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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封余?”韦愿眉头一跳,原来除了夏主,害死赵悦的,还有一个细封余是吗?
“对……是他……”
细封余继续说着:“我族尊卑有别,如我这般只能一辈子在宋在辽当个暗探,无令不得回夏,但他直接听命于夏主,是夏主心腹;”
“当年夏主想要得到握在兵部手里的两张要塞城防图,结果暗探行事意外被禁军发现,更不曾想招来了那赵悦,他向来聪明,手段了得,一番的追查之下,他竟得到了夏主的欣赏,夏主想招揽赵悦为自己所用,便让我等故意暴露据点位置,引赵悦出城,然后由埋伏在城外的细封余等人擒住,送往夏军驻地。”
“后来呢?”韦愿问。
“后来我也只是听说……夏主几番劝降,但赵悦始终不肯,于是夏主便杀了他,之后……抛尸在了宋夏边界的山崖下……”
抛尸崖下……
“当”的一声,手中匕首掉落,韦愿也瘫坐在地,她虽然早已接受了赵悦的死亡,但抛尸崖下……
“你们怎么敢的……”一瞬间怒气翻涌。韦愿回过神,咬着牙抓起匕首就要冲着细封云刺下,“你们怎么敢这么对她的!!”
“住手!韦愿!”王宽见韦愿失控,大喊着阻止,薛映的行动更快,他冲过来,拦住了韦愿挥下的手臂,“冷静!”
“我怎么冷静!他们!他们居然将赵悦扔到了山崖下!他们怎么敢的!我定要所有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韦愿杀意迸发,双眼通红,根本冷静不下来。
王宽也过来,扳住了韦愿的肩膀,让韦愿看着自己来分散她的注意力:“那你更不能杀他了,如果他死了,后续的线索都会断掉,难道你不想找到细封余了吗!”
“……”韦愿大口喘着粗气,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但她还仅存着丝毫理智,王宽说得对,她不能杀细封云,如果杀了,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扶她去休息一会吧。”王宽见韦愿稍稍冷静了下来,让薛映把韦愿带走。
韦愿在薛映的搀扶下站起身,她刚刚心绪波动太大,此刻手脚发抖,只能借着薛映的力量往椅子走去,裴景也赶忙迎上去试图安抚韦愿。
王宽见地上躺着的细封云一直盯着芸娘,也不想闹的太僵,便开口:“花少,收刀吧。”
花辞树默默收刀,转身走向韦愿,也去查看她的情况,而芸娘没了威胁,红着眼眶快速的扑到了细封云身边,想要扶起他,王宽帮着芸娘一起把细封云扶起,让他坐到了床上。
王宽见细封云低头不语,芸娘扑在他身上哀切抽噎,回头又看见坐在凳子上,闭着眼扶着额头默默流泪的韦愿,顿时也有些无措;
“王大哥……怎么办……”裴景走到王宽身边,小心问道。
“都先冷静一下吧。”王宽无声叹息,都是命运磋磨捉弄的苦命人罢了,“等元仲辛和赵简回来再议。”
元仲辛和赵简匆忙赶回,一进屋就被屋内冷凝的气氛吓了一跳,一屋七个人坐得满满当当,却无一人讲话,一看刚才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啦?”元仲辛挑着眉,小心的询问。
“元大哥,赵姐姐,你们回来了!”裴景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小声提醒,“刚刚他们……嗯……吵架了。”
“吵架?”元仲辛不太相信,视线从屋子里扫过一圈,怎么看这些人都不像能吵到一起去的,“谁跟谁吵架了?”
“不是……”裴景蹙着眉否定,但怎么想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刚才的情况,只好转头求助王宽,“王大哥……”
“他就是从云记酒馆抓到的夏兀卒军校尉细封云,今日我们与信中商量好的一样送他出城,却遇到了夏人暗探和刘生的追杀,韦愿和花辞树一路跟踪夏人暗探,但刘生却是跟着韦愿他们来的;”
王宽简短的概括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像陆掌院透露彼此正在做的事情,但韦愿他们调查的人和任务,居然与我们所做的不谋而合……此事确实蹊跷。”
“这还有什么蹊跷的,基本上就可以断定陆观年有问题了。”赵简说话向来直白,“说不定韦愿说的韦太尉的那个计划,陆观年也有参与,是他一直在耍我们。”
“陆掌院也有参与,那明日掌院也会去山神庙吗?”裴景问。
“应当会去。”赵简捏着下巴眯着眼盘算着每一种可能,“但他的出现……会是以什么身份呢?”
“先不说身份,吵架呢?”元仲辛更关心八卦,“为什么吵架?”
“细封云刚刚说了当年赵悦的……一些细节,韦愿她情绪有些波动。”王宽话说的含蓄,也怕再刺激到韦愿。
“啊……”元仲辛一噘嘴,知道自己关心错了地方,急忙换了话题,“叫我俩回来不是要商量明日对策吗!商量吧!”
