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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愿见文无期如此信誓旦旦,而且黑衣人也已经不见踪影,思虑一瞬间便消了继续追去的想法,与楚袅对视了一眼,三人便一起飞身回到了院中。
只是……
“我总觉得他刚才在说你笨。”楚袅趴在韦愿肩头小声告状。
“嘘,噤声。”韦愿并不想承认。
“小姐,怎么样……他们是……”黑衣人离去之后阿罗立刻就起来了,看见韦愿回来便迎了上去,只是发现回来的又多了两个陌生人。
“朋友,”韦愿一顿,又补充道,“女孩子叫楚袅,是朋友,那男的,姓文,军师。”
“楚姑娘好,”阿罗礼貌的打招呼,但又觉得有些诡异,“额……文军师?”
“口舌之快。”文无期瞥了一眼韦愿,自己轻车熟路的往屋里走去。
“哈哈哈哈,军师,诶呦,笑死我了。”楚袅拉着韦愿的袖子笑的前仰后合。
韦愿也笑,哼,就快。
“二位喝茶。”一进屋阿罗又忙起来,连忙倒茶。
“你是之前城东那家包子铺的老板娘阿罗。”文无期忽然开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其他三人俱是一愣。
“你们认识?”楚袅问。
阿罗不着痕迹的看了韦愿一眼,立马笑着回话:“是我,没想到文……公子居然认得我,真是荣幸。”
“你去阿罗那吃过包子。”韦愿也问。
“喝过几次粥,你们传递消息的手段还算有趣。”文无期喝了口茶。
“你怎么发现的?”韦愿惊讶,那种粥里滴胡麻油的手段,如果不是两人约定,根本不会有人能明白吧?
“胡麻油的罐子就在那放着,一次都没喝到,所以……”文无期话题转变极快,“你们看出那黑衣人有什么问题了吗?”
“……”
“……”
“文少……你没喝到加了胡麻油的粥,还会闹脾气的啊?”单纯袅袅立大功。
“咳咳,我觉得那人很奇怪,”韦愿看着文无期黑沉沉的眼睛直盯着楚袅,连忙压下笑意,转移话题,“那人大白天的还穿着夜行衣,这无异于主动暴露自己的所在。”
阿罗迟疑道:“会不会是之前您让我盯的那家‘染香阁’的人?”
韦愿摇头:“那‘染香阁’的确是暗探据点,但已经被一窝端了。”
阿罗:“可是那位韩老板还不知所踪……”
“不会是他,韩老板步履极稳,与旁人说话也一直控制着距离,他擅长的应该是搏杀之术,”韦愿沉吟着,“而那黑衣人体态偏瘦,擅长轻功,次次落在我屋顶之上却不是借力,而是左右踩踏砖瓦……难道……”
韦愿看向文无期,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他看不见。”文无期给予肯定,“踩踏砖瓦是在辨别方向。”
“原来如此,”楚袅也明白了,“那文少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啊?是要利用他的眼盲吗?”
文无期点头:“有两个办法,第一,房上洒下无味的粉末方便追踪,第二,改变屋瓦方向,瓮中捉鳖。”
“能够快速拿到的无味粉末?”韦愿觉得计划可行,问阿罗,“有什么推荐的吗?”
“面……粉?”阿罗不确定道,“厨房刚好有两袋。”
“啊?现在可是夏天,要是下雨怎么办,难道要在屋顶和面吗?”楚袅道。
韦愿:“……”
阿罗看韦愿沉默:“改砖换瓦麻烦些,今日靠我们几个人怕是不够。”
楚袅为难:“我不会弄那些瓦片,但我能学……”
文无期直接道:“我不是瓦匠。”
韦愿:我真服了。
迫于无奈,韦愿还是选择了第一个办法,但这青天白日,那黑市也不开,一时间除了面粉,还真找不到什么无味的粉末;但鉴于面粉质轻,现在就洒下肯定会被风吹走,只能赶着半夜之前洒好,这一下午的时间便只能等待了。
这一等待,韦愿忽然反应过来。
“你们不是在进行任务吗?任务完成了?”
