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来望和祝余不由自主靠近了钱明光。
看样来谢寻也发现小阁里的不对劲,但他并未审问最先让他怀疑的两个人,捡起地上一块粗盐蹲下拿到范掌柜和范比跟前,“范掌柜解释一下吧。”
李承绪和池在都蹲下来查看现场留下来的粗盐。
范掌柜冷汗直流,从家中搜出粗盐本就不可思议,更别说现在粗盐当众取出,还是在他的家里,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了半晌始终不知这东西是怎么到自己家中,无从争辩,百般无奈只能化出寥寥几句苍白的辩驳,“谢司主!在下真的不知,冤枉啊,还请谢司主明鉴!”
“粗盐是在你家中搜出,你却跟我说冤枉,岂不贼喊捉贼。”
范比惊叫指着一言不发的钱明光和金来望,嘴里说好几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楼金银和金来望!”
祝余:“你血口喷人!”
“就是她们!以前楼金银提出想让叔叔的百花香铺入伙的建议,当时叔叔和婶婶拒绝了,一定是他们拉拢不成,故意陷害我们百花香铺,趁我们都下楼后偷偷将粗盐藏进花盆中,为的就是栽赃陷害!”
对范比的攀咬祝余心中愤慨,此人看着文文弱弱,一副书生气,信口胡说却随手拈来,“一派胡言,我们东家带着满满诚意来想和百花香铺合作,无缘无故被你揣测羞辱一通,现在还返来攀咬陷害,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范比的话里全是漏洞,不用细想,所说一切根本不成立,钱明光反击:“谢司主是何许人也,商行司是什么地方,是那么容易让我们调遣,牵着鼻子走,我陷害你,何必用私盐这么冒险的方法,但凡我去跟商行司说一句你们百花香铺税银有问题,都比这好,再者,我有多大能耐,能把这么多粗盐全都藏在百花香铺里。”
“是你!是你买通了商行司,让他们帮你作假!我要见县令!”范比情绪崩溃,指着在场的人开始口不择言。
池在拔剑架在他脖子上,“大胆,商行司也是你能诋毁的,你把商行司当什么了,再说打你板子!”
担心商行司不知百花香铺的情况,钱明光补充,“这段时间百花香铺所有采买全都是由你范比完成的,要说能耐,我可不如你。”
此言提醒了范掌柜,他从惊惧中缓过神,狐疑地看向自己一向最信任的侄子,有个猜测在心里,他不敢说出来,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继续逃避下去,“往常百花香铺的采买,只需三辆马车,最近一年铺子里采买的马车比去年多了三辆,可最后换下来的东西,我和你婶婶盘过,也只有三辆马车的数量,是什么需要你多排三辆马车,你说每月需往长安洛阳送香粉,可我问了从长安洛阳来的人,他们根本不知咱们百花香铺。”
自从得知从长安回来的侄子能用人脉帮他在长安洛阳售卖香粉后,范掌柜很高兴。
南州城之外,富贵繁华的长安洛阳人人喜爱他们的香粉,为此娘子还兴奋地开始规划起日后百花香铺的未来,跟他说要趁此机会让百花香铺在长安天子脚下站稳脚跟。
可范前段时间范掌柜带着新出的香粉去拜访刚从长安回来司马娘子,夫人却说此香奇特,在长安竟是从未遇到过。
香粉夫人不知,范比送出去的香粉,银两却实打实交到他手中,利润甚至比以往还高了几成。
他当是司马娘子未曾接接触过。
现东窗事发,他再次想起这件事,后知后觉。
“咱们家的香粉,你从未送到长安是不是?”
最信任的侄子,会做出丧尽天良牵连全家的事,脚软得站不起来,只能连滚带爬捡起地上散落的粗盐,递到范比眼前,“简直大逆不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自己叔叔的质问,尽管商行司还未给他定罪,事实摆在眼前,他不管说不说都逃不掉了,范比自嘲哈哈大笑起来,“长安长安!”
“长安有什么好!”范比神色狠戾,提起这个名字,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只剩下厌恶,“长安有什么好,那里的人无情,冷血,市侩,就因我出生在商户,去到书院,个个都看不起我,说我商户出身,也妄想科考一步登天,说我这样的人哪怕当了官,都只会玷污朝堂的空气,叔叔,你是知道的,我满心欢喜地去到长安,是想考个功名回来,可现在全被他们毁了,有人带我去了赌场,我把钱全都输光了,我去找那个人,他是个富家子弟,欠了钱自然有家里帮他还,可我还不上,后面欠的钱越来越多,赌场的不知怎么回事,就去书院闹了,最后书院将我赶了出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长安!”
