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也是个高危职业 第5章 想揍他吗？那就继续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语气还不善。

沈长羡抱着鹤儿穿过小院里的棺材走到了庖房前，便见到一位白发苍苍正值花甲之年的老者。

那老者的鼻子被冻得通红，正坐在满是污垢的木凳上用手挑着牙缝里的菜丝。

单脚踩在另一只木凳上，身上穿着的白袍下摆绣有幽谷和一轮残缺不全的月亮，腰间佩带着一把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弯刀。

弯刀和白衣幽谷配残月则是斩月谷人的特征。原来这位老者就是斩月谷的林道长。

许二娘等一群人就站在旁边，身上满是被溅到的菜叶和油渍，脚边也是一堆已经被摔碎的瓷碗。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什么坏事一样。

看样子之前吵醒沈长羡的，就是这林道长在对许二娘他们发火。可笑许二娘背后嚼舌根倒是挺伶牙俐齿的，当面竟也是个怕事的怂人。

因为不知道林道长的修为如何，沈长羡也不好失了礼仪，只得将鹤儿先放下，才作揖道：“晚辈确实是半月阁的弟子，姓沈，名长羡。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怎料，林道长居然“啐”了一声，将嘴里的辣椒皮儿吐到了沈长羡的脚边，不屑道：“沈长羡？区区一个十七八岁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知道老夫的名字？”

听这语气，看这态度，果真是来者不善啊。

沈长羡算是有些明白鹤儿之前什么说是“讨厌鬼”了，想必这林道长在他之前睡着的时候，闹起来说话也特别的不客气。

不过沈长羡也不恼，这一千多年来他什么样难缠的人没见过？只是纠正道：“晚辈已经二十有余了。”当然，他说的是他的身体年龄。

肖林泽穿戴好衣服跟了过来，正巧听到这句话，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他可没有沈长羡能忍，张口就骂道！

“长羡师兄快两千年的修为，你个臭老头子管谁叫毛头小子呢？！小心我回半月阁去告诉无忧师兄，让无忧师兄亲自来教教你该怎么跟长羡师兄说话！”

肖林泽这话虽然夸张，却并不是危言耸听。对于敢让沈长羡受委屈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部都揪来教训一顿这种事情，季言笑不止是敢做，而且还真的做过。

虽说那已经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也给了还活着的人们一个极其深刻的警示：招惹谁，都不要去招惹沈长羡。

林道长的道行估计不深，明显并不知道经常出去云游历练的沈长羡是谁，也不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但是好在他知道季言笑那只笑面虎有多不好招惹，顿时就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搭在木凳上的脚，嘴上还在逞强道：“你……你别想拿季言笑来吓唬人。”

见他怂了，肖林泽更是得意，道：“那我现在就叫仙鹤去告诉无忧师兄，你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吓唬你了？”

不是肖林泽吹嘘，就算从半月阁到这里需要三四日的路程，他也敢保证只要仙鹤将消息送到，不出一天，季言笑就绝对会赶来了。

林道长果然不敢再接话了，转而气急败坏地指着肖林泽和沈长羡，道：“你……你们半月阁的人当真是嚣张跋扈得很啊！插手我斩月谷地界的事情就算了，现在还想叫人来动我斩月谷的人，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这话说得肖林泽更不乐意了，道：“你以为我稀罕管你们斩月谷地界的破事儿？要不是你这么无能，除了吃就知道吃，根本抓不住勾魂鬼，这无瑕村的村长哪里会去找长羡师兄？我还没埋怨你耽误了我带长羡师兄回去交差，你倒还埋怨起我们多管闲事来了！”

林道长气得嘴边的白胡子被吹得一飘一飘的，道：“谁说老夫抓不住勾魂鬼了？老夫……老夫那是……老夫那是……”

每到需要借口的时候，方恨平时没有准备得足够充分。

鹤儿拉了拉沈长羡的红边长袖，道：“师兄，抱抱。”

