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长羡的保障,肖林泽这才一改之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笑嘻嘻地就走进了村长家,甚至走得比沈长羡还快,大声嚷嚷道:“村长!村长!你在家吗?村长!”
“哎!俺在家!”村长一边答应,一边从一间小屋子里出来,手上还拿着斧头和准备劈的木柴。
看见来人是沈长羡和肖林泽,便急忙将手上的活路放下,带着他们走进了厅堂里。
说是厅堂,其实也就是一间勉强能够待客的屋子。里面烧着旺盛的柴火用以取暖,除了桌椅板凳,还放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用于驱邪和招财的七星阵。
虽然空间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的,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沈长羡看了一眼七星阵,随手将偏歪的珠子摆正,对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因为七星阵简单易懂,所以在很多达官贵人家中都有,只是比村长家的要讲究得多而已。
几人坐下后,村长便朝外面喊道:“媳妇儿!快端点菜上来!剩菜就不要端了,就端你今天做的新菜,是要给两位道长吃的!”
明明还没过去多久,热情的村长貌似还是忘了沈长羡他们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不过也好,毕竟鹤儿还是需要的。
村长的媳妇儿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端了一桌子的菜肴上来。是位大手大脚的农妇,看起来非常的精明能干,端完菜就又下去洗衣服了。
村长连连招呼他们吃饭。
鹤儿非常自觉地就拿起筷子开始吃了,沈长羡想了下,还是提醒道:“村长,鹤儿现在在长身体,比较能吃,可能会吓到你,在这里先说声不好意思了,我会付饭钱的。”
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长羡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吃完了一盘菜的鹤儿,肖林泽心道:岂止是“比较能吃”?估计哪天饿极了,就是给他座山,他都能全部吃光光!
村长笑道:“沈道长真是太见外了,哪有请人吃饭还收钱的道理?俺家别样没有,吃的还是有的。
任这小道士吃,吃多少菜俺就上多少菜。”说着,村长又道:“来,沈道长,你们也快尝尝,这些菜都是今天刚做的。还有这个,这是俺媳妇亲手腌的腊肉,好吃得很。”
村长这么热情,沈长羡和肖林泽也不好再拂了他的好意,都端起碗吃了些许。肉质鲜嫩,肥而不腻,确实好吃。
看见他们动筷子了,村长踌躇了一下,才算是开口问了想问的事:“沈道长,不知道陈老狗家的那个邪祟,现在是已经除了吗?”
肖林泽吃得满嘴都是肉,口齿不清地回道:“还没呢。长羡师兄刚查出作祟的是勾魂鬼,我们就被斩月谷的那个臭老头子给撵出来了。”
虽然知道他们必然会起冲突,村长却没有想到会起这么大的冲突,有些尴尬地道:“这…沈道长,所以你们这次来俺家里,是来告别的吗?千万别啊!你们要是走了,那俺们就真的活不成了啊。”
要不是知道林道长没用,村长也不会刻意去蹲守沈长羡了。
伸手替鹤儿将面前已经空掉的碗碟换成了盛有食物的菜肴,沈长羡才道:“村长放心,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现在离开了陈家,这附近又没有住宿的地方,不知道村长能否先安排下?”
“只要你们不走,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村长松了口气,道:“住的地方是吗?沈道长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在俺家好了,俺家有空的屋子。”
沈长羡道:“那就打扰了。”
村长道:“不打扰不打扰,俺这就让俺媳妇儿去打扫干净,晚上就在俺家休息吧。”
给鹤儿擦了擦嘴,沈长羡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村长,真诚道:“真的不好意思,多谢村长款待了。”
嗯,没错,鹤儿又吃完了。
看着满桌子的空盘子,村长明显也非常的震惊,但还是尽量礼貌道:“不愧是小道长,真是与众不同啊。不过沈道长,这钱俺不收,俺都说了,吃多少俺就上多少。小道士,你还要吃不吃?俺家还有好吃的。”
这一回,肖林泽倒是懂事了,将那锭银子硬塞给了村长,道:“村长,我们还要在你家住上两天,这个小屁孩也确实是太能吃了,你媳妇儿做菜不容易,就不要再跟我们客气了。”
村长道:“可是。”
“村长,”打断了他的话,沈长羡道:“关于勾魂鬼,我还有一些想要向你打听的事情。”
既然说起了正事,村长也就不再推辞了,收下了足以让鹤儿吃上半年的一锭银子,道:“沈道长尽管说,只要是俺知道的,俺一定都告诉你。”
抱住了爬到自己怀里来的鹤儿,沈长羡问道:“关于遇害的那四个无瑕村村民,你能跟我说一下,他们大概的情况吗?”
唤来媳妇儿收拾了碗筷,村长才道:“这第一个死的人啊,叫李丑,已经是半百的人了。因为生得丑,所以小时候就被爹娘给抛弃了。”
村长喝口水又道:“虽然他老实肯干,但是因为家里穷,连媳妇都没有娶上一个,就这么死了。俺想着人都没了,他来得孤孤零零的,走的时候总不能也孤孤零零的啊。就跟俺媳妇商量着,做了几个纸媳妇,给他烧了下去。”
沈长羡道:“村长的心肠这么好,那李丑要是位忠义之人,来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村长道:“报答就不用了。他这辈子过得辛苦,只希望他下辈子能有爹娘疼爱,还有个媳妇陪着,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第二个死的人,家里又是个什么情况啊?”肖林泽问道。
村长道:“这第二个死的和第三个死的,都是一家人,俺就一起说了。”
肖林泽正想去逗弄一下吃饱了就窝在沈长羡怀里睡觉的鹤儿,一听这话,惊道:“一家死了两个人!”
