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郭师长拉着宋冰说话,宋雨妮扶着刘小妹去卧房休息,孩子们跟着去了,其他人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屋里没别人了,郭师长对宋冰说道:“你那孩子,不给我交代交代?”
听到郭师长问的这事,宋冰请他移步书房,关上门确定老娘那边听不到这里的声音,才说:“是张松妹妹的孩子,他妹妹妹夫都不在了,孩子没人要,我就收养过来了。”
郭师长伸手点了点他,说:“你小子,人孟河州都结婚了,你还惦记着他呢!”
对于这件事,宋冰都解释累了,“跟他没关系。我真的不喜欢他啊!”
郭师长说:“你想蒙我?你小子再多吃几十年的米吧。你刚进营就看上小孟了,你当我看不出来?”
宋冰拍了一下脑门,无语死了。他那会儿看到孟河州,是被他帅到了,当时有那么一丢丢的心动,可是很快就认清现实了呀,他…他…他这辈子只有母胎单身的份!
宋冰竖起四根手指,语气很重的说:“我发誓,我真的不喜欢他!”
郭师长说:“你发誓没用,你结婚生孩子我才信你。”
宋冰:“……”
宋冰垂头,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吧,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不能结婚,我练童子功的,功夫没成之前,破身即破功!”
郭师长斜眼暼他,说:“你继续编。”压根儿不信。
宋冰叹口气,举起一只手,说:“师长,我这只手受过伤,你是知道的。现在你试试。”
郭师长狐疑的瞅他一眼,抬起手和他掰腕子,下一秒,郭师长瞪大了眼,“!”
“这怎么可能!”宋冰最后一次任务中这条胳膊伤的有多重,他是知道的,郭师长不信邪,拉着宋冰要再试一次,“我不信。你给我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宋冰平静的放下手,说:“这就是我练这门功夫的益处了。”
郭师长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你现在恢复多少了?不行,我还是不信,你起来,咱俩练练。”郭师长拉着宋冰起身,走到屋中间一片宽敞的地方,够他俩施展开了,要和宋冰试一试身手。
宋冰很配合,只控制着自己“恢复”的程度,结果自然毋庸置疑。
宋冰全盛时期,能把五个郭师长压着打;宋冰现在,和郭师长有来有往一二百招,不落下风。
郭师长越过招越双眼放光,心中有底之后,率先喊停,拉着宋冰的手激动的说:“小宋啊,小宋啊,你回来吧。你现在这身手也够用了,军队里百分之九十的人依然不如你啊!”
宋冰摇头,说:“我志不在此。”
郭师长拉着他不放,说:“以你的功劳,回去立刻就是营长,你身手恢复的好,后面还能上战场立功勋,那个孟河州哪哪都不如你,借着你给的底子和老丈人的东风去安南前线了,立了功回来就能升团长。你底子比他厚,能力比他强,将来绝不止于团长职位。小宋,我很看好你。你再考虑考虑。”
盛情难却。可是宋冰是真的不愿意再回到军中。他考虑了一阵,开口说话,语速缓慢,语气慎重,说:“师长,我是真不愿意再回去了。不过,我给你一门外家功夫,你可以传入军中,这功夫练好了,强身健体,加快身体恢复速度,是没有问题的。”
郭师长说:“这样的功夫,传授你的人能让你外传?”
宋冰斟酌的说:“只传外家功夫的话,应该可以。我师傅传授我的时候只说过心法不能外传。”
郭师长冷静下来,在原地踱步思考,问:“只练外功,效果比你如何?”
宋冰说:“大概……二十分之一二吧。”
郭师长又问:“这个心法是谁都能练的吗?”
这次宋冰果断摇头,说:“不能。我师傅一生游历六州,找了二十多年,才找到我一个能受他传承的徒弟。他教我的那一年,已经是白头发白胡子了,教完我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郭师长有些疑惑道:“既然不是谁都能练的,为什么还要叮嘱心法不能外传?”
宋冰一脸平静的胡说八道:“我师傅说,心法不外传,防的不是练不了的人,一防的是有这个资质,却没有被本门发现,对着心法胡乱练反而伤了性命。二防的是别门别派,窃取本门武功。”
郭师长来回踱步,凝眉思考。
过了许久,郭师长问:“你一身伤,真是练这功夫练好的?你给我说实话。”
宋冰面不改色,说:“是真的。”
郭师长又问:“已经伤了的,再练你的外家功夫,能起多大作用?”
宋冰说:“没试过,不知道。”
郭师长点头,说:“行。回头我送个人过来。你这门功夫要是真好,推广军中也要有看得到的实际例子。”
宋冰痛快点头,说:“行。”
郭师长站在宋冰面前,一脸肃容,拍拍宋冰的肩,说:“这事要是成了,我给你请功,军衔怎么也要往上升一升才合适。”
宋冰说:“听您的。”
正事说完了,郭师长话头一转,不甘心的问道:“你练了这门功夫,真的只能保持童子身?”
宋冰叹气,说:“是的。”
郭师长又问:“你真的不是对孟河州余情未了?”
