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爷的宴席结束了好久还有人来打听宴席上的吃食是什么,附近村子不少人家来靠山村买了芋头荸荠种子,豌豆种子,蚕豆种子。除了这些种子还有吃食,林记小炒林老板与宋老四熟,凉粉也是在宋老四那里拿的。林老板挑一个日头好的午后,收了店一个人走到宋盐菜:“老四啊,什么时候去乡下?”
宋老四看林老板来了搬了凳子给他坐,拿了一把蒲扇给他:“这么热的天走过来就是为了问我什么时候去乡下?”
林老板摇了两下蒲扇看着宋盐菜门口挂着的竹帘子说:“还是你这里凉爽。”
宋老四到了碗凉水给他:“我这里不开火,人来了买了菜就走,能有多热。”
林老板绕了半天弯子才说道:“老四,我问你个事,你侄女那烤鸭子方子能卖不?”
“你想卖烤鸭?”宋老四想了一会,春芽自己不开店,卖方子也能赚一笔。他沉吟了一下说:“只是这鸭子要肥鸭子,你上哪里去买?”
“这个不碍事,我乡下有个庄子,临山近水的,养多少鸭子都成。”林老板说道:“老四你与我牵一个线,我按中人礼来谢你。”
“这个倒是不必,回头我去问问,你等我消息。”宋老四与林老板也是多年相识,平日里也互相提携生意。
“别回头找时间了,明儿就去吧。”林老板也不与宋老四客气,替他把时间定了下来。
宋老四第二日回了靠山村,找到春芽商量卖方子的事。
“这个也不是我的方子啊,我从沈家庄学来的。”春芽虽然将烤鸭教给了春花,她还是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方子。
“这个没妨碍,沈家也不做这个生意。”宋老四说道:“林家买了去也就在青山县卖,不会跑到沈家地头去,只是你卖了方子以后就不好卖了。”
“我也没卖啊。”春芽忘记了宋老四从她这里定的鸭子全部是要卖出去的。宋老四卖的是盐菜,年末帮着一些老客户烤两只鸭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宋老四生意好了太多,县衙要来重新定他的税。这卖肉的和卖菜的税负不一样,这春卷跟菜好歹还搭边,这烤鸭子实在是不行,为了年底两只鸭子提税负,宋老四觉得不划算。
春芽思量了几天还是决定将烤鸭子这个方子卖给林记,宋老四和村长来做见证,两个金元春芽将方子卖了出去,林记只能在青山县卖,春芽以后不得在青山县卖烤鸭。大正朝立契书,这商税要三成,两个金元刚到手,春芽就缴了六十个银元的商税。
春芽拿了契书回来悄悄问宋老四:“四叔,沈家的契书没缴税。”
宋老四看了春芽一眼叮嘱道:“沈家这个事你不要说,你不会造纸,更不认识什么沈家人。”
春芽听了宋老四的话从此不提这个事,春芽不知道的是沈家签了契书一早将双方的契税都交了。宋老四知道这件事,他不说是不想春芽将这件事露出去。
林老板带了两个儿子来跟春芽学烤鸭,前后烤了十来只鸭子才出师。林老板还预定了春芽的橘子酱,看到春芽有青梅树,连忙说:“将来有梅子酱也要。”
一小罐橘子酱要一个银元,等到秋天,柱子背着背篓去山里把那些酸橘子全部摘了回来,春芽熬了七八罐子橘子酱,酸橘子难剥,剥得二春媳妇眼泪汪汪的。
宋阿爷宴席上的米酒很合春芽心意,春花捎来了酒曲,春芽在家里又折腾开了。半个月之后春芽的米酒酿成了,宋大伯娘听说了也来喝两碗。
“这个可真好喝啊。”宋大伯娘放下碗叹道。
“是呢,这个甜甜的,要不是有股子酒味我能当糖水喝了。”大春媳妇看着春芽问道:“这个得放多少糖啊?”
“不用糖,是用酒曲做的。”春芽做出来的米酒清甜,只一点点酒味,一点也不醉人,也没有黄酒那一股子味,不像酒,更像是个糖水。
“哇!”大春媳妇惊叹:“不用糖就这么甜吗?”大正朝糖是比盐还贵的物件,女人只有坐月子家里才会买两包红糖。平常买两块糖也是哄小孩子的,家里女孩子吃糖的机会更少,因为大人会说:“女孩子嘴巴不要这么馋,将来嫁不出去。”“糖这个东西死贵,哪里有余钱买?”就算嫁了人持了家也会因为糖价格贵,接受了父母的说法,哪怕真买了糖还要留着哄孩子呢。男人脸皮厚还可以跟娃娃抢糖吃,女人就没有这样做的。
大春媳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春芽,宋阿爷看见了连忙说:“你不知道她这几天折腾了多少糯米,我看酿酒比酿酱油还难。”大春媳妇叹了口气,塌下了肩膀。
“嫂子你明儿再来,我做给你看。”春芽不觉得是什么难事。四春媳妇听了忙说:“我也来,我也来。”
米酒米酒好歹是酒,春芽也不敢给孩子们喝。看着眼巴巴的木头林子和一帮侄子,春芽把米酒里的米捞两勺出来加了水煮开了又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搅散成蛋花,三春的小儿子青叶七岁了,看到春芽掀锅盖就走来:“春芽姑姑,我帮你烧火。”
春芽盛了一小勺尝了,又让二春媳妇:“二嫂你试试,是不是没有酒味?”
