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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由太后亲自操办。
太后与阖业硕同坐正位,其余人等,纷次列于侧位。
羽伦同浣彤依那坐次簿上所列之位各自坐好以后,方是发现,二人正对着对方。
若羽伦身份为准驸马,浣彤为本朝嫔妃,分属外族与宫内皇亲国戚,并无不妥之处,只余知情人暗觉恐有违和之意。
二人虽未言语一句,却是心照不宣了。有了之前芙雅选驸马的前车之鉴,不消说了,二人这般明晃晃地又被设计了。
之前翠坤宫之事,芙雅已是学话到诚文轩去了。羽伦自是看出,纵使二人不能当众同奏,也得堂而皇之地端正对坐着熬完整个宴席。
又是一场鸿门宴!羽伦心下暗自叹道——宫闱倾轧,终是躲不过的。
只这般对视不语,羽伦便是看懂了,浣彤眼里,更有深意。
阖业硕全程沉了脸去。羽伦见状,便是默默埋下眼去。非为怕了什么帝王怒目而视,只不想彤儿无端被连累罢了。
可每每目光无心掠过,皆被浣彤凝眸注视,羽伦的目光便是稍作停留,亦有深意——彤儿,保重。你要做什么?
待浣彤与芙雅同奏祝寿曲,羽伦便是瞅见那华丽的筝,不难猜到,那定是御赐之物,心便是稍有放下——还好,她尚得宠。可她到底想做何事?
“你殿上盯着他的那副痴心模样,以为朕没看见吗? ”婧云宫大门敞开着,阖业硕竟是恼了,丝毫不避讳宫人。
“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我们对面而坐,眼睛往哪看?”浣彤好生委屈地顶撞回去,随即便是不想理睬他,于镜前拔下珠钗花饰,“臣妾周身疲乏,难迎圣驾,皇上请回吧!”
“好啊!敢跟朕顶嘴!还摆出这副爱搭不理的嘴脸!朕是把你惯出毛病来了!朕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你还这般言之凿凿地跟朕狡辩!你当朕瞎吗?”阖业硕被她面露不屑却偏故作恭敬的模样惹得愈加气闷,从背后捏了她的肩膀,一副险些要扯了她头发的怒相。
“松手!”浣彤扭躲不成,忍无可忍,忿忿然站起,转身瞪着阖业硕,“这是你自己说的!别往别人身上赖!谁瞎谁知道!”
“好!你再敢跟朕犟嘴,朕就有你好看!”阖业硕扯了浣彤的衣衫,面露凶相,“朕是最近对你太宽容了!你已经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是吗?”
浣彤不甘示弱,对阖业硕拳脚相向,“放手!本宫怕了你不成!”
“好啊!你真是醉得不轻!你还敢喝那么多酒!”阖业硕气势汹汹地揪了浣彤去榻上,“你是料定朕不舍得收拾你,是不是?朕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舍得!”
此番二人争吵如此之凶,宫人皆是听得清清楚楚,却愣是不敢吭声。
悦儿亦是喝了浣彤随手赐的酒,睡过去了。
婧云宫内的怒火,无人可熄。
“啊!”阖业硕大叫一声,便是口上沾血地踹了门出来,“传陆太医!给朕看看!德顺!找烈酒来!”
关于这一夜,宫里有传闻,震怒的帝王手捧烈酒,一路跌跌撞撞地在宫里游荡,碰巧遇到了珅妃,便是跌进了她的宫里,整夜昏睡不醒。
第十五回9
“太后,臣妾瞧见皇上的肩头,好大一条伤疤。趁皇上睡着,叫了心腹御医来看,确定为利器所伤。”
“哦?此等大事,皇上藏得如此之深。你说伤是怎么来的?”
“婧妃生辰之日,皇上匆匆离开婧云宫,宣了陆太医……”珅妃靠近太后身边耳语。
“你是说……婧妃干的?”太后震惊不已,知他受伤,已是难以置信,若是婧妃所为,便更是不解,“皇上怎么了?都对他动手了,还留在身边。”
“所以,皇上就是不论她做错什么,都原谅她。如今,臣妾用寿宴间的座位安排一事,暂时离间了他们。可这一刀之痛,皇上都能忍了,这与昔日情郎对坐一会儿惹的闲气,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除了她,以后就难了。”
太后细细想过,认为珅妃所言有理——
过去 ,她确是听闻他二人冲突多次,阖业硕皆于一段时日之后与之重归旧好。若不趁着他在气头之上,不理睬她之时下手,以后再找机会便难了。
况且,阖业硕是个顺从之子,向来毕恭毕敬,从未忤逆于她。除掉他的宠妃,他纵是心里有火,也只得忍了。母子之情又有何用?阖业硕可为她颐养天年,却不肯分她半分皇权,与之冲突,在所难免。灭他一个妃子,算是轻的了。
再者,阖业硕对珅地一忍再忍,还不是对其有所畏惧,他纵是怒,也得看在珅地强权之份上,咽下这口气,若有仇,也得大半记在珅地头上。
况乎珅地已然承诺,若扶得珅妃与乾煜上位,可保她大权在握。为珅地除了心腹大患、为自己在宫中排除异己,岂不一举两得?
最为难得之处在于,她恰有理由治浣彤的罪!这弑君之罪,若是人证、物证俱在,阖业硕也护不了她啊!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太后思量再三,心下一横,为做真正的万人之上,必得豁出去一回,便向珅妃重重点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