宋冰有气无力道:“我真的不喜欢他啊!我对他只有纯纯的战友情!我对天发誓!”
郭师长叹气道:“可惜了。我闺女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我跟她说你喜欢男的,她说我乱讲。竟然是我看走眼了。你要是……唉,你做了我女婿该多好啊!”
宋冰想到郭师长那个力拔山兮,酷爱打架,一拳能砸的他吐血的闺女,头都大了,叫道:“师长,我拿郭英同志当兄弟处的。”
郭师长对着宋冰看了又看,唉声叹气,说:“你多合适啊。只有你在力气上面能跟她较量,身手方面只有你降得住她。她也只看的上你。我是真动过招你做女婿的心思的,可那时候以为你喜欢男的,唉……”
宋冰暗自擦汗,还好,还好,前有“喜欢男的”做挡箭牌,现在有“童子功”做挡箭牌,果然古人诚不欺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郭师长一行人当天要回返,宋冰送了人回来,就对上了老娘眼眶红肿泪流不止的脸,宋冰立刻感到头疼了。得,这还有一关要过呢。
宋冰先发制人,上前搀扶她往屋里走,说:“妈,外头冷,咱进屋去。”
刘小妹哭着说:“你在外面出生入死,你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来人,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啊?你有几条命那么拼啊!别人家一块三等功臣匾,丢了一条腿才换回来,我儿子在外面拼命,拼了多少次命才换回来这六块匾?你就没想过你家里的娘,万一你在战场上出个什么事,你让你乡下的娘怎么活啊!”
宋冰好声好气说:“你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吗。”
刘小妹说:“全须全尾?不缺胳膊腿就是全须全尾?儿啊,你当妈傻呢,你那仓房里那么大一袋中药,你当我没看到啊?我看到了,我是不说。”刘小妹泪水汹涌,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哽咽着说:“儿啊,我知道你自小就有主意,你是个心气高的人,不愿意在这个小地方蹉跎一辈子,你要去外面闯荡,我劝不动你,就由着你去了。你打小说话真不真,假不假的,我都分辨不清,我只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成算,就够了。可是这次、这次……儿啊,你真的是让为娘的太伤心了!”
宋冰低下头,喊:“妈。”
刘小妹哭着说:“我就你一个儿子,我和你姐还要仰仗你,你在外面拼命,你是仗着自己能耐吧,你、你拼命的时候就没想过家里有人等你回来吗?六块功臣匾,三个一等功,三个一等功啊,你拿多少条命才拼出来这六块匾啊……你瞒着不说,你回来了,一身伤痛也什么都不说,儿啊,妈心疼你啊……”刘小妹这一天太伤心了,骂儿子又舍不得骂太狠,只能哭,用哭来发泄,泪水无穷无尽的流。
第二天宋冰去找昨天帮忙主事的宋姓老人,一路上,经过别人家院子,都有人跟宋冰打招呼。甭管之前来往多不多的,见到了,叫一声,宋冰应了,哪怕回应的只一声“嗯”,打招呼的人也高兴。
乡下人家嘛,大部分时候都挺纯朴。
宋冰找到宋姓老人说昨天席面花费的事,花了多少钱,他给钱要给谁。正高兴的老头儿顿时虎了脸,连连摆手,说:“别说这个。你这是咱们一姓的大喜事,你给咱们姓宋的长脸了,席面花费咱们姓宋的分摊了。再说也没多少,粮食是自家的,菜是自家的,鸡鹅是自家的,就找人买肉花了点钱,那点钱算啥呀。”
宋冰说:“不行,这钱我一定得给,不好让大家为我的事破费。”
老头儿拉着他进屋坐下,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语重心长道:“小冰啊,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你听我说,你这个做法,是跟大伙儿生分了,大伙儿住一个队的,同一个姓,你有喜事,大家帮帮你,反过来,哪天别人有喜事,你也搭把手帮帮忙,这才是咱们乡下人的来往之道。你明白吗?再说你的这个事,你帮了咱们整个村的大忙啊,你提一句修路,县里领导马上就答应说一定给咱们修,这都是为啥?因为你是英雄,你有军队来的首长给你撑腰,你让咱们整个村在县领导面前有脸了!昨天的席面家家都出了米面粮油鸡鹅菜肉,出了力,甭管是不是姓宋的,大家伙儿都出东西出力了,你说要给钱,先不说钱怎么算的问题,第一个,你让大家伙儿没面儿啊,太生分!”
宋冰觉得不给钱不太好,昨天几百号人,那席面可得吃掉不老少,队里大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出了这一份,有人家里可能就得吃糠咽菜一段时间。
老头儿挥手赶他,说:“这事儿你听我的,你别说了,回去吧,地冻天寒的,搁家里炕上唠唠嗑儿、吃点喝点不好么,别出来挨风刮脸了。”
老头儿说:“你要是还想不明白,回去问你妈,你妈知道怎么做。走吧。走吧。”
宋冰起身离开了。
老头儿在院里目送宋冰走远,摇头晃脑的转身回屋,嘴上感叹了一句:“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