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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母
母子久别情未尽,
闻笛重唤思母心。
遥想昔年母若在,
会否今为异乡人。
——霍隆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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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重逢后,掩云听着芙雅吹那骨笛,不觉思绪万千。
芙雅把骨笛递到掩云跟前,要他也吹。
掩云便是不敢接,推说自己忘了。
骨笛声响起,他便是深感心伤,忆起身在霍戎之时,为他吹奏骨笛之人——
忆母
母子久别情未尽,
闻笛重唤思母心。
遥想昔年母若在,
会否今为异乡人。
思母之人心绪难平,厌母之人却是又被气得不轻。
“果然不是朕之亲娘!朕喜欢谁,她便找谁的茬!如此不安分。不给朕添堵,就这么难吗?要朕给珅琚珷修花园、要朕纳外族女子为妃,毒害婧妃,撺掇朕的妃子与他人眉来眼去,真是铁了心与朕为敌!这是好日子过多了!当朕是呆宰羔羊吗?”阖业硕虽是一忍再忍,却已是语含阴狠之气,“真是太不了解朕了。以为朕怕了谁不成?怕是不知道被朕盯上了,便难有好下场吧!”
“皇上方才所述诸事,旁人未必能知。纵是知晓,亦未可作为扳倒其之理由。母子之名在外,‘孝’字当头。她威仪尚在,冒然下手,恐难服众啊!”翰琼叹了气,忧心道。
“确实啊!她虽是处处惹人生厌,却让朕抓不出什么大的错处去治她。可恶!”阖业硕哼笑两声,“等到她联合了珅候,架空了朕,朕再塞给她个外戚夺权、后宫干政的名头吗?她早罚朕去扫马厩了!”
太后不知,她算计阖业硕之时,已是反被其一一记着,只待得了良机,破其口碑,一招致命了。
“朕让你受委屈了。”阖业硕领了一众宫仆来时,浣彤正对着宫灯,一页页翻着琴谱。
“何出此言?你得知臣妾要到寿宴上献技去,是么?”她这般淡泊地轻轻道过,却胜那娇滴诉苦之举,更惹阖业硕难受。
“嗯。如果不跟朕在一起,你便无需面对这摊烂事。对不起。朕没能护你周全。”阖业硕叹道,想来换作会拿捏君心、善博恩宠的美人,必是做出委屈万状之娇嗔模样,同他含泪告了状去。
“你不是要芙雅替臣妾解围了吗?”浣彤眸光沉凉,强扯笑颜,能得芙雅相助,已是难得,再提其他,便是奢望了。
“你不怪朕?”阖业硕目光犹豫,“还是……你不敢说你怪朕?”
“你也不想。”浣彤缓缓地道,却是感慨,过往怨他之时,总想他贵为天子,无法击他痛处,可今日看来,纵是天潢贵胄,亦有恨自己无力之时。
她轻轻地合上手中琴谱,眸光死寂若渊,知他亦是难办。
“朕有东西给你。”阖业硕命人抬进一架古木所制之筝,“朕早就命人去做了。本想寻个好时机,给你个惊喜。却不想,送你之时,却遇到了这样之难事。”
浣彤掀开筝上帘布之时,双眸闪起晶莹连绵的光芒,颊上涌起难得一见的欣喜之情,速速调了音,试奏几下。
她初试文曲,悠扬绵长、婉转动人,再奏武曲,铿锵有力、气焰铮铮。
阖业硕呆然伫立,心神悄然乱了,随她落腕于水乡古镇,抬指于大漠孤烟,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心下戚戚然暗自神伤许多——想来抚筝习舞、阅典撰书,才是你想过的生活吧!朕给你的,却是宫闱倾轧、提心吊胆的日子!
“你不该为朕受这样多委屈。朕帮你回绝。朕亲自去找太后。她怎么也得给朕个面子。”
“不要!”浣彤速速回绝,“她会以为是臣妾在嚼舌根。惹恼她便不好了!”
“是朕无能!”阖业硕眸里满是心疼之意,想来她已是全然心凉,才生得这般脾性薄凉,冷淡漠然,却句句有气无力。
“这些烦恼,纵是在寻常百姓家里,亦躲不过。”浣彤宽慰他道,合上了手中之琴谱,“让臣妾想想,要合奏什么曲好呢!也不知芙雅如何想。”
“朕曾听芙雅吹奏的那段骨笛曲,总有盼里生悲之感。”阖业硕回忆道,“寿诞之上,还得强演欢快之曲。”
“盼?悲?看来曲中自有故事。臣妾对她的骨笛,颇感好奇!真想看看!”浣彤甚有兴致地道,随而手抚筝弦,“在臣妾看来,‘演欢快之曲’同强颜欢笑,恐无大甚差别吧!臣妾亦许久未弹喜悦之音了!若是借这庆贺之机,练些欢快的曲子,亦算不错!”
