乎保持这个动作许久了。

崔鹊想了想，凑过去悄悄说:“我刚才看到可然微信里的照片了，她朋友里真是全是清一水的——浓颜美男啊，我敢保证不会比你那个何学长差。待会儿你看谁合适就告诉我，我给你撮合。你的脱单大事，包在姐妹身上!”

夏晓清茫然看向猛朝她眨眼的崔鹊。有时候，崔鹊能E到让她震惊。

“我和学长真没什么的。”晓清想了想又说，“我没有喜欢他。”

“那怎么一提到他，你就脸红，跟小苹果似的?”崔鹊观察几天了，自打那天晓清在学长借宿完，提到何穆舟她就这样。

“那是因为……”

算了，晓清懒得解释了。

这事儿可一点都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