回想起当初在长安的事,他满腔怨愤,那里的人生活在繁华下,从不见繁华城外,远在他乡的百姓。
有人经受战乱,有人还在为生机奔波,最后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全都供向所谓长安城之中。
并非出生士族,去到书院,接触不到跟他一样的人,接触到的只有世家子弟。
“被赶出书院后,我落魄得只能住在破庙,后来又遇到了一个人,他帮我还清了所有债务,知道我是商户,他非但没有嫌弃我,还说士农工商从不是谁就低谁一等,他给了我鼓励,让我帮他转手售卖粗盐,还给我了钱。”
范比无力地笑起来。
曾经也是壮志满满步入长安城,发誓要在长安考取功名,到头来不过是奢望。
那个圈子,从未接纳过外人。
“是谁找的你?”谢寻问。
“我不知道,找我那人我知道他不过是帮人做事传话的,一直都戴着面具,声音也变过,看样子是个武夫,是谁让他来找我,从未见过。”
“花盆里的粗盐是为何?”池在出声。
“洛水镇买菜的掌柜说这批粗盐比以往粗盐更精细,品质更好,但南州的线人想线下查看,让我藏几块,到时候给他,若没问题,以后就按照这一批来。”
钱明光眉心跳了跳,果不其然谢寻意有所指地目光又朝她望来,像在询问范比,实则在观察她,“你可知线人是谁?”
“不知,掌柜只跟我说线人会这几天之内过来,其他并未说什么。”
李承绪拍手,“遭了,谢司主,若线人没到,今日咱们此举,岂不是打草惊蛇。”
谢寻手中扇子指向钱明光,“她们不也看了粗盐,否则怎么解释指甲上的泥。”
钱明光刚想开口,谢寻打断她,点名话很少的金来望,“你来说。”
金来望再次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提到设计图的时候,谢寻再次打断,“你们一直在说设计图,图纸呢?”
钱明光接收到金来望的视线,现在想洗清嫌疑,只能配合着商行司调查,金来望将草图铺到桌上,“这是今日带来找范掌柜合作的草图,十二花风式的八月和九月样式成衣已做好在琳琅铺子中,当时也只是注意到黑檀状态不对,花盆又是东家瓷窑刚烧出来没多,因此才起了怀疑去查看,故而才在手上留了泥。”
谢寻又转向祝余,“是你察觉黑檀不对?是如何发现的。”
“黑檀四季常青,适应能力强,需栽种在合适的土壤,这里通风光照好,午时也有遮阳,不会经历暴晒,可见其主人对其上心,相反上心的人又怎会让自己呵护的花草枯死,土壤干涸,并无任何水渍,根茎之下又有大量粗盐,并不利于生长,黑檀价格昂贵,市面极少,定当精心才对。”
陈阿婆对花草很有研究,她也是跟着陈阿婆多年,才知晓这些。
钱明光拱手,“谢司主,你看,你问都问完了,确实只是误打误撞,我们能走了吗?”
她们确实并无错处,话里话外并无漏洞。
可谢寻就是不信都这么恰好。
果真狡猾。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三人离去。
范比因私盐罪被关入狱,百花香铺因此查封。
但徐照行允许范掌柜从铺子里带走一部分东西,经过检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离开。
范掌柜只带走了店中的花卉和绿植。
找了一辆马车运回家。
推门进去瞧见自家娘子还在打理院中牡丹,满身狼狈,他忽泪盈了眼眶。
轻信他人,遭受牵连,答应要帮娘子在长安开分铺的承诺,在这一刻全部倾塌,付之东流。
“娘子,我对不起你!”
-
离开了百花香铺,钱明光并未回钱家,而是一块去了琳琅铺子。
几次三番牵连进商行司的案子中,她觉得有必要明日去寺庙里上柱香拜一拜。
祈祷下次千万别扯上自己。
一次两次是偶然,万一次数多了,换做是她都会怀疑。
真的担心有朝一日,那谢寻直接将她不问青红皂白抓了关进牢里去。
金来望忧心忡忡地道:“东家,百花香铺没了,咱们需要的香粉用自家的?”
钱明光在查看迎夏节准备售卖的衣裳,安抚对方,“别担心,是百花香铺没了,又不是人没了,百花香铺真正的东家是个聪明人,抛出的橄榄枝,她愿意接的。”
她们能这么想,在商行司的徐照行也显得忧心忡忡。
这次确实打草惊蛇,让线索在范比身上断了。
楼金银确实看上去没问题,可连续两次出现的巧合,又不得不让人怀疑。
李承绪见他这般纠结,提议道:“这么纠结,为何不试她一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