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街上行人减少。
林姝不知不觉逛至江南城东门。
此处有不少来往的行商,正堵在门前排队等着守城官兵检查货物。
有一处堵着许多人,言语间偶有惊呼声响起。
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林姝亦是如此,她没忍住跟着人群往里挤了挤。
被人群围着的竟是个马戏商队,车马上带着不少铁笼,笼里装着各类野兽。
商队管事是个中年魁梧男子,瞧见百姓过来看热闹,抱拳对着百姓吆喝道。
“各位乡亲,咱们这是做兽戏的,待安定下来就会寻空地表演,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鄙人在这里欢迎大家去瞧啊。”
商队管事这话说的敞亮,又有各种稀奇的野兽撑底,引得百姓发出欢呼,表示届时一定到场。
林姝伸头去瞧那笼中野兽,在人群近处都是些小型动物,狐狸,孔雀,还有拔了牙的蛇。
并无奇特之处,只能瞧个新鲜。
她瞧见是何热闹,没什么兴趣在留在这里。
欲转身离开时,听到身旁有童音正兴奋地讨论着动物。
林姝循声望去,那男童看着似是比女童大些,身量高出女童不少。
女童身高不够,力气也挤不进人群,只得踮脚往里瞧,男童发现后想把她抱起举高些,却碍于力气不够。
只得努力把自己看到的动物同女童讲一通。
眼前的这幕刺痛了林姝。
让她想到从前同宋淮云幼时的时光。
宋淮云比她大三岁,而她长得快,虽然年纪小却同宋淮云看着差不多,那时候母亲还未去世,同宋家伯母喜欢把他们二人做同样打扮。
宋淮云样貌淸隽,幼时比她看着更像女孩。
他们一道出门玩,许多人都以为他二人是双生姐妹,她还拿这话笑过宋淮云。
那时他们也曾遇到过马戏艺人,也像今日这对小童一般,兴致勃勃的往人群里挤,并约定到时要一道去瞧。
可到了那日,她在约定地点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宋淮云,最后便自己去瞧了那马戏。
马戏热闹,现场来了许多人。
时至今日,她已忘记那日有哪些动物,如何表演,却独记她那日的难过。
自那之后,她不再去找宋淮云玩。
倒是宋淮云变了许多,老喜欢同她在一处,只那时她也有了新的玩伴。
而后也有再遇到马戏商人进城,玩伴们簇拥着去看热闹,都往人群里挤的时候,宋淮云不会再像从前那般。
尽管力气不高,却也想把她举起,而是,站在人群外,让她牢记规矩不要在往人群里挤,那样会失了女儿家的形象。
林姝那时还未恢复记忆,许是性格来自家庭方面的影响更大,她那时也知道要疏远宋淮云。
她不知宋淮云如何压抑自己,才会如此,但她知晓她不该被宋淮云压抑。
林姝看了一眼那对小童,释然离开。
走了许久,林姝早已饿了。
她逆着人流拐进一处小巷,直行数十步复而右拐,在角落里一处名为柳家食肆的铺子前停下。
许是还未到晌午,铺子内并无几人空得很,林姝寻处角落空桌落坐。
唤来铺子里玩闹的小童,揉着他的小辫,给他2文钱道:“你帮我去太守府,同门房说一声,说林姝在你家铺子里等林羽,这钱就是你的了。”
小童与林姝算是老相识,任由林姝摸揉脑袋,十分乖巧。
柳家食肆开了约莫有二十年,林姝幼年来此时,铺子的厨子还是小童外祖,前年老人去世,便把铺子留给了女儿。
如今是小童父母在打理铺子,好在老人的手艺被女儿学了十成十,倒也没有失传,可惜原本食肆的位置极好,因着一些变故,不得已把原来地段转让,搬到了小巷内。
“姐姐。”小童识得她,把钱推回来道:“姐姐,你帮了我家许多忙,阿娘说我不能要你的银钱。”
说完,小童就往外面跑去,风把他空荡荡的左袖吹起来,似是羽翼。
柜台前的瘦弱男子抬头,正欲客套,发现落座客人是林姝。
面露意外之喜,忙不迭地上前道:“小姐是何时回来的?小公子呢?”
