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 第19章 第 19 章

何穆舟望着她发愣的小脸，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找我有事?”

夏晓清张了张嘴，半刻才回过神来，“啊对，有。我是想来提醒学长，喝酒不要开车……”好苍白无力。

“哦，没开。”他淡淡说。

“嗯对，没开，”夏晓清立马喜笑颜开，转身就要离开，“所以我就先走了，学长忙，不打扰了。”

“等等。”何穆舟叫住她。她再次对上他兀自含情的眼睛。

他笑，“你怎么回去?”

“公交。”

“上车吧，女生喝醉了坐公交不安全。”

夏晓清想推辞来着，没想到前排司机已然下车，走到何穆舟另一边的车门外，拉开车门。她不坐都不好意思了。

车上有浓浓的酒气，夹杂着说不出名的花香味。又是这股味道，她好好奇，香味的来源是哪里。不是沐浴露不是洗发水，莫非是学长随身带着香囊或者喷得香水?

“学长……”夏晓清没骨气地出声问，“您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啊?”

何穆舟手撑额头，倏然睁眼，“怎么?香?”

“嗯。”晓清点头，“你身上真的好香，像花香。”

下一秒，何穆舟笑了，他道:“我从来不用香水。”

某姑娘一刹那被冰封。

什么意思?不用香水?那这是体香?!

……杀了她吧!

“哦，”夏晓清故作镇定，“那没事了。”

车内安静了好几秒。经过一个红绿灯时，车子徐徐停下。何穆舟出声问:“饿了吗?我见你喝了不少酒。”

夏晓清摇头，“还好，我没喝多少，都是葡萄汁，倒是你……”

“……好像喝了不少，这是我猜的，车里酒味挺浓的。”夏晓清想掐死自己，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有点此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没想到何穆舟只是淡淡地说:“确实喝了不少，所以挺饿的，愿不愿意现在陪我去吃点饭?”

夏晓清想拒绝。一想到他刚才情场浪荡的模样，她就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

“怎么不高兴?”何穆舟察觉到她心情低落。

“没有。”夏晓清摇摇头，抬头问他，“去吃什么?”

何穆舟带她来到一家商城九楼的餐厅。

两人挨着坐在一个u型沙发，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泡，牛肉和青菜都熟透了。

何穆舟拿起公筷将煮好的牛肉捞出来，放进她的盘子里。

“谢谢学长。”她道。

“不谢。”他淡雅的从容。

看吧，他现在又恢复到正人君子的模样了。他是什么星座的?双子?双面型人格?哎，算了，信仰都有崩塌的时候，区区一个榜样而已，崩塌就崩塌了吧。

“想什么呢?怎么一脸吃苦瓜一样?”‘崩塌的榜样’在此时出声。

夏晓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迅速整理好表情，“没什么，我在想这牛肉好像煮得有点儿老。”

何穆舟瞅了眼她盘子里新鲜肥嫩的牛肉，又看向她，“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说说?”

……

夏晓清无力地用筷子戳牛肉:“没有啊。”

“有吧?”他的语气告诉她，这是一句陈述句。

她继续戳牛肉卷:“那我八卦你，你又不乐意……”

何穆舟忽地笑了，背靠沙发，望着小姑娘留到耳下的短发。这话就像一勺蜜糖，舀进他心里。

上回和这回肯定有所不同。

非常不同。

上回，他那位老同学在婚礼上把他喊出去后，聊了一分钟的正事后，就跟他表示，她想要与他进一步交往。话题完全扯到别处了。

他对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自然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也不想再耽误时间，说完就想走。

那位女同学却拉住他，询问他跟夏晓清的关系。

希望他能坦诚相告。

他不认为自己有坦诚相告的必要，毕竟他跟谁都没有关系，尤其是面前的老同学。在这无趣的拉扯的过程里，他怕夏晓清不习惯一个人在那里，渐渐不耐烦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有照顾好她的责任。他想快点赶回去，看看她现在吃饱了没有、刁文林有没有跟她胡说八道，以及她在一桌不认识的人前，有没有觉得尴尬，期盼着他赶紧回去。