“是啊,惨得很啊。”叹了口气,村长道:“这家人姓王,是两兄弟住在一块儿,大的叫王春生,小的叫王秋生。他们今年立夏的时候才一起娶的媳妇儿,刚好也是一对姐妹,大的叫李翠花,小的叫李村花。
村长有些感慨:“虽然想跟媳妇儿好好过日子,但是因为家里穷,春生和秋生得出门去干活才能养家糊口。哪知道现在快过年了,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回来,媳妇儿却全被害死了。春生和秋生给她们做完了头七,就跟着也殉了情,双双去了。”
因为王春生和王秋生不是被勾魂鬼害死的,所以当时村长并没有将他们算进去。
但是勾魂鬼也算是间接害死了王春生和王秋生,仔细说来应该是六条人命才对。
肖林泽惋惜道:“这对兄弟俩娶媳妇一起、干活一起,就是死也一起,生前的感情一定很好,勾魂鬼真是害人不浅,就该把它抓出来千刀万剐!”
沈长羡问道:“村长,在李丑死之前,这附近还有没有人遇害?”
实话说,沈长羡真是有些无法理解无瑕村村民取的这都是些什么名字,一个个都跟骂人似的。
“没有。”村长道:“李丑就是第一个人。”
沈长羡却道:“我指的不止是无瑕村,还有无瑕村附近的方圆百里之内。”有一件事情,他必须得去确定一下才行。
范围扩大,村长就不敢肯定了,道:“俺让俺媳妇儿去打听打听,明儿再回你话。”
“好。”沈长羡应了一声,又道:“对了,不知道村长还记不记得,昨天有村民说过,在李丑死了之后,你们就已经去请来了斩月谷的道士?”
村长道:“俺记得。就在春生的媳妇儿翠花刚死那会儿请的。因为兄弟俩还没回来,丧事就是秋生的媳妇儿村花给一手操办的。斩月谷的道士来了以后,说是邪祟还在她家里,就在她家住下了。”
听到这里,即使人已经死了,较真也没有什么意义。
肖林泽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是一个臭老头子,也是男女有别,跟一位少妇孤男寡女的住在一块怎么行?其他村民要是知道了,这不是毁了人家的名声吗?”
村长却道:“什么老头子?那就是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
肖林泽愣了下,扭头看向身旁的沈长羡。
沈长羡当然明白肖林泽的疑惑,道:“先听村长继续说下去,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抬起茶杯喝了口茶,村长道:“开始的时候俺们也是抗拒的,可是斩月谷的道士认为俺们的怀疑是在玷污他的德行,如果不让住在村花家里,就不给俺们抓邪祟了。俺们没办法,只能答应让他跟村花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沈长羡道:“可是后来,李村花还是死了。”
“是啊。”村长道:“那天俺记得很清楚,是刚过完翠花的头七。因为村花守了七夜,好不容易才终于可以歇息一晚上,所以俺们帮忙下葬了翠花就走了。结果第二天清晨,俺寻思着她没了姐姐太难过了,就让俺家媳妇儿去陪陪她,谁知道俺媳妇儿一去,就发现她人已经死了。”
似乎明白了什么,肖林泽立刻道:“所以你们就把斩月谷的道士给赶走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后来请到陈老狗家的那个臭老头子,居然还跟前一个一样是个半吊子。”
面对肖林泽的这番推测,村长痛心道:“哪里轮得到俺们去赶走他哦?那位斩月谷的道士根本就是假的,知道要露馅了就跑了。而且仵作来验尸的时候还说了,村花是在被那位假道士毁了清白以后才遇上邪祟的。真是作孽哦!”
“这个趁人之危的禽兽!”肖林泽怒道:“最好是别让我给遇见,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他!”
沈长羡问道:“村长,这两位斩月谷的道士,你们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村长答道:“都是俺们在去斩月谷的半途中遇见的。”
沈长羡又问道:“既然都是在去斩月谷的半途中遇见的,那么第一位斩月谷的道士是假的,为什么你们就不怀疑这第二位斩月谷的道士,会不会也是假的?”
肖林泽愣了下,道:“对啊,那个臭老头子也有可能是假的。”
村长却道:“不会是假的。虽然俺们是在去斩月谷的路上遇到的林道长,但是林道长当时正在给别的人家除魔,是除了魔以后才跟着俺们来到村子里的。”
肖林泽想了下,道:“确实,那个臭老头子讨人厌的作风跟斩月谷的人一模一样,不像是假的。”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怀里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沈长羡低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醒过来的鹤儿,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道:“鹤儿,不许这么说肖师弟。”
肖林泽道:“就是就是。小屁孩真没规矩,长羡师兄快教训他。”
鹤儿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道:“师兄,鹤儿说错了吗?”
沈长羡莞尔道:“就是对的也不能说。”
鹤儿点头应道:“鹤儿明白了。”
肖林泽:“……”
既然已经知道了前三个人的死法,这第四个陈老狗就不用再多说了,几人又聊了些题外话,村长就带着他们去了准备好的房间,然后自己继续劈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