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略显歉意:“在厢房见面之前,我就久闻石英的大名,在无意间知道薛小姐是女儿身后,想到银行里的伙计都来自薛氏钱庄,我便私下派人去调查了一下,还请薛小姐见谅。”
薛时音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薛家小姐还活着的事情,她开始有点搞不清虞美人到底是敌是友,索性装傻充愣:“我不知道虞掌柜在说什么,想来是认错了人。”
虞美人只管继续:“薛小姐顶着逝者的身份,尚且能瞒天过海,但小满不同,我若报官,让她带我们去埋葬薛小姐的地方,真真假假,一探便知。”
“这世上,叫小满的可多了去了……”薛时音忍不住嘀咕,心里懊悔当时为什么不让小满也改个名。
面对薛时音的狡辩,虞美人只是笑了笑:“薛小姐不必担心,你和小满的身份,我自会替你们保密。括云城中难得有这么一位具有经商天赋的女子出现,可得好好保护才是。”
薛时音又一次见识了虞美人的能耐。她本觉得天梁国中,女子不从商的说法过于夸张,但在见识了银行借款几十家店铺,店铺掌柜皆为男子后,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虞美人可以以她的能力,摆脱世俗的偏见,大大方方地经营秋水楼,要说薛时音不羡慕,那必然是假的。
想到这里,薛时音一脸苦笑:“论经商天赋,需要以男子身份作为掩饰的我,哪能比得过虞掌柜呢?”
虞美人摇了摇头:“我也不过是占了秋水楼的光,若非不是我们这一行的,男人做不了,以我国的习惯,怎么也轮不到女子来当这个掌柜的。关于这一点,薛小姐在括云城里四处奔走,应当有所体会?”
没想到虞美人对自己以及当下的经商环境认知得这般透彻,薛时音仿佛找到了知音,刚刚才冒出来的警觉瞬间烟消云散。
她用力点头,表达自己对虞美人的认同:“确实如此,都说括云城是天梁国中最为繁华的地方,本该思想开放才是,难道在这里,就没有其他女子像虞掌柜那样,动过经商的念头吗?”
“几乎每一个女子,都被人们常说的长大嫁人,相夫教子所约束,即便有自己独特的想法,若是没有他人的支持,也很难坚持下去,就算坚持,到最后也少不了被人视作异类,遭到棍棒的惩戒。”虞美人说到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薛时音曾向伙计们打听过虞美人的事情,得知她是一个人来到括云城,并从无到有,将秋水楼经营得风生水起。随着她年龄渐长,不少男子向她表达爱意,其中不乏权贵之子,但皆被她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至今未婚。
结合自己的了解,薛时音猜测虞美人的这番话,应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在同情之余,敬佩之情也多了一分:“虞掌柜现在名声在外,应能让不少百姓改观对女子经商的看法。”
虞美人摆了摆手:“就像你刚才说的,百姓们对秋水楼的评价,可是毁誉参半,他们不要骂我祸害城里的姑娘们,我就很是感谢了,这让百姓改观的壮举,怕是得靠薛小姐来完成才是。”
薛时音有些受宠若惊:“我这银行的生意,都快被吕氏钱庄抢完了,怕是要让虞掌柜失望了。”
“我这不就带着秋水楼,来和银行合作了吗?”听到这里,虞美人先给薛时音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薛小姐刚才说的诗词大会,我们也不是没有办过,但当时的场面着实冷清,不知薛小姐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薛时音一听,瞬间来了精神,立刻把自己在电视上看的诗词大会比赛流程都给搬了过来。
诸如设置题目抢答环节,加上你画我猜,到最后飞花令决胜,胜者作为擂主,迎接下一个挑战者,如此进行多场比赛,在最后一天把人气和关注度拉到顶峰,薛时音说得津津有味,虞美人听着也觉得有趣,两人很快就细节展开了讨论。
“如此这般,若是秋水楼的姐姐们可以拿到最后的冠军,想来可以极大提升秋水楼的口碑,即便没能夺冠,她们对外所展现出的才能,也能改变不少人对秋水楼的看法。”薛时音这边说完,紧张地等待着虞美人的回应。
整套的活动项目及内容规则,虞美人理解得很快,心里寻思可行。在面对面听到薛时音的独特见解后,她明白了江万洵为什么会对括云银行如此在意。
虞美人赞同道:“真不愧是薛小姐,所设想的方案如此周全,若是秋水楼都照着做一遍,先不管过来的宾客能力如何,楼中的姐妹们必将是受益匪浅。”
“那这么说,我们可以对外宣布联动的事情了吗?”薛时音有些迫不及待。
见到薛时音这个样子,虞美人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是联动,但整个活动流程似乎都是秋水楼在负责,方案我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把银行给带进来呢?”