“先搁置了,文少说这任务太傻了。”楚袅坐床上抱着歌儿玩。
“傻?”韦愿看文无期,不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秘阁也管上这么无趣的小事了。”文无期继续喝茶,“张王李徐皆平民百姓,与辽夏无关,这种入阁考试还不如改成抓几个暗探有趣。”
“对,就是这样,文少的眼里满是这个世上的无趣。”楚袅补充,“文少还说,那个贼大概率也是秘阁成员,他愿意躲就躲去吧,他发现无人找他,就知道什么叫自讨没趣了。”
“别灌水饱了,你是不是饿了。”韦愿看着一口接一口喝茶的文无期,对这人感到阵阵无语,“阿罗,去做点饭吧。”
“小姐想吃什么?汤饼?或者包子?”阿罗说着自己擅长又能快速做出的食物。
“少用面粉。”文无期插话。
“给他熬粥,现在就熬!”韦愿顿感呼吸不畅,“记得放胡麻油!”
“好的,我这就去。”阿罗抿着嘴偷笑,走了出去。
“真是别扭的一个人呀……”楚袅捏着歌儿软乎乎的小手,让他指着文无期,“文少这样的人,谁能降住他呢。”
“女人定是不行了,必须是个和他旗鼓相当的男人,”韦愿手捧着下巴,胳膊支在桌上晃脑袋,“那男人得又聪明又能打,嘴还损,和他天天吵上三百遍,他才舒服。”
“聒噪。”文无期闭眼。
“还不让说呢。”韦愿撇嘴,“小气死了。”
“哈哈哈,你概括总结的也太精妙了。”楚袅搂着歌儿笑,歌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楚袅笑,也咧着嘴发出“啊啊”的笑声。
楚袅摸着歌儿的脑袋,问韦愿:“这孩子看起来也有四五岁了吧?怎么不说话?”
韦愿沉默了一下:“歌儿他……是个痴儿。”
“痴儿?怎么会?”楚袅仔细看歌儿的眼睛,虽然又大又亮,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某日我经过城东巷口,听到了巷子深处有犬吠和婴儿啼哭的声音,就寻声过去,看见了杂乱的草垛中有一只大黄狗正用额头蹭着脏兮兮包被里的孩子,孩子哭声不止,大黄狗也呜咽着叫唤,她看见了我,便立刻起身呲着牙,面露凶色的挡在了孩子前面。”
“后来我问了邻里,才知道这孩子是被遗弃的,被人半夜扔在了城东巷口,但恰巧那里有一只刚生产的大黄狗,不久前她的孩子们被乞丐趁着她外出觅食抓走打死了,成了一顿果腹的晚饭;无人愿养育痴儿,于是大黄狗便把他叼回了窝里,用自己的奶,喂养了这个孩子。”
韦愿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已:“后来阿罗替我收养了这个孩子,疼爱有加,我回想当日情形,只觉得那不是吓人的犬吠,也许是大黄狗为了哄这孩子,呜咽着学人唱歌,便给他起名叫歌儿。”
“怎么会这样……”楚袅眼眶有些发红,她搂紧了歌儿,声音有些抖,“那只大黄狗呢,怎么不一起收养?”
“我要带她走,她不肯……可能,她怕孩子们回家,找不到妈妈也会哭的吧。”
“……”
楚袅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淌了下来,滴在歌儿脸上又留下一道水痕,楚袅一边哭一边用袖子去给歌儿擦脸:“对不起,滴到你脸上了,但是……但是……呜……”
“啊……啊啊……”
一向迟钝的歌儿盯着楚袅的眼泪忽然叫了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把额头贴了上去,大大的眼睛盯着楚袅流泪的眼睛,嘴里还不停的“啊”着。
“你不要这样安慰我啊……我更忍不住了……”楚袅抱住歌儿嚎啕大哭,“明天,明天我带你去把大黄领回来好不好……呜呜呜,我看不得你们分开……”
“这是怎么了?”阿罗端着两盘速成的菜走了进来,疑惑的问韦愿。
“给她讲了歌儿的故事。”韦愿温柔的看着楚袅,“纯善的人总是会为这些小事感动。”
“这事不小的。”阿罗放下盘子,笑着看向韦愿,“始终善良是人最难得的品质。”
“那就让她再哭一会吧?”韦愿也笑,轻轻瞥了眼,闭着眼仿佛与世无争,又一言不发的文无期,“反正粥还没熬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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