“你这个蠢丫头,掺和他们的事情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这是他们的宫廷斗争,牵扯到各方势力。你真是太孩子气了!”霍隆掩云得知芙雅所为,着实生了气去,“你被人利用了!”
“那是皇帝哥哥的事,我怎么能不管?”芙雅面露心疼神色,“还有,你没看到,他的心上人特别可怜!她被太后和其他妃子为难!”
“你呀!真是没长大!她能抓住‘皇帝哥哥’,”掩云气得嘲笑自己了去,“你二哥被你气的得,竟开始学着你叫他‘皇帝哥哥’了!我是说,她能抓佳皇上的心,就必不是心思单纯之人!你该离她远点儿!你说,现在怎么办?”
“找她练那节目去啊!带上二哥送我的的骨笛!吹支疆外的笛曲给她听!”芙雅摸了摸心爱的骨笛,便是跑开了。
进宫之后,芙雅同浣彤一见如故,相处甚佳。
阖业硕难免担心,她俩所练之曲,会否得当,若被有心之人诟病,便是不好。
于是,他便是择了一日,去探她二人,提前看那节目排得如何。
看过之后,他便是放心不少,只觉那曲声悠扬动听,喜气甚浓。
寿宴前一晚,阖业硕知她必是心神不宁,特意来了婧云宫。
浣彤亦知阖业硕为明日忧心,便提了其他事来,“那骨笛,怕不是疆外之物。那骨当是取自一种疆内之鸟。”
“按芙雅所言,此笛为霍隆掩云之母送给其子的。若此笛为疆内之乐器,难不成,掩云之母亲,是一位疆内女子?他的母亲,才是和亲公主?朕的那些诗,都是写给他母亲的?”阖业硕随口笑道,确觉心下松快不少,“待有空问问芙雅,便知那掩云的母亲是谁了!”
“芙雅不记得!”浣彤笑道,“臣妾听她吹奏掩云教她之笛曲了!记谱下来后,发现其中甚有疆内谱曲之惯用手法。芙雅只记得,掩云说,笛曲为其母亲所教。其他便是不知了。想来掩云之母,去世甚早。否则,芙雅怎会不记得?”
“儿时丧母,被父王冤枉,离乡成为质子。”阖业硕把掩云所经历之过往,连了起来,忍不住感叹,“过得好生坎坷。皇家人皆是这样么?”
“包括你么?”浣彤乘机问去,“掩云苦,还是你苦?”
“就目前我们猜的故事来看,”阖业硕想了一想,欲言又止,“朕苦!”
“苦在哪里?”浣彤追问道,甚想听阖业硕早年之往事。
“他有芙雅,死心塌地,万里相随!”阖业硕轻叹一声,避重就轻地道,“而朕,没有这般待朕之人!”
好生狡猾!不愿谈起当年,便是算了!反倒打一耙,令我难能应对!
“芙雅确实有眼光!”浣彤心下不悦,反讽阖业硕道,“没有选你,选了霍隆掩云!”
阖业硕不愿谈及过往,却也知浣彤对己方才之躲闪,心有不快,便是提了其他事去岔开之前所言,“你怎会知那骨笛材质有关之事?”
“因为臣妾之前写过一部《古今匠人书》,记录民间各色匠人之巧思妙想。无关王侯将相之丰功伟绩,只关乎各色平民技艺。”浣彤如实道来,“其中对这制笛之术,略有记载。”
阖业硕望着她这小有得意之模样,若当年入诚文轩时那般,不觉眸光痴然,唇角挂笑,随口而道:“你瞒着你爹,写出如此”
“爹知道!”浣彤否认道,“只是他知道臣妾去了考场后,便不许臣妾带着书乱跑了!去诚文轩也不行!”
“所以,你爹知道你写了《古今匠人书》。只是不愿示于外人,对否?”阖业硕想了想,便是问去,面露不解之色。
“臣妾那时亦觉父亲行事奇怪!”浣彤猜测道,“最大之可能,恐怕是怕臣妾锋芒太露,伤了羽岑之自尊吧!”
想当年,阖业硕曾问赫靖浩骞,可知此书。他竟答说不知。阖业硕便要其找出写书之人。赫靖浩骞虽是应了,却未有结果。
阖业硕心有狐疑——如此看来,赫靖浩骞似有意不愿朕知道浣彤之存在。
这是为何?他可还有其他事瞒着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