二春媳妇尝了一口,米粒已经煮化了一抿就散,酒糟的香气完全掩盖了鸡蛋的腥气只剩下香甜的味道:“没有酒味,我尝着比米酒还好喝。”
宋大伯娘也跟着喝了一口说道:“这个是没酒味,但是还是米酒好喝。”
孩子们一点也不嫌弃,纷纷拿了碗过来盛了喝,青石砸吧砸吧嘴巴:“姑姑,这个比茅针水好喝多啦。”
“臭小子倒是会吃!”二春媳妇拍了他脑袋一下,“没见里面有鸡蛋呢嘛,鸡蛋汤还有不好喝的!”
酒糟鸡蛋汤成了春芽家里常备的饮品,宋大伯娘得闲也拐过来喝两碗。春芽看宋大伯娘喜欢喝,便将酒糟鸡蛋汤分了两个盆,一个盆给孩子们喝,另外一个盆放凉了加多两碗米酒更香甜,宋大伯每天也要走过来喝两碗。宋大伯更喜欢米酒,隔三差五来找宋阿爷喝酒,自从春芽酿出来米酒,宋阿爷就没再缺过酒喝,总算不再抱怨春芽总是用他的酒烧菜了。
大春媳妇看着春芽做了两次,拿了糯米和酒曲回去做出来的米酒颜色发黄,味道也酸,宋大伯娘怀疑大春媳妇没学会,大春尝了两口,当天夜里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宋大伯赶车将他带去县城济民堂,济民堂老大夫把了脉说他吃坏了东西,开了几服药给他。
大春说了自家媳妇酿酒这件事,老大夫说这酒发酵,中间不知道哪一步做坏了就不能吃了,让大春千万大意不得,这个拉肚子是能要人命的。大春白着脸回到靠山村,大春媳妇只得将做坏的米酒到了,连喂家里的鸡也没敢。后来大春媳妇又跟着春芽做了一次,春芽做什么她做什么,一模一样的,偏偏过来几天,春芽的酒罐子米白酒清气味香甜,大春媳妇的酒罐子冒着黄色浮沫,一股子酸味,没人敢吃。
大春媳妇没学会酿米酒,四春媳妇学会了,从此四春的牛车上又多了米酒,乡下人买酒不易,多少总能卖两斤出去。
入了夏,春芽挖的池塘长出来细长的叶子,随着天气变暖,叶子慢慢舒展开来,春芽这才确定是长成了,后来还开了几朵粉嫩嫩的荷花,引得靠山村的人又来看稀奇。春芽也不知道莲藕的产量是多少,但是手头有一个金元的春芽钱不花出去是不可能的。等宋大伯大伯娘知道的时候,春芽已经在自己地基后面又买了两亩旱地。
去年棉花收成不错,春芽全部拿来做袄子,又轻便又暖和。棉籽全部留下来了,春芽今年种了一百多株棉花,棉花苗要移栽的,宋阿爷编了百十个拳头大一点网眼稀松的竹筐给春芽种棉花,如今棉花苗有膝盖高了,春芽找不到地方栽,这才又买了两亩旱地。
春芽现在的房子加上新买的基地和两亩旱地加起来有三四亩大,宋老四目瞪口呆地看着春芽把棉花种下去,还规划者扩大荷塘,终于意识到春芽的手真敞:“幸亏春芽这是在家做老姑娘,哪个婆家也不能由这她这么折腾呐。”
“春芽究竟赚了多少钱?”宋大伯用胳膊肘捣捣宋老四。
“你不都看到了,她手里就存不下余钱。”宋老四朝面前一大块空地努嘴。
“柱子脾气也真好,阿爹也是,什么都由着她。”买地是正经事,只是春芽这地地段不好,宋大伯看了只觉得牙疼。
“那怎么办?”宋老四两手一摊,“这两年村里也没有地卖,远了照看不到还不如不买。要是啥都不折腾,村里人也要相信呐。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那不是招贼偷就是招贼惦记嘛!现在可好,偷什么,偷块空地?”
宋大伯斜了自己弟弟一眼:“那什么,春芽这是要盖房子了?”
“今年不行,明年我看也够呛,春芽要盖青砖瓦房。”
“你说什么?”宋大伯惊的脸都变形了,他原地转了两圈说:“不行,我得去抱只小狗给他们养。”
“我不是说春芽手头没钱了嘛!你急什么?”宋老四操着手慢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