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你說小蒂亚失忆了?”赛特拍案惊呼。啥情况,这年头还流行失忆不成?
“不是被吓糊涂,成傻子了吧?”
“我倒不认为,”荷鲁斯边回顾着 早晨的情景:“那回她正在玩捉迷藏,嘴里说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同样在等着那个叫做诺亚的男孩。”语毕,眉头深锁,良久才道:
“我倒曾听过一种说法,或许能用来解释眼下的情况。”
赛特歪过脑袋:“那是?”
荷鲁斯道:“据说,有些亡灵会在死后重返死亡地点,无意识重复生前行为。这类亡魂多半怨念深重,或含恨自裁,或冤屈而亡。”
重复生前行为?赛特心中一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且慢,按哥哥的意思,我们所看到的……不,你所看见的极可能是小蒂亚生前的经历?”
荷鲁斯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推测。亡者的意识滞留在死亡当日,自那刻起,时间的概念便从他们的世界剥离,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尽的重置。”
赛特眉心一拧,随后又似突然想到什么,灵机一动,道:“若真如哥哥所言,是否意味着能藉由观察小蒂亚的行踪,追溯其死因?”
没准还能化解执念,让灵魂回归杜埃。当然,一切皆建立在女孩是昼伏灵的前提下。
虽说小蒂亚拥有属于自己的墓碑,可毕竟现实中仍存有太多疑点,像是为何除荷鲁斯之外没人看得见她?又为何能长时间待在神庙,元神却并未被毁?
而这些疑点又都恰恰将她推向另一个解释,即灵魂卡。
蒂亚的身分、灵魂的型态、死亡原因、凶手是谁?又是否存在真凶一说?赛特对此一无所知。
“观察一日行踪么……”荷鲁斯托腮沉思,半晌,才道:“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随即,背上剑,道:“走吧,去神庙。”
“好的呢gie gie~”赛特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
*****
黄昏时分。
赛特机械式地啃着手里的面包,不是因为饿,只是单纯消磨时间。
“别吃了,否则把粮吃光,接着几天都只得吃土。”荷鲁斯没忍住吐槽。
“这不实在太无聊了嘛!再不做点什么,老子……咳咳,人家都快睡着了。”说罢,赛特又往嘴里塞了块面包。
从中午到傍晚,整整三个时辰,两人就这么蹲守在神庙,在不进行任何干涉的前提下,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蒂亚那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天。
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可疑的情况发生。小蒂亚始终沉浸在捉迷藏中,从最初的满心期待,到后来因没能等来诺亚而失望落寞。
伴随夕阳西下,神庙内部的人潮逐渐散去。眼看临近休馆,赛特和荷鲁斯决定暂且在神庙里找个地方藏身,以免被巡逻者发现,从而强制驱逐。
毕竟,作为镇上的信仰中心,神庙无疑是最神圣的场所。休馆后除神职人员外,其余人不得在神庙附近逗留,否则将视情况给予惩处。
尽管明白上述道理,荷鲁斯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赛特,在他那套“咱不一心为了小蒂亚嘛,又不偷不抢”的说词下,心虚地留了下来。
“她起身了。”荷鲁斯用手指着蒂亚所在的方向,话音刚落,才想起赛特压根就看不见她。
此时此刻,两人正躲在神庙的祭坛下方,狭窄的空间迫使他们不得不蜷缩身子,依偎彼此,姿势别提有多别扭。
“瞧这情势,小蒂亚应当准备回家了。”荷鲁斯压低音量道,与此同时,心中不免浮现出种种疑问。
就这么回家了?难道事发地并非神庙?灵魂死后重回死亡地点,不应当如此么?又或者,小蒂亚其实是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不测?
但若神庙不是第一现场,小蒂亚又为何执着于此?
或许从来就没有加害者一说,只不过是他荷鲁斯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么小的孩子不该在如此遗憾的年龄死去,所以才下意识为她编织一个悲伤的故事。
倘若真是如此,小蒂亚的死因也不排除生病,加害人更未必真实存在。而之所以守在神庙迟迟不愿离去,或许只是为了等待那个叫做诺亚的孩子,仅此而已。
是这样……么?
