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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的箭上有毒?”韦原立刻反应过来,“箭还在吗?给我看看什么样子的?”
“在!赵简说这箭看着不普通,就收起来了!”元仲辛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根断箭,箭尾上的羽毛是纯蓝色的。
韦原看到箭尾上的羽毛,眼睛都瞪大了,一下站起身,接过箭:“是蓝羽蚀骨箭!”
“你知道!?”元仲辛紧张的看着韦原。
“这是黑甲卫专属,箭上带毒,十二个时辰内如果不解毒,必死无疑。”韦原解释道。
“黑甲卫?属于什么编制?”王宽问。
“是禁军特属编制,外人不知道的。”
“是你爹手底下的人?”元仲辛迟疑问道,见韦原点头肯定,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那这么说你爹那里有解药?”
“肯定有。”韦原说。
“那就麻烦衙内去取药了!”元仲辛期盼的看着韦原。
但是却被韦原拒绝了,韦原蹙着眉,为难道:“这时候我去取药,我爹肯定知道是救赵简,如果他率队追踪,我肯定甩不掉他们。”
“要么没命,要么被抓……大不了束手就擒,”元仲辛有些慌乱,但慌乱中还带着一丁点清醒,“衙内你去要药,我来善后。”
“等下,你先别急,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不让我爹知道。”韦原思索再三,“黑甲卫里有一个姓刘的副都尉,我与他相识,他比较好骗,我要来解药,再让他瞒住我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呼……那就太好了……”元仲辛明显松了口气。
韦愿看着几人的商量,并没插话,但眉头却越皱越紧,她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但又没有证据阻止韦原的行动,只得看着韦原和王宽还有裴景三人前去取药。
元仲辛将赵简安置在屋内床榻上,韦愿坐在床边为赵简擦汗,心中的思绪却是愈加翻涌。
“你怎么了,一直蹙眉。”站在一旁的薛映忽然出声。
“没什么……”韦愿抬头看了一眼薛映,还是纠结。
“没事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一门心思扑在赵简身上的元仲辛,此刻也回过神来,除了韦原,这不还有一个韦家人在这吗?“你比我们都更了解韦太尉和禁军,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如实告知。”
“只是觉得此事蹊跷,你可以仔细的再和我描述一下昨晚的情形吗?”韦愿问道,“一定要事无巨细。”
“我和赵简去找陈工说了怀疑禁军有奸细,要他小心的事情之后,便自枢密院出来了,我可以发誓,我们离开的时候,陈工还是好好的,昨晚赵简喝了很多酒,我们便去街边唯一还开着的汤浦喝了碗汤。”
元仲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没到两刻钟的时间,便有一群人沿街搜索,看见我们二人,喊着‘死活不论’就冲了上来,我和赵简被堵在巷子里,只得上了房顶逃跑,之后便有人射了一箭……嗯……而且那箭是冲着我来的……但赵简帮我挡住了……”
“沿街搜索?未拿画像?而且箭是冲着你来的……”韦愿问,“你确定不是箭雨?只是一箭?”
“对,他们未持画像,手里连火把都没有,那箭的确是冲我来的,而且只一箭。”元仲辛点头。
“这不对,没有画像如何精准拿人?除非他们认识你们两个,更何况,如果他们要活捉,便不会射出这毒箭,如果是生死不论,两人为何只射一箭……而且黑甲卫是禁军特属编制……”
韦愿越说越胆战心惊,猛然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元仲辛,我哥取回来的解药,先试毒再给赵简服用,如果我爹都知道解药是给赵简的,那刘都尉作为我爹的手下,怎么会不知道?”
“你是怕那刘都尉哄骗衙内,给了假的解药?”元仲辛也反应过来。
“假的解药就是毒药,他们也许就是想来个死无对证,或者让你们走投无路,自投罗网!”
“你照顾好赵简,”韦愿将帕子塞给元仲辛,从床上站起来,“薛映你和我回一趟秘阁,我从女浴的密道进去,取一份药,你带回来给赵简,那药虽然不能解毒,但给赵简闻了,也能让她好受一些。”
“是你上次用的那个蓝瓶子?”元仲辛对韦愿说的药有印象。
“没错。”韦愿点头。
“那你呢?”薛映问道,取了药由自己送回,那韦愿又要去做什么?
“我要回一趟太尉府。”韦愿道,“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到最后,还是要去找我爹才能寻到解药和答案。”
一切都商议完毕,韦愿和薛映匆忙赶回秘阁,韦愿从女浴的密道左拐右拐进了秘阁内部,刚踏入八斋大门,便被院中的三人抓了个正着。
“愿愿?你去哪里了?”楚袅首先质问,“一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你!”
“是七斋的人回来了?”花辞树也问。
韦愿一边说一边脚步匆匆的往屋里走:“对,今早王宽回来了,昨晚禁军通缉的人是元仲辛和赵简,现在赵简中毒了有生命危险,我要拿药去缓解她的症状。”
“需要我们帮七斋做什么吗?”楚袅立刻应声。
“打架?送药?寻医?还是找个秘密地方把他们藏起来?”
花辞树也仗义极了,但独独文无期不解风情。
“今天正是三日后。”
“……”韦愿翻找包袱的手一顿,但很快又继续翻了起来,“他们已经有了藏身之处,等会七斋的薛映会把药送回去,但是赵简受伤的这件事,大概是我爹默许的,所以我拿完药,必须回一趟太尉府。”
“你的线索不要了?”文无期问。
“想要,但活着的人更重要。”韦愿拿起藏在衣物中的红蓝瓷瓶揣在怀里,“况且掌院说了帮我,日后再去找他,他也不会说不帮了不是吗?”
