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被林姝训斥,委屈地摸头,而后走近了些,想接过林姝手中东西。
林姝躲开他,示意月白先回去休息,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姐姐迟一些。”
待走到廊下,灯火微光照在身上,渐显出黑影身形,原是个穿着玄色士子服的少年,相貌英俊,身姿挺拔,细看之下与林姝还有三分相像。
“阿耶没说你?”
林羽撇嘴,闻言想起白日里被训斥的事,有些沮丧,“说了,还想揍我来着,幸而阿耶他追不上我。”
“活该。”
林姝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阿耶在某些方面还是能够一视同仁。
“让你去国子学读书,你跟人跑去查案子,若不是阿耶年岁大,你以为你躲得掉。”
“哦?”林羽气笑,回呛林姝。
“阿姐怎的好意思说?若不是白日里阿姐把爹气的在花园里跑圈,爹如何会那么生气,弟弟这点问题不敌姐姐万分之一。”
他凑近几步,轻嗅味道,点评:“一身的脂粉味道,准是又去醉春楼了?哎呀呀,爹要是知道可怎么办啊。”
话里的语调贱兮兮地,林姝抬脚想踢他,被他敏捷躲开。
“真是狗鼻子。”林姝笑骂道。
“嘿嘿嘿阿姐,你还来这招。”林羽躲过后,面上得意,“我同展侍卫可学了不少,你可休想踢到我。”
展侍卫?联想到之前消息里传来的狄姓大人,林姝有些挠头,有时候她是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那你继续多学一点,可别哪天让我听到什么受伤的消息,你阿姐可不是个好脾气。”
长长的走廊内,只有微弱的灯光,逆着昏暗的光影,林羽能看到林姝面上认真的神色。
他知晓姐姐是在关心他,乖巧点头,答应道:“阿姐你就放心吧,我都同狄大人在一处,只负责调查机关,接触不到危险的。”
“行,你别让我后悔教你那些东西就行,早些回去休息吧。”
“别啊。”林羽挡在林姝身前,一双眼睛眨啊眨,里面的期待都要满溢出来,“阿姐,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在院子里等你吗?”
林姝用空出的手把他往后推,“我不好奇所以不问,让让,别耽误姐睡美容觉。”
“阿姐,你都不关心我。”
清冽的少年音响起,里面带着满满的控诉。
“老弟,你也不心疼心疼姐姐,这都多晚了。”
林姝用魔法打败魔法,别想道德绑架她,她趁着林羽愣神直接回房,关上了门。
……
第二日一早,天才微微亮,林姝便醒了,本想在被窝里躺一会,月白却早早带着丫鬟过来给她洗漱。
她有两个丫鬟,乃是幼时母亲赐下的,除却月白外,还有一位名叫暮紫。
暮紫大林姝四岁,于两年前放出去嫁人。
昨日吃了不少酒,夜里睡得不好,月白见她困乏,先端了碗蜂蜜水让林姝喝下,待醒了神才伺候她洗漱。
林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后悔昨夜饮酒,这颊上飞红竟一夜未消,待老爹瞧见,又不知该如何说她。
月白手上动作不停,替林姝挽好发,见她蹙眉,明白她是在乎脸上的红晕,善解人意道:“小姐可要上妆?”
林姝眼前一亮,今日弟弟回来,家中难得一聚,为表隆重自是要好好装扮一二。
她吩咐道:“妆容不必过艳,能遮一遮就好。”
“是。”
待上好妆,月白从匣子里取出一只贝母做的珠钗,林姝眼睛一亮,好奇道:“这只发钗怎从未见过?”
月白见她喜欢,忙不迭解释道:“这是公子给小姐带回来的,说是京中近来流行的式样。”
那钗子有一对,月白替她插好,又取来与之相配的耳垱,给林姝戴上。
林姝容貌本就不俗,经此打扮,美貌更添三分。
屋内的装饰都因林姝而增添光彩。
小丫鬟忍不住出口称赞:“若是中元节夜市时,小姐也这般打扮,那些郎君若是瞧见小姐,怕是会走不动路。”
林姝闻言,先是瞪了一眼月白,又转身点了那小丫头脑门。
“看来果真是我把你们给惯坏了,居然开起了我的玩笑。”
被点的小丫鬟也不害怕,咯咯笑着:“小姐好看,奴一定要说,不怕被罚。”
“好了好了,都去忙吧。”月白把人给推开,眼神里带着警告,小丫鬟便四散跑开。
林姝轻笑:“瞪人家作甚,府中规矩没那么大,不过是些孩子。”
那小丫鬟才十来岁,正是顽皮的年纪,放在现代刚上一年级,她如何忍心苛责她们。
“哎呀,奴不过就看了一眼,小姐可别说了。”
月白讨饶,扶着林姝起身朝着外走。
林姝的院子,位置极好,花木成林,又有一处小塘同花园池塘贯通,塘内种有睡莲,水草等物。
林姝让人在小塘周围放置了许多鸟食,每日都有小鸟来院中吃食,饮水。
甚是好看。
拐过廊道没多远,就是正堂。
正堂内放了冰盆,月白掀开门帘,一阵凉意扑面,惹得林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没有用冰的习惯,院子里有水倒也不热,林家唯有她阿耶喜好用冰。
林治与林羽早已坐在桌旁,见林姝过来,林羽急忙讨饶:“阿耶饶了我吧,姐姐来了咱们用饭吧。”
这本是打岔借机躲过训斥,却不想林治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瞧见林姝过来,言语间更为激动,不光没忘记训斥林羽,还想起了林姝昨日晚归之事。
“你们两个难道是觉得我活的太久,想把我给气死?”
