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宫廷日常 第5章 这是朕的中秋

景昌五年八月，萧协想在宫里办个中秋宴。

周老大人周其愈上谏，引经据典拐弯抹角地批评了一番先皇的铺张浪费，告诉萧协，当朝应当引以为戒。

礼部的朱老大人跪在萧协面前给周大人上眼药：“他这是在抹黑先皇！陛下不可任此种风气在我朝文士中蔓延啊！”

兵部的郭大人觉得朱大人净会拍马屁。

兵部刘主事附议郭大人对朱老大人的批评。

张中隆张大人啐了刘主事一口，事态渐渐又演变成了殿上厮打。

萧协厉声呵止，心力交瘁地散了朝。

他就想和大家一起吃个月饼。

有必要吗。

皇帝真难当，他想回去做太子。

*

当天中午，萧协把秦上安叫进了宫。

“朕就是想犒赏群臣，”走在御花园的小石子路上，萧协拽着秦上安诉苦，“朕就是想让我朝栋梁都能吃上宫里的月饼，朕有什么错儿！”

秦上安死死拉住被萧协拽在手里的那片衣角：“陛下的心，诸位大人们都能领受。只是如今北境正要与狄族交战，京城之内，确实不宜太过铺张。”

萧协伤心了。

萧协往御花园里的凉亭台阶上一蹲，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秦上安。

*

“前几年的年节，朕想着朕刚登基，局势不稳，国库又空虚，凡事都精打细算，也从不设宴摆席。”

“今年好不容易周老头回京了，秦大人你也在，诸位老臣们都在。朕就想好好过个中秋。”

“还没人陪朕过过节，从小就没人陪朕过节。”

“每年年关，中秋夜，朕都只能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宫殿里，听着宫外的热闹。朕不想今年也是一个人。”

*

秦上安被萧协盯得有点心软，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小皇帝露出这样的表情。

犹豫再三，他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心疼皇帝倒霉一辈子”，一边上前拍了拍萧协的后背：“陛下。”

萧协拍了拍他的手背：“朕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中秋宴办不成，提出来的时候有点心存侥幸。爱卿别担心，朕知道分寸，朕就是发发牢骚。”

秦上安凝视了他半晌，轻声道：“若是陛下不嫌弃，待中秋那天，臣给陛下送点臣做的月饼吧。江南的做法，与京都不同。”

“那你还得陪朕喝酒，赏月，还有折桂。对，折桂，这个最重要。”萧协果断点头。

秦上安下意识回答“好”，答完才反应过来不对。

已经站了起来的萧协拍拍灰，愉快地走进了凉亭，哪还有半点感时伤怀的意思。

秦上安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心疼皇帝倒霉一辈子。

*

中秋当天，秦上安还是如约给萧协送了月饼来。

同时进宫的还有周其愈周大人和礼部朱大人，张中隆张大人。

萧协高高兴兴地把四位大人凑了一桌，好酒配着下酒菜，再加五种小月饼。

张大人咬了一口周大人的月饼，瞳孔一震：“呸呸呸，这是什么馅？”

“肉。”周大人的胡子微翘。

朱大人手里的月饼砸了周大人的食盒一个窟窿。周大人瞪了朱大人一眼。

“陛下，周其愈暗讽先皇的事儿，还请陛下慎重考虑！”朱大人一个哆嗦，给萧协跪下了，当场就要磕头。

萧协看了一眼秦上安：“秦爱卿觉得呢？”

周其愈、张中隆朱大人三个人，六双眼睛齐齐望向秦上安，秦上安捏着月饼的手微微一抖。

秦上安放下了月饼。

秦上安开口了：“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臣之以为，从先皇道，不得已继其奢靡，保之如悉寸。先有扶苏敬孝至矣，却失其国运……”

*

秦上安的论述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朱大人没等萧协发话就找了个借口出宫了。

张大人掏了掏耳朵，委婉地给秦上安递了杯茶：“小秦大人一定渴了吧。”

周其愈用力地抓住秦上安的手：“今日我与逸之真是一见如故啊！”

“你们见了很多次了，”已经看透一切的萧协让宫人添了第八壶茶，“还有，不要在朕的朝堂里拉帮结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