但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现在啥情况?”赛特随口一问,将荷鲁斯的思绪从远方拉了回来。
荷鲁斯凝目一看,只见本打算离开的蒂亚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仰起首,对着空气自顾自地说话。
荷鲁斯清楚,那实则是在重复生前的行为。虽说不知蒂亚当时在和谁说话,可依其抬首的高度推断,对象明显是个成年人。
“吱——”
一怔,赛特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激灵:“哥哥你听见了吗?”
然而荷鲁斯却并未答覆,只顾专注于读取小蒂亚的唇语。无奈距离过于遥远,只能隐约看见小嘴一开一合的,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也看不明白。
“吱吱——”
“呀!有什么东西爬过我的脚趾!!”赛特慌乱道,极力压制音量,深怕被巡逻人员发现。
“别挨着我,一边去。”荷鲁斯漫不经心地驱赶。
“我没骗你,刚真碰着什么软呼呼的东西,”赛特一边嘟囔,一边以俯撑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那东西好似还有毛……”
话音未落,后撤途中,撑在地上的手突然压到什么,没有预期中坚硬的木板,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软软的、带毛的、且具备体温的东西——
“吱!!”尖锐的声音,彻底击溃了赛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老鼠!!!是他奶奶的老鼠——!!!”
情急之下,赛特手一滑,重心顿失,接着一脸栽在了此生最不愿栽进的地方!
伴随剧烈碰撞,祭台上的香膏哐当落地,瞬间惊动巡逻中的净化祭司。
他当即举起手中烛火,朝着声音的方向探了过去:“是谁在那里!?”
烛光摇曳间,映入眼帘的是此刻正羞红着脸的荷鲁斯,以及将整张脸埋在他裤.裆里的赛特。
“你、们?”
赛特连忙撑起身子,刚欲辩解,可几乎是和荷鲁斯对视的瞬间就后悔了——看着那明显写着不悦又略微泛红的表情,赛特深知,今后将再也无法坦然面对这张脸。
“呵、呵,让我死吧。”赛特满脸生无可恋。
*****
“所以我不都说了嘛,那是误会!是误会!”赛特慌忙辩解,双手被牢牢绑在椅凳上,同样被捆在边上的还有认命的荷鲁斯。
“什么误会?我分明亲眼看见了!这两人当时就躲在祭坛下,行污、污秽之事!”净化祭司磕磕绊绊地指控道,再次忆起当时的画面,仍旧不免感到羞耻。
听闻净化祭司的描述,骑士长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回到赛特两人身上:“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人!真冤枉啊啊啊啊——”赛特苦苦央求:“一切都是老鼠惹的祸!是老鼠啊啊啊!!”
“真可笑,你的意思还是老鼠教唆你们在祭坛底下行那不堪入目之事?”骑士长嗤之以鼻道:“你当我傻么?愚弄执法者,罪加一等!”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赛特崩溃哭诉,这下真是跳进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一旁的荷鲁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确实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你就少说两句吧伽罗,本来只是进去关几天而已,再说下去都能直接被你送上绞刑台。”
荷鲁斯清楚,即便没有玷污神庙这项罪名,两人也确实违反了休馆后不得入内的规矩,加上证据确凿,自然难逃关禁闭的命运。
除非能有奇迹发生。
而说时迟,那时快,谁料下一秒“奇迹”还真就降临了。
只见圣殿入口一道身影缓缓走来,定睛一看,竟是艾利诺斯。
“骑士长这么晚还没休息?这几日工作特别忙吧?真是辛苦你了!”语毕,艾利诺斯递过篮子,里头装满一颗颗圆润而饱满的红石榴:“来,我给你带了些你爱吃的,别光顾着工作,偶尔也该学着犒赏自己。”
骑士长受宠若惊地接过篮子,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不仅姿态谦和了几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尽显温柔,与方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多谢大人,有劳了,还专程跑这一趟,能被您惦记是我的荣幸。”
“哪里的话,客气了。平日里还是得多注意身子,莫要太过操劳。”语毕,艾利诺斯轻轻扬起那抹标志性的笑容。
亦在此时,目光缓缓飘向骑士长身后的荷鲁斯两人,愣了愣,良久,才道:“荷鲁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艾利诺斯大人……”荷鲁斯喃喃道。
当视线来到捆绑两人的麻绳上时,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