“好。”依言将鹤儿抱了起来，沈长羡才道：“前辈，这次擅自插手斩月谷的事情，并不是晚辈的本意。

昨夜赶到这里的时候，晚辈只是想问一问前辈是否需要帮忙，无奈前辈睡得早，晚辈就只能等到今日再询问了。

手中的重量让沈长羡颠了颠继续道：“但是晚辈能等，那勾魂鬼却等不得，夜里来袭击晚辈的师弟，晚辈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的，就只好动手了。”

肖林泽道：“你个臭老头子明明就住得离我更近，你不救就算了，难道还不让长羡师兄救？虽然早就知道你们斩月谷的人不讲道理了，但总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吧？”

沈长羡皱眉道：“肖师弟。”

刚才的争吵已经是肖林泽占了上风，如果沈长羡再不制止，就要演变成他们仗势欺人的局面了。

肖林泽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这么一来一往，林道长也算是明白了：长得只有十七八岁的沈长羡的修为很高，不仅是看起来比他还大的肖林泽的师兄，而且还有季言笑在背后撑腰。

像是觉得刚才当着陈大狗他们的面，被肖林泽吼得一愣一愣的，有失面子。

林道长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走到沈长羡的面前，道：“你这个晚辈，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你说是来询问老夫需不需要帮忙的。老夫现在就告诉你：不需要！赶紧有多远走多远！这是我们斩月谷的事情，跟你们半月阁没有半点关系。当心脚伸得太长了，会被咬一口啊。”

肖林泽道：“只要你们斩月谷的人不是狗，我们半月阁的人就不怕咬。”就算会被沈长羡训斥两句，他也要逞这嘴上威风。

林道长怒道：“你！”

沈长羡打断道：“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晚辈就不再多作打扰了。告辞。”便一手抱着鹤儿，一手拉着肖林泽，转身就走。

一手拉着肖林泽，转身就走。

陈大狗道：“沈道长！”

啪啦！

是瓷碗摔碎的声音。伴随着林道长的不满：“道什么长？！老夫才是道长！别忘了你们是属于谁的管辖地界！竟然敢悄悄去找半月阁的人来插手，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老夫招来鬼怪吃了你们一家吗？！”

陈大狗一怔，只得乖乖地站着不动。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被一个外人给骂得跟孙子似的，气都不敢再吭一声，光是看着都觉得憋屈。

拉住了想要回去臭骂林道长的肖林泽，沈长羡朝他摇了摇头。

他们本来也就没有带什么东西入住，走的时候就更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了，只是要把那被子好好地还给人家而已。

肖林泽不悦道：“长羡师兄，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你看看那臭老头子算是个什么道士，竟然拿鬼怪来吓唬村民，我真是怎么看都看他不爽！”

沈长羡一边将被子折叠好，一边道：“他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如果你折回去跟他打起来，反倒是中了他的计了。”

肖林泽道：“打起来就打起来，难道我们半月阁还怕他们斩月谷不成！”

沈长羡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他说得没错。插手斩月谷地界的事情已经是我们不对在先，如果再动手打人，就算是我们打赢了，也输了。”

肖林泽撇嘴道：“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哪有什么打赢了还输了的道理？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听不明白吧，你只用知道我们理亏，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就行了。”叹了口气，沈长羡刚要将被子抱走就被肖林泽给抢了过去，只得弯腰去抱起鹤儿，道：“好了，别想了，走吧。”

扛着两床被子的肖林泽跟在了沈长羡的身后出来，再次回到庖房时，许二娘他们正在往燃烧得正旺的柴火里扔着东西。是沈长羡给他们的符箓。

陈大狗将手里的符箓递到了林道长的面前，道：“林道长，这……这就是最后一张了。”

林道长立刻就万分嫌弃的离得远远的，怒道：“拿给老夫干什么？！烧了！全都烧了！看见它老夫就来气！”说着，还揉了揉右臂，像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指着许二娘道：“那个谁，寡妇，你过来给老夫捶捶。”