“我让你家福宝去叫了,不过半年未见,福宝长了好高。”
林姝上下打量他,又赞道:“黄大哥,你的气色好了许多,我将将都没认出你。”
黄杨露出欣慰之色,言语间颇为得意,“福宝像他阿娘,小姐您是不知道,今年年节时他阿娘刚做的新衣,未出春时便有些短了,我同他阿娘才惊觉他长大了。”
林姝明白福宝对他们夫妻的重要,她也很可怜这一家人。
“福宝是很像柳娘子,瞧着就是个身子壮实的,也是你家会养孩子,怎么不见你家姐儿?”林姝问。
"铺子前人多,就让姐儿同她阿娘待在后院,我这就去抱来给小姐瞧瞧——"
“不用。”林姝摆手拒绝,她道:“若是方便,我便自己去吧。”
黄杨满口答应,“如何不方便,小姐随我来。”
他家后院不大,布置十分清雅,院内扎了一处篱笆,绿油油的菜叶被阳光照着发光。
灶台处有一口大锅,烧着热水,上方热气弥漫看不真切,黄杨带着林姝在热气升腾的白雾里穿梭。
灶台前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正忙碌着,她的脚边有个矮凳,有个白胖的一岁女童正扶着矮凳学习走路,时不时张口阿巴阿巴地同女子说话。
女子脖子处放着的布巾已被汗水浸湿,就在这热气升腾中,黄杨有些心疼,未曾出言先拿下布巾待用井水浸凉,放回女子颈侧。
女子瞧见黄杨,唇角无法抑制地扬起,目光中满是柔情,心疼道:“当家的,你怎的进来了,这里烟火大你身子不好,快些出去。”
说着便想将黄杨往外推,动作间瞧见跟在黄杨身后的林姝,惊喜出声:“林小姐,您怎的来了。”
说着她瞪了一眼黄杨,还想伸手打他,“小姐来了你竟不同我说。”
黄杨躲开她,朝着林姝说笑道:“小姐,您可得替我主持公道,福宝他娘如今是越发蛮横,连解释机会都不曾予我,便要动手了。”
林姝没眼看这夫妻二人秀恩爱,黄杨乃是柳娘子招婿,夫妻感情甚好,育有一子一女。
自林姝第一次到食肆时,他们二人便经常当着满食肆的客人打情骂俏,幼时她还小,以为他们是真要打起来,还想拉架。
被阿耶笑话了许多年,简直成了她的黑历史。
“过来。”林姝蹲下身子朝扶着矮凳的女童招手,女童的模样十分可爱,扎着红头绳,吃着手指,露出刚长了几颗牙的牙床冲着林姝笑。
林姝的目光被那几颗乳牙吸引,惊奇道:“怎的才这几颗?”
黄杨抱起女童,走到林姝身旁把女童塞进她怀中,也很疑惑,“福宝当时五个月便长牙齿了,星姐儿10个月才长了第一颗牙,差点把我吓坏了。”
“应当就是晚长些,不碍事的,我问过隔壁的婶子,有些孩子就是晚些。”柳娘子回应道。
“星姐儿?”林姝口中念叨,“福星,哎呀嫂子你俩可真会起名,这名字好。”
“是吗?”柳娘子大喜,她手上动作不停,菜板剁地哐哐响。
“我还怕名字起的太大,怕……”
林姝明白她怕什么,不想引起他们的伤心事,急忙打断道:“可有大名了?”
黄杨摇头,“还没想好,一直都这么叫着,选来选去都不合适。”
“小姐,不如您替星姐儿取个名吧。”柳娘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您是我家的大恩人,您起的名字绝对好。”
黄杨也跟着点头,看向林姝。
“额。”林姝没想到这对父母会把小孩的名字交给自己,但她知道柳娘子一直担心孩子的福气不够,时下一直有找地位尊贵之人取名便能借尊贵地位压住福气的说法。
因此她并未拒绝,挠了挠头,思索道:“不若就叫星望如何?星本身便有光明之意,望又代指希望,星望谐音兴旺,她是你家新生的希望,光明。”
林姝不会取名字,她只把对这个家庭的美好期望凝聚在名字里,希望他们以后的路顺风顺水。
黄杨把星望抱起举高,惊呼道:“柳星望,柳星望。”
小星望不明白阿耶为何如此兴奋,却也跟着拍手大笑。
福宝从雾气里窜出来,蹦跳着,“星望星望。”
林羽跟在福宝身后,瞧见这热闹场景,“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不枉福宝带着我一路小跑。”
老板抱起女童亲了两下,“福宝他娘,做几个拿手菜。”
“还用着你说。”柳娘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小姐同公子爱吃啥,我可比你清楚。”
“哎哎哎。”
林姝拉着林羽退出后院,“我弟弟还没定亲,你们这场面对他伤害有点大,我先带着他撤退。”
福宝跟着林姝后面跑,口里念叨,“什么是定亲呀?是阿耶阿娘亲亲吗?”
柳娘子被闹了个红脸,黄杨蹭了蹭闺女脑袋,也跟着退出后院,生怕走慢了要挨几记粉拳。
柳娘子面上飞红一片,整个人神采奕奕,拿出看家本领。
太守家的姐弟对他们家可是有大恩,想当年她阿耶留下的铺子被贼人盯上,绑了她家小郎威胁她,还砍了小郎一只手。
若没有林家姐弟帮忙,怕是一家三口早已惨死。
此乃大恩,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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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只狗,一只恭喜一只发财,今天发财丢了,因为找狗耽误了,好在码好字,狗也找到,很好运的一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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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