“但大概会错过抓暗探的最好时机。”文无期继续说道。
“……”韦愿沉默。
“文少……”楚袅为难的看着似乎有些咄咄逼人,故意让韦愿为难的文无期。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花辞树瞥了一眼文无期,虽然日日争吵,但似乎他们两个人,也快成为及有默契的同伴了,“韦愿,这家伙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帮助,开口便是了。”
韦愿一愣,有些惊慌的看向文无期,那副白皙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韦愿却在花辞树的提点下明白了文无期的意思——如果七斋不需要八斋的帮助,那你呢?韦愿,你是否需要八斋的帮助呢?
“需要……”韦愿鼻子有些酸涩,但还是笑了起来,“可以麻烦三位先去陆掌院那里,帮我要出线索,再顺便给我想个今日不去的理由,来个瞒天过海吗?”
“当然。”三人异口同声。
“我会很快回来的。”韦愿深深看了三人一眼,匆忙向密道的方向跑去,但话语却还回荡在八斋里,“八斋的第一次任务,我不会再错过了。”
将药给了薛映,又告知了使用方法后,韦愿才放心的雇了辆马车,辗转回到太尉府,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府邸内仍是灯火通明;
韦愿跑去前堂和书房都未见到韦卓然的人影,问了下人才知道今日韦卓然居然将晚饭挪到了花园凉亭,韦愿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又匆匆赶往花园。
远远的韦愿便看见了坐在凉亭中的韦卓然,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碗碟,上面是精致的吃食,和上次韦愿回家的情景如出一辙,但这些吃食韦卓然仍旧是分毫未动,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
但也许,等的不是自己……
韦愿这么想着,一步一步的走到韦卓然面前:“爹。”
“愿儿?你怎么回来了?”韦卓然有些诧异。
韦愿看着韦卓然的反应,心下了然,果真等的不是自己:“爹,您是在等韦原吗?”
韦卓然一愣:“你怎么知道?”
韦愿深吸一口气,走近,在韦卓然身边坐下,沉声道:“爹,我只有一个问题,您是杀陈工的幕后主使吗?”
韦卓然沉默良久才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韦愿眉头微跳,韦卓然没否定,也许自己的猜想也**不离十了。
“是七斋告诉我的,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护送弓弩技师,但护送路线暴露,混乱中陈工失踪,他们便怀疑过禁军有问题,但几次调查都没有结果,还被禁军反过来审问;”
“后来陈工被安全送到枢密院,那里守卫森严,当夜禁军布防也毫无问题,但陈工却死于非命,不出两刻钟,便有一队黑甲卫喊着‘生死不论’的口号当街追捕大宋郡主和秘阁学子。”
“爹,您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吗?”
韦愿喉咙干涩,她不能理解:“这一如赵悦冤案的闹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不是闹剧。”韦卓然沉声否定。
“是闹剧。”韦愿反驳,“那只蓝羽蚀骨箭是冲着元仲辛去的,只是射箭的人没想到,您也没想到,赵简会去帮元仲辛挡箭。”
“爹,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种熟悉的感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当然不会相信您是通敌的奸细,但我们不能一味的用好人的命去引鱼儿上钩,元仲辛的命也是命,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七斋同你我一般,会笑,会哭,会为了同伴牺牲自己……”
韦愿拉住韦卓然的手:“但是爹……牺牲少数人的天下太平,当真是太平吗?”
韦卓然伸手轻轻摸了摸韦愿的脑袋,神色欣慰:“没想到这次又是你猜到了答案。”
“王宽说我聪明,但其实不是……”韦愿见韦卓然承认这是一个布局,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赵简不会有事了,“我只是笨拙的经历的多了,吃了好多的亏,才长了记性。”
“或许正是你这副成长起来的样子,才让爹狠下心来,答应了这件事吧?”韦卓然用眼睛仔细的描绘着韦愿的容颜,“什么时候原儿才能如你一般让爹放心呢?”
韦愿刚放下的心,因为韦卓然这好似遗言一般的话语又提了起来:“爹,您告诉我真相好吗?告诉我您和官家又有什么计划,求您了,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任何我爱的人离开我……现在也许还有机会……”
“愿儿,这件事,不行。”韦卓然拒绝了韦原的乞求。
“为什么!您不是答应我了,会和我共同面对的吗?”韦愿焦急的拉住韦卓然的袖子,“元仲辛王宽他们不是想不到这些,他们只是不愿意去怀疑您,因为您是韦原的父亲,如果等到他们真的想通了,调转矛头向您的时候,为难的就是韦原了!”
韦卓然轻轻拍了拍韦愿的手,言语间意有所指:“愿儿,你坚韧,聪慧,所以你之后的人生我已经不担心了,爹不能陪你们一辈子,所以这次的难题是出给原儿的,只有看到他的答案,我才能彻底放心。”
韦愿不敢置信的看着韦卓然,她在韦卓然的这番话里猛然清醒,韦愿只觉得自己手脚发凉,连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爹……这次的诱饵……不是赵简和元仲辛吗……”
韦卓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住了韦愿,韦愿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不禁湿了眼眶,她很慌乱,她忽然觉得内心非常惶恐,只能死死抓着韦卓然的袖子,呜咽开口:“爹,你不能不要我们啊……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爹……求你了……”
“爹不能一直保护你们,迟早要有离去的那一天……”
韦卓然轻轻拍着韦愿的后背,怀里的韦愿还是那么瘦弱,这些年不管怎么喂养,在韦卓然眼里,韦愿永远都是儿时那柔柔弱弱的孩子。
“爹只希望你们能够一生无忧顺遂,在任何逆境都有无限的勇气,你们是爹娘永远的骄傲……”
“如果爹在你们眼里,也是骄傲,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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