这称呼虽然是事实，但实在是太不懂得尊重人了。许二娘的心中不满，却也只能将手中剩下的符箓都递给了陈阿狗，低眉顺眼地去伺候着林道长。

沈长羡看见了，不知为何忽然轻声笑了笑，随口问道：“前辈的手怎么了？”

林道长顿了下，没好气地道：“人老了总是会有些毛病，别仗着你年轻就了不起。再说了，老夫的手怎么了干你什么事？赶紧抱着你的娃儿走！”

肖林泽的脸都被被子给遮光了，嘴上还不闲着，道：“你这个臭老头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长羡师兄好心关心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林道长知道肖林泽的脾气火爆不好惹，也就没有敢吭声。

“鹤儿不是晚辈的孩子。”沈长羡解释，又道：“晚辈还了被子就走。”

林道长示意陈大狗过来拿被子，肖林泽却忽然没由来地扬起了笑容，紧接着“哎哟”一声，非常没有诚意的平地踉跄了一下，两床被子就全扔在了林道长的脸上。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林道长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将被子给扑腾开，正要大骂，就听见肖林泽笑道：“哎哟，不小心脚滑了。好在前辈没什么事，应该不会跟我这个晚辈一般见识的吧？”

林道长气得涨红了脸，道：“你……你……”

肖林泽道：“好了，被子也还了，告辞了啊。”然后非常开心地就拉着沈长羡走了。

陈大狗似乎还有话要说，忙道：“沈道长，俺送你们出去吧。”

“站住！送什么送？！他们又不是没长脚！”林道长怒道：“还有，把老夫给你们的符箓都贴身保管好了，赶紧烧掉这些没用的符箓，省得因此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肖林泽一听，刚刚才愉快起来的心情又被怒火给烧光了，沈长羡急忙伸手拉住了他，道：“别闹。”回头朝陈大狗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直到两人出了陈家，沈长羡才松开了肖林泽。

“长羡师兄，你怎么还拦着我啊？”肖林泽道：“你听听那个臭老头子说的叫什么话？你好心给他们符箓让他们保命，那个臭老头子不仅让人给烧了，竟然还说是害人的东西！”

沈长羡替鹤儿暖着冰凉的小手，道：“你都明白那是保命的东西，他们怎么会不明白？”

肖林泽道：“既然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听那个臭老头子的话全烧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那么多符箓，要耗费长羡师兄你多少的精力啊？真是不知好歹！”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我都没生气，你就别再气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沈长羡道：“对了，肖师弟，你是不是想揍这个林道长？”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肖林泽咬牙切齿地道：“敢对长羡师兄你口出狂言，我哪里是想揍他啊？我巴不得扒他一层皮下来！”

沈长羡笑了笑，道：“放心，不出三日，你就能圆了这个想法了。”

肖林泽疑惑道：“长羡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沈长羡并不解释，直到看见在一户人家门口静立着等待自己归来的仙鹤，才开口道：“村长家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肖林泽一愣，道：“进去干什么？我们不是要回半月阁吗？”

沈长羡道：“就是走，也得打声招呼再走。更何况现在勾魂鬼没有除，我们还得继续再查下去。”

一听这话，肖林泽立刻就拦在了沈长羡的面前，道：“不是吧？长羡师兄，那个臭老头子说话都那么难听了，我们还要帮他查？”

“你也看到林道长的为人了，如果我们不帮忙，无瑕村的人就要全死在那勾魂鬼的手上了。而且你不是想揍他吗？不继续查的话，你怎么揍他？”

绕开了肖林泽往里面走，沈长羡拉住了鹤儿不停拍打仙鹤脑袋的手，道：“鹤儿，别调皮。”

“继续查下去就能揍他了？”肖林泽顿时双眼放光，道：“长羡师兄，你可不要骗我啊。”

沈长羡莞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