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阵,曹丕问道:“我还以为这里一直这么美呢,原来只有成亲才这样啊,感觉有些遗憾。”
陆逊道:“桃津山倒是一年四季都花红柳绿的,他们本就是花仙,所以自家地界的花都是常年盛开,羽陵山就不一样了,平日里湿气比较重,水雾多,一眼望去全是绿山。”
说着,二人已行至临水居外,四处都是喜庆的大红,不止宅邸大门,连水榭的台柱都贴上了喜字,听说是陆绩亲手剪的。临水居外老少妇孺,大多是在帮忙准备喜宴的菜品,约是来贺喜的人太多,宅邸的厨房不够用了。
孩童们你追我赶,拿着些小玩意打闹,绕着陆逊与曹丕跑了几圈,又去水榭上玩了,湖岸边的少妇柔声道:“跑慢些,别摔了,记得快些回来,再过一会就要拜堂了。”
还有些懂事的,同女人们在岸边帮着打下手,你一言我一语嬉笑起来,曹丕看着颇和谐的一幕,不禁弯起嘴角,凑到陆逊身边,悄声道:“伯言,这些人都是你的族人吗?”
陆逊点头道:“没错。”
曹丕道:“小孩子和妇女们都是?”
陆逊道:“是。”
曹丕摸着下颌感叹半晌,陆逊不解地看着他,曹丕道:“我还以为能看到许多神鹿呢,路上就在想,若都是鹿要如何办喜事,看来是我想多了。”
“确实想多了。”陆逊道:“能来凑热闹的,都是能够修成人形的鹿,除了山林溪涧里的和刚出生没多久的,你此番应是见不到的罢。”
曹丕正咀嚼这句话,忽然想起什么道:“哎伯言,那位曾经救了我一命的公子,可有来此?若是来了,你引我去见上一见,先前与我说好的,可不能反悔。”
陆逊面露难色,正当曹丕以为他要反悔,且听身后奔放的脚步声,一嗓门嘹亮的童声道:“是神君!神君回来了!阿广哥哥你快来看呀——”
“屏儿你慢些!”少年的声音紧随其后。
二人一同望去,屏儿与阿广飞奔至眼前,迫不及待地行了一礼,屏儿拉住陆逊的手摇晃起来:“神君,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看我大哥成亲呢,急死我了。”
陆逊摸摸屏儿毛茸茸的脑袋,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神君,之前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神君要是没来,我们三个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阿广满怀感激,又被曹丕吸引去了目光,恭敬且疑惑道:“这位公子是……”
曹丕谦逊道:“我姓曹,单名一个丕字,今日随伯……神君冒昧前来,为新人贺喜,还未请教公子?”
“哎呀,来了就都是朋友,说那些文绉绉的干什么呀!”阿广见曹丕年岁与自己差不多,拍了拍曹丕肩膀,笑嘻嘻道:“我叫阿广,这丫头叫屏儿,今天吃好喝好!不过,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哪个世家姓曹呀,也没见你来过……”
曹丕看了看陆逊眼色,解释道:“呃,我其实不是妖,我是个凡人……”
阿广下巴差些掉下来,惊愕道:“啊?凡人!你竟然是凡人!那、那那,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妖气啊?”凑近嗅了嗅,惊道:“还是神君的妖气!”
曹丕的脸色有些难看,陆逊故作泰然,心中委实想笑。
“还说你什么都知道,我看你就是在吹牛,这都不知道!”屏儿幸灾乐祸地撞了撞阿广,双手叉腰道:“让我告诉你,这很简单,这位‘曹丕’肯定是神君从凡界带回来的夫人!”
陆逊抽了口凉气,曹丕的脸色顿然煞白,惊慌道:“什、什么夫人,哪里有男人当夫人的,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屏儿瞥他一眼道:“什么小孩子,你若是凡人,屏儿年龄可比你大多了,按理说你要叫屏儿姐姐的!”
“你大他几百岁,他应该叫你祖奶奶。”阿广嗤了一声道:“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明白了,为了娶媳妇,结契这方面我还是好好看过典籍的,只是刚才一下子没想起来而已。”
陆逊悄悄侧脸,手抵在唇前轻笑两下,曹丕急得脸都有些发红,道:“不管如何,你们不要胡说,伯言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我?”陆逊挑眉,道:“你与一群小孩子这么较真做什么?”