那时他不觉得自己对夏晓清有产生什么感情。

只是单纯觉得，在他满心担心她的时候，她却在极力给他乱点鸳鸯谱，把他跟一个他毫无感觉的人纠缠到一起，不由得感到烦躁，冲他生了气。

其实事后想想也挺后悔，他跟她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就是个单纯的、爱八卦的小女孩而已，也没什么恶意。

然而这回，他心意已定。对她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学长照顾学妹、邻居关心邻居的情感。

今晚耗尽他全部的耐心，跟别人聊天的四个小时，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虽然这可能会让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有所难堪，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此刻，何穆舟打算展开进一步的试探。

他好脾气地说道:“那你八卦吧，我这次绝对不生气。”

夏晓清倏地回头，眼眸透着狐疑:“真的?”

他确信地点头。

小姑娘斟酌言辞，小心开口:“那学长，今天晚上跟您一起聊天的那个女人，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吧?”

“嗯。”

“你们聊什么呢?”

“工作、生活，娱乐。”

“那还有呢?”

“还有她的经济纠纷。”

“……哦，那还有呢?”

何穆舟笑，“还能有什么?”

夏晓清眨眨眼。

就光聊这些?可你们看起来很暧昧啊……

何穆舟见她眼神飘忽，他嘴角一敛，果断开口打断她:“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个登徒浪子?”

夏晓清一怔。

“你觉得我会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做些什么?”

“……”

思索后，她耳郭渐渐变红，最终垂下头。

“对不起学长，我太无聊了，误会您了。”

何穆舟安静了会儿，刚要说话。

就见夏晓清又抬起清眸，闪着好奇:“那你们就光聊这些还能聊这么久，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何穆舟顿住，心里划过一抹失望。

识别他人内心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她现在的这个反应，是真的好奇，而不是因为其他别的。

他想了想，镇定住自己。急不来的，何穆舟。

不能像一条干涸许久的枯滩见到奔腾不喜的河流，就迫切地想去拥有它。你得慢慢融入她的生活，占据她的内心和精神世界才行。

夏晓清迟迟等不到他回答，以为他是在认真思索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于是她也不着急，慢慢等他想。

可没想到，他想着想着，却突然不搭理她了。

他收起和她聊天的心思，俯身继续吃饭，沉声说:“不喜欢。还有，八卦时间结束。吃东西。”

“……”

夏晓清刚吃到半饱时，发现何穆舟已经放下了筷子，他沉眉肃目盯着桌面，手指一敲一敲的。以为他嫌自己吃得慢，于是晓清加紧速度吃。连吃了两个鸡肉丸后，听见何穆舟手机响了两声。

她扭头:“学长，你要是还有事就先走吧，我吃完自己回去就行。”

何穆舟低头看手机，看见是刘亦航，当即道:“没事儿，我等你。”

“……哦。”

于是，她吃得更快了。

三人微信群。

刘亦航:【你们谁来救救我啊?我被我老婆放鸽子了，我不想一个人看恐怖片啊啊啊啊!!!!】

刘亦航:【啊啊啊啊，你们谁来救救我!】

刘亦航:【你们说话啊!】

刁文林喝醉了，现在估计在家呼呼大睡，不可能理他。

何穆舟便回:【很忙。】

刘亦航:【忙啥啊你! 我知道你今天空的很，快来陪我!】

何穆舟:【真没空，不愿意看就回家。】

刘亦航:【那可不行，我老婆说我必须跟她复述电影内容，帮帮忙啊兄弟!!!】

何穆舟抬头看了眼夏晓清鼓动的腮帮子，笑了笑，回:【你还没意会到你老婆的意思吗?】

刘亦航:【什么?她什么意思?】

何穆舟:【恐怖片，一个人，知道你害怕还放你鸽子，你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到她了?】

刘亦航:【对啊，前天刚吵架，今天就是她让我陪她去看的。我靠，我还以为她这么多年，终于想跟我主动和好一次了!】

何穆舟:【那你就从了她吧，看完了自然就和好了。】

刘亦航:【…………啊啊啊啊啊啊……】

他收起手机时，晓清也已经吃好了。

“学长，咱们走吧。”

何穆舟目光一挑，扫了一眼她的空碗，“回家？”

“对啊。”她茫然地看他。

那不然呢?

