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芰荷勒住马缰绳,她今日戴甲,眉眼间的肃杀之气更重。她毕竟是北境驻军的将领,女儿身,走到如今,吃惯了旁人吃不得的苦。
副手打马上前,问:“校尉,我们立即包抄吗?”
萧芰荷注视着车队留下的烟尘,他们不能放这支车队过境,不然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江秋的消息早就断了,现在也不知被关在车队的哪个位置。
“包抄。”
萧芰荷面色冷凝地一挥手,身后的兵士立即分散为几小股,接着树木山石的掩藏,缀上了前方不远处的运粮车队。
箭矢先行。
埋伏在高处的弓箭手率先拦下了前进的车队,刀疤脸用长刀斩断一支飞来的箭,他反应很快,立即怒吼道:“我们中计了,把那个姓江的小子抓过来,挡在车队前面!”
刀疤脸的手下打开江秋车厢的瞬间,一把磨得尖锐锋利的银簪直直扎进他推门的右手,把手掌钉在门板上了一瞬。
江秋不是武人,力道不足。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抱着头把自己蜷缩起来,从车板上滚了下去。
刀疤脸转眼间已经追来。
江秋一滚滚了一身泥尘,雨后没干透的泥巴黏在他的眼睫上,让他一时看不清方向,他迷瞪瞪地跑出几步,一道马鞭破空而来,抽在他腰间。
是那个被他一簪子扎穿手心的手下。
江秋从手肘到小臂都撕心裂肺的疼,他一时间爬不起来,就着趴在泥地里的姿势,咳出一口血来。
江秋盯着渗进泥地里的那口血。
爬起来,去做容周行的学生。
他的十指都深深嵌进泥里,他满手湿滑,艰难地直起半边身子。然后他听见第二道马鞭破空而来的声响。
江秋的眼前还是糊的,他又听见马鸣,原本包抄在外围的兵士分开,一骑白马闯入包围圈,二话不说,先是一剑荡开了就要落下的马鞭。
白马飞驰而过,几下解决了围在江秋身边的其余打手,萧芰荷终于赶到,运粮车队此时已经无力回天。
江秋的绷紧的神经松了。
昏过去之前他看见白马上下来一个青衫的男子,不戴甲,萧芰荷走到他身边,战得笔直地喊了一声:“宋统领。”
宋却,也就是青衫男子安排手下打扫战场,将粮队的活口一一扣押,萧芰荷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待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宋却站住,皱眉看向萧芰荷。
人前人后都很硬气的萧芰荷秒怂,她畏畏缩缩地动了动肩膀,浑身上下写满了无所适从。
宋却是泸县守备军统领,萧芰荷的直属上司。这个威风凛凛一出场的大将军一开口,却是一口愁苦的老妈子叹息。
“芰荷啊。”宋却叹口气,“我安排你帮助容公子剿匪,不是让你什么都跟容公子学。容公子虽然才华是一等一的,但有时候做事手段太过极端,这是很不好的。对方手上持有大梁的百姓,你怎么能说包抄就包抄,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呢?”
萧芰荷长了一下嘴,想解释这个江秋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坏东西。
宋却已经开始念经一样地接着说:“你跟人家有什么仇什么怨,都不应该这样赌别人的命,你是大家小姐,又是泸州营的小将,样样都厉害,许多别人的苦楚,你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不应该强求他人。”
他一顿不着边际的说教,竟然也歪打正着。
萧芰荷认真地思索片刻,觉得他说得有理。
萧芰荷道:“粮队队伍拉得长,发号施令的人在领头的车上,我以为他的命令传不了那么快。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等他醒了,我登门致歉。”
门檐上落下一道暗影,天问的黑衣人几无生息地落在容周行背后,容周行活似背后长了眼睛。他把燃气的香插进香炉了,好以整暇道:“人没死?”
黑衣人单膝着地,附身回道:“没死,宋统领即时赶到,把人救下了。”
“命倒是大。”
香袅袅生烟。
“既然命大,那便留下吧。灞州府也太久没来过新人,殿下天天嚷着一个人念书无趣,给他找个聪明点的对手,才好更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