林治伸手指着林羽骂道:“那狄仁杰树敌无数,圣上对他态度不明,你同他一道探案,莫不是觉得你爹的日子好过?”
林羽被他说的低头不语。
林治又看向林姝:“至于你,昨日刚说过你,晚上你便跑去了醉春楼,我请问你江南道还能找出第二个你这样的姑娘吗?”
林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旁人去得,我为何不能去得?”
她就不信,宋淮云的阿耶娘亲会怪罪宋淮云。
林治胸膛剧烈起伏,压着嗓子道:“你是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圣上也是姑娘家,还是说——”
“住口住口,你怎敢攀附陛下。”
林老爷起身想捂林姝的嘴,林姝退后躲开,两人就着饭桌又转起圈来。
林羽看他们转了几圈,脑袋发晕,开口劝道:“阿耶,阿姐,咱们要不先吃饭吧。”
林姝听到林羽声音,又想到昨日她同阿耶转圈时,阿耶口中的话。
指着林羽就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物——”
“啊!”林治也想到昨日那事,气的大叫,加快速度追上去揍,“住口住口!”
堂内伺候的下人皆低头装聋,唯有林羽有些不懂,伸出手指着自己不解道:“什么意思?阿姐想说我是何物?”
没过几圈,林治抢先认输,停下扶着桌子喘气,把目标放到了林羽身上:“你,就你,你不是何物,你是我的活祖宗,吃你的饭。”
他左右看了看,对着丫鬟仆人警告道:“规矩你们都懂,嘴巴要严。”
而后大手一挥,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吃饭吃饭,难得一家团聚,不能打孩子。”
林姝摸了摸鼻子和林羽交换眼神,才坐下开始用饭。
因着林治是鳏夫带两孩,府上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往日林姝同林羽归家坐于一桌,必会吵吵闹闹。
林治的气性来的快走的也快,许是年纪到了,人有些唠叨。
“咱们爷三个,还能有几次相聚的机会,如今你俩一个在书院一个在圣京偶尔还能归家聚上一二,待姝姐儿嫁人,羽儿入了官场——哎。”
林姝闻言加快了吃饭的动作,几口把碗中饭食吃完后起身道:“我吃完了,爹爹和弟弟慢用。”
语罢,不待林治出言,她就快速溜出正堂。
她正愁着如何同阿耶说退婚一事,如今见阿耶根本无一丝退婚想法,心中忍不住焦躁起来。
月白瞧见林姝出来还想跟着。
被林姝拒绝,她道:“我出去转转,散散心,外面热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歇歇吧。”
她的脸色难看,月白不敢劝她,只得目送她离府。
外街上,因着时间还早,温度尚可,不少摊贩趁着日头还不毒辣,卖力的吆喝着。
林姝打量他们的商品,瞧着那摊子上都是些蔬菜,葱根带着泥土,摊贩又是个老汉,她忍不住给他出主意道:“你来时可以在河道里洗一洗,再准备些水,撒在菜身上,会好看许多。”
时下不讲究绿色食品,所以有泥巴起不到让人安心的作用,反而泥巴会压秤。
百姓家中或多或少都会自己种些蔬果,就算不种,出来采买也格外讲究这些,这带着泥巴,抠又抠不干净,是她她也不买。
老汉不明所以,见她衣着华贵,只恐招惹贵人,缩着脖子就要认错。
这是时代里大部分普通人的缩影,林姝明白跟他解释不了,只把旁边铺子里相熟一些的伙计拉过来,“你同他说。”
然后就离开了。
伙计点头哈腰地送林姝离开,回来后询问老汉情况,解释道。
“那是太守家的小姐,人很好的,你不用怕她,她刚同你说那些只是想让你生意能够好些。”
老汉忽然就笑了,“是不是那位改良水车的小姐。”
伙计点头,“对。”
伙计带着老汉找了出水井,把菜根洗了洗,又给他撒了水放好。
阳光下,绿油油的菜苗带着水光,新鲜的无法用语言描述,连那根都干净的不行。
有老婆子路过没忍住买了两根,发现菜上有水,甩了甩,才递给老汉去秤。
眼见着辛苦背来城里的菜只一上午便卖了干净,老汉激动不已。
伙计把这事同那铺子掌柜说了一通,掌柜眼睛一转道:“明日,你给老人家弄个遮阴的,就让他在咱们铺子前面做生意。”
伙计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