何穆舟:“有个事儿，能否帮个忙?”

“什么?”

“我朋友电影票买多了，让我们帮个忙过去看，你觉得如何?”

“免费啊?”

“嗯。”

“那走吧。”

何穆舟惊喜地看着她。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容易。

他准备的词儿还没用上呢。不过他也发现了以后该怎么约她的技巧。

他起身:“走吧，以后和我出门，不会让你花钱。”

电影院购票大厅，刘亦航如电影慢镜头般，朝何穆舟和夏晓清跑过来。他一把抱住何穆舟，感动地泪眼连连:“兄弟，我就知道面狠心软，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还带了……”

刘亦航歪头看清何穆舟边上的人，愣了愣，凑到何穆舟耳边悄悄说，“你把弟妹带来了，那我不是给你当电灯泡了?”

何穆舟一把扯他下来，变相跟朋友承认了自己对夏晓清的感情:“所以待会儿，行事方面有点眼力见儿。”

夏晓清不知道两个大男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也不感兴趣。心里想着刚才何穆舟的话，她难道因此暴露了自己是个爱免费事物的守财奴?她环顾周围的店铺，发现爆米花今日有打折活动，五折!

平时她一般不会在电影院里买的，太贵了，不过今天这跟免费有什么区别，大便宜啊!

晓清也不纠结什么守财奴了，还打算实打实坐实这个称号，她指了指爆米花售卖处，问他们:“你们要吃爆米花吗?我去买。”

何穆舟望了一眼远处，瞅她:“刚才没吃饱?”

“不是，”夏晓清摇头，“看电影讲究一个氛围感。”

“吃吃吃，我请，感谢二位今日作陪，不然我老婆让我写得这份‘影评’，我是真写不出来啊!”刘亦航双手抱拳，而后撒腿跑去买爆米花。

夏晓清眨眨眼的功夫，刘亦航就跑远了。

她转身问何穆舟:“什么影评?”

何穆舟脑子一顿，一本正经地胡扯:“他刚刚才跟我说，他跟他老婆吵架了，他老婆要让他独自看完这部恐怖片，回去复述一遍才能原谅他。他害怕，所以就多买了几张票找人陪他。”

“哦，所以咱俩就被骗过来了?”

“是啊。”

夏晓清看看附近，也不打算纠结这个事，反正刘亦航是何穆舟的朋友，学长又帮他那么多次，她生气还是不是人了。

“那我请你们喝饮料吧，你想喝什么?”

何穆舟低头，望进她水润润的眼睛，“我不喝饮料，只喝矿泉水。”

夏晓清也对上他的眼睛，犹豫道:“那我……随便给你买一种?”

何穆舟摇头:“我只喝一种牌子的，这里不一定有卖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挑剔。

结果最后买饮料的钱是他付的，似乎在贯彻他自己说的话。离开柜台，夏晓清抱着橙汁和雪碧，拿出手机想转钱给他。

被他发现了:“你干什么?”

夏晓清手指未停下来，“给你转钱。”

何穆舟没说话，她补充道:“电影票是你朋友付的，晚餐是你请的，我总得做点事情吧。我也不完全是守财奴，基本的礼貌是懂的。”

何穆舟微微一愣，失笑，不知不觉他竟抬起手揉了揉她头顶:“不急，等你工作了再请也不迟。”

手掌温热，覆在头顶。

感受到滚烫的温度，两人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