阿广听到‘伯言’二字,立刻煞有介事道:“吼——伯言!咳咳,神君恕我失礼……你居然叫神君的字,以前除了世交的凌家朱家,从没见过神君带谁回来过,你和神君绝对关系匪浅!”
见曹丕实在招架不住,陆逊总算出面阻拦,咳了两声,屏儿和阿广顿时收声,道:“你们俩别闹了,小叔现在何处?”
屏儿道:“回神君,公子现在应该在里面招呼客人呢,阿苞哥和彩儿姐姐都过来帮忙了,说是凌公子还在关禁闭,没办法过来,只好托他们二人来贺喜。”
“好,知道了。”告别屏儿和阿广,陆逊领着曹丕入了临水居,道:“你先在大堂外面等我一会,我过阵子来找你。”
陆逊走后,曹丕一个人在院中走动,看着小厮忙里忙外,卷着一厚沓鞭炮出去,丫鬟们也穿的喜庆,每人头上插着朵开得正红的山茶或牡丹,笑得合不拢嘴。他朝大堂里张望一二,宾客来得不少,似乎施了什么仙法,屋里看起来亮堂的很,大红的喜字下语笑喧阗一片。
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令曹丕觉得实在可惜,因为他谁也不认识,等得久了,不免有些无聊,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转一转,从院里来了一男一女,一人捧着大坛的酒往大堂去,谈笑间少女往曹丕这边看了一眼,一不小心目光撞上,神情大变。
少年疑惑道:“彩儿,怎么了?”
彩儿拉着阿苞朝曹丕跑来,唬得曹丕退了两步,彩儿匆忙行了一礼,惊喜道:“丕公子,您怎的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兄妹好去迎接神君和您啊。”
许是嗅到曹丕身上的气味,阿苞上下打量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就是曹丕?没想到啊没想到,身子骨看着不强壮嘛……神君带凡人回羽陵山,据我所知还是头一遭。”
曹丕见兄妹二人谈语似是对他有些了解,但他想了半天,始终没有什么印象,犹豫道:“恕丕失礼,你们二位是……”
“啊?神君没提过我们吗?”彩儿颇受打击,细眉轻皱道:“没提我大哥倒也罢了,居然连我都没提过。”
彩儿与阿苞自报家门,不由分说拉起曹丕的手,展示掌心的疤,道:“丕公子您看,您这手伤还是我治的呢,虽然当时走得匆忙,没能完全治好,但我把最为致命的筋骨给您重新接上了,不然您这只手恐怕是没法用了。”
曹丕恍然,他那日醒来觉得伤势轻了不少,原来并不是错觉,心中满怀感激,道:“多谢仙子出手相救,丕这只手才得以痊愈,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的,请尽管与曹丕说。”
彩儿咯咯笑了两下,弯着双桃花眼,道:“丕公子言重了,哪里能让您帮我呀,若非要说个一二三来,还请公子好生照看我们家小花。”
正当曹丕疑惑这小花究竟是何许人也,只听大堂里传来一声:“阿苞!你和彩儿要拿着酒在外面杵多久?快点拿进来,等了你们半天了!”
彩儿赶紧抱起酒坛,阿苞吐了吐舌头,拉着彩儿窜进大堂:“快走快走,惹阿兴生气了,我可不想只活一天——丕公子,一会见!”
告别这对兄妹,曹丕又开始遛弯儿,琢磨着小花到底是谁,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倚着柱子看人来人往,念着陆逊怎么还不回来,又有两人从庭院闲步而来,走在前面的人着红白相间的衣袍,温柔的眉眼含笑,风度翩翩有如仙君下凡,若不是他一脚略跛,走路都像踩在云头。
身后跟着的便是陆逊,陆逊高前者半个头,换了身绣着金纹的红衣,明明是族人的大喜之日,神情冷淡又恭敬,只静静听前方少年说话,俨然与少年形成对比。
曹丕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二人容貌神似,尤其是那对深刻的黑眸,总仿佛缀着漫天星辰,此人面相年轻,难道是陆逊的胞弟?可胞弟怎么会走在陆逊的前面?
正想着,二人径直向他来了,这少年许是个有身份的人,曹丕不由得躬身一礼,陆绩则托住了他,浅笑道:“丕公子,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伯言没提前说会带客人回来,有失远迎,还请丕公子见谅。”
怎么今天净是些你晓我、我却不知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