虞美人此言一出,薛时音顷刻间愣在了那里。她不得不承认,这次说是联动,倒不如说是银行努力想攀上秋水楼的关系,但刚刚分明还聊的好好的,忽然间就变了风向,这让她觉得不太真实:“虞掌柜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虞美人生怕薛时音当真,便不再逗她:“你呀,在经商策略上,确实是绝世天才,可惜太容易相信他人,我今日确实是和你开个玩笑,但少不了真的有人拿了你的方案,随之过河拆桥,今后还需留个心眼才好。”
心里涌现出的感动,让薛时音的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多谢虞掌柜的提醒,而且正如虞掌柜所说,联动几乎都是秋水楼单方面的事情,银行不过是想借此增长些业务,能达成此次合作,我真的感激不尽。”
虞美人如实说道:“不瞒薛小姐,我虽有意与你合作,但并未想过是在当下。若非江公子提议,我至少要等薛小姐带银行走出困境之后,再做打算。所以要谢,就谢江公子吧。”
江万洵刚才来银行,告诉大家虞美人要来的消息时,薛时音就大致猜到了当中应该是他在从中周旋。毕竟自己想和秋水楼合作的事情,是以玩笑的形式,同江万洵提起过的。
“江公子确实帮了我们银行不少忙,我们能表示的,恐怕就是多付点客栈的房钱给他了。”薛时音心想着江万洵本就是银行大股东,想办法让银行生存下去,也不算是意外,“就是没有想到,江公子能够请动虞掌柜出面。”
虞美人斟酌了用词,说道:“江公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他请我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这段话里,薛时音确认了江万洵的身份绝非一般,便追问道:“虞掌柜可知道他的身份?”
“从他的姓氏,还有蔡大人对他的态度来看,江公子少不了是个皇亲国戚,再详细的,我也无从得知,不知薛小姐可否透露,他是哪家公子?”虞美人用了民间讨论的最多的版本,开始试探。
薛时音长叹一声:“我只知道他有些权势,而且不是括云城的人,故而猜测是京城中哪家王爷的公子,更多消息,连虞掌柜都打探不得,就别说我了。而且要不是他请虞掌柜去了吕氏钱庄一趟,吕家的业务才不会做的那么好呢。”
薛时音心中虽然知道,江万洵向吕家道贺,也是出于当日平息秋水楼风波时的承诺,但每每提到此事,她的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的薛时音,颇有一种小女生的感觉,虞美人对两人接下来的发展更加好奇:“想到江公子能为银行出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蔡大人的面子,他必然是站在银行这边,薛小姐无须担心。”
聊到蔡泽,薛时音虚心问道:“说到这里,敢问虞掌柜是如何让蔡大人对您礼让三分的?那日如果不是江公子,括云银行的资产,已经成为了蔡大人的囊中之物。我本以为做些小本经营,应当不会引起官家老爷们的兴趣,不曾想,才刚开始,就险些人财两空。”
虞美人来了兴致,笑道:“薛小姐已经接触过他,应当知道他的为人。对他来说,最好用的,无非是钱财与美色,薛小姐不如猜猜,我用的是哪种方法?”
这个问题对薛时音来说,一点不难:“秋水楼中虽然美女如云,但虞掌柜待她们亲如姐妹,必然不会让她们羊入虎口,显然用的便是钱财了。”
虞美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蔡大人曾想以权势欺压,但我让秋水楼里的姐妹们洁身自好,让他占不得一点便宜,加上来此地的,不乏达官显贵,晾他也不敢肆意妄为。”
见薛时音听得认真,虞美人往下说道:“男人嘛,越是得不到的,反而会越珍惜,时间长了,他便客气了许多,甚至好吃好喝哄着,希望我这里的姐妹们,能高看他一眼呢。”
薛时音忍不住说道:“秋水楼的姑娘们能有虞掌柜的保护,真的是她们的福气,听得我都想来当虞掌柜的姐妹了。”
虞美人倒也没有拒绝:“其实今日聊了那么多,我已经把薛小姐当妹妹看待了,但怕以姐妹相称,会变成和楼里的姑娘们一个身份,给妹妹委屈了。”
薛时音赶紧道:“不委屈不委屈,我天天在那装做男人,若非遇到了虞姐姐,恐怕整个人要装出毛病了,再说,秋水楼的姐妹们个个身怀才艺,要同她们比,我还差了远呢。”
随着聊天的深入,薛时音同虞美人的关系更加亲密。虽然在银行里,崔茂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但碍于主仆有别,薛时音始终不能畅所欲言。此刻的她,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崔茂他们在屋外等了良久,始终不见二人出门,却听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
笑声传入江万洵耳中,从刚才就有点不是滋味的他,变得更加难受:“这两人分明是我撮合见面的,现在我被晾在这里,算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