赵简白了一眼极其懂得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元仲辛,又看向王宽:“根据你传信说的,明日图纸的交易时间地点是午时西郊山神庙,届时会有一位禁军高官带队来卖图,这个人,大概就是韦太尉了。”
薛映提出问题:“但现在的问题是,来人是韦太尉,那他到达山神庙的那一刻就已经坐实了他叛主的罪名。”
“我们无法阻止韦太尉去往山神庙,但换一种思路,如果韦太尉必须去山神庙呢?”元仲辛捏着脖颈间的狼牙项链。
“什么意思?”裴景问。
“他的意思是……韦太尉不是去卖图的,而是去捉拿叛徒的。”花辞树头脑也很聪明,一下子就懂了元仲辛的想法。
元仲辛笑起来:“没错,其实不需要什么计谋,只要简单粗暴一点,只要我们能把图夺过来,能把夏军暗探一网打尽,那韦太尉就是无罪的,或者说,他罪不至死。”
“可行。”薛映点头赞同。
“我们如果能得到更详细的线索,或许还能让这事更加可行。”赵简用眼神示意王宽去问细封云。
王宽读懂了赵简的用意,沉默一瞬,往细封云那走去。
但细封云经过刚才的事情,却有些不愿意配合,他只想离开:“我该说的都说了,该遵守承诺放了我吧?”
“承诺必守,但还有问题没问完,”王宽看着细封云,伸出手,“第一,告诉我明日你们卖图的具体细节,还有撤退路线;第二,我们如何才能找到那个细封余?”
“……”细封余一时语塞,他思考了一下才干巴巴道,“我只负责传递消息,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布局,但要我透露夏主心腹的行踪,你们才是真的想要我死吧?”
“不是死,这是一个合作。”王宽摇头,真情切意却循循善诱,“你告诉我们如何找到细封余,我们利用明日交易的时机,送你回西夏。”
“怎么送?那么多人想杀我?”细封云根本不信。
“对,夏人想杀你,禁军想杀你,秘阁也想杀你,但是这三方势力很有可能明日会齐聚城外交易,如此借机送你离去,很简单。”
“而且有我们在,必定会让细封余永远留在大宋,你作为细封一脉回到夏还可顺势夺权,这对你来讲,并无坏处,反而益处多多。”
王宽话语虽淡,但却给了细封云足够的压力:“但如果你不告诉我们如何找到细封余,恐怕今日单一个韦愿,便不会再让你们活下去了。”
细封云皱着眉盘算半天,可能也着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认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
“夏主对车行炮图很是看重,可能细封余明日也会前来;哪怕他不现身交易地点,大概也会如以往一般,在细作夺图之后,再交于他手送回夏,但我不参与他们的买卖计划,所以他们的撤退路线我是真的不知。”
王宽问:“明日交易的人具体是谁?”
细封云道:“也是细封一族的暗探,开封城内共两处据点,今日来杀我的是其中一处人马,另一处的位置我不知,但他们身上都有这鸟兽图腾的刺青……”
花辞树没忍住一笑:“那明日要来的可都是老熟人了。”
“此话怎讲?”赵简问。
花辞树答:“的确如他所说,城**有两处据点的夏人暗探身带鸟兽图腾刺青,一处白日里想要杀掉细封云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而另一处……此刻文无期和小楚袅正在盯着,刚刚已经给他们送了信,他们明日也会跟着暗探的行踪一起去到交易地点。”
元仲辛闻言也乐了:“你们八斋还真是未卜先知啊,这种事也能提前蹲点的?”
“暗探据点的线索是陆观年给的,”花辞树谦虚道,“但论计策谋划,彼此彼此啊,七斋。”
“那这样就好办了。明日我们兵分两路,王宽,小景和我一队,埋伏在破庙前,看看陆掌院会不会出现,以及前来交易的对象到底是不是韦太尉;我们只需要看到真相,以及提防前来交易的暗探从正路逃跑。”
赵简把话题拉回正轨,开始布局。
“然后是花少,小薛,韦愿还有元仲辛,埋伏在破庙的后路处,不管他们得没得手,暗探都大概率会从后路逃跑,你们就在这里根据当时情况随机应变,不管是跟踪或者拦截,都务必保住图纸;”
“如果细封余带的人手很多,就发信烟给我们,不过也许还有文无期和楚袅能帮你们,他们跟着暗探来,大概率也会埋伏在撤退路上。”
“嗯,此番安排的确合理,但若明天来的真的是韦太尉或者陆掌院呢?我们想留下图纸,但他们可是要送出图纸的,到时候真的不会起冲突吗?”花辞树有些担忧。
赵简一遍遍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我们的根本目的是在他们交易之后截取图纸,所以我们尽量不引禁军注意才是最好,如果真的遇到了避无可避的战斗……”
“想那么多干什么?”元仲辛慰藉道,“明日一战没那么多的预想,只能靠随机应变。”
“唉,那我们就这么定吧。”
赵简刚想一锤定音,一直扶着额头的韦愿忽然开口:“等等,我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差什么?”赵简问。
“我一直在想,我爹和官家一心要将如此厉害的车行炮图纸送出去,不惜牵连禁军、枢密院、秘阁多方势力,费尽力气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却只为抓几个暗探吗?这样的付出与回报根本不平等。”
“他们这样的行为似乎还有另一种合理的解释,”,韦愿揉了揉额侧,张开微红的双眼,道,“如果他们设计的这场交易是真的,但图纸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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