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耕言的推测自然没有错。然而,她将自己的一番结论告之赵墨衣时,案件却出现了新的问题。
彼时,赵墨衣正坐在书房里品茶,与之对坐的还有官家从宫里派来赏赐开封府的陈公公,两人正聊得融洽,曲耕言已经推门而入:“赵大人……我有了新的案件发现……”
曲耕言剩余的话已经卡在喉咙里,因为赵墨衣一脸冷淡地看着她,而旁边坐着神情含笑的陈公公。
“这一位表是曲神探了吧?久仰大名。听说这一次的杀人刨尸案能够如期顺利告破,多亏了曲神探英明神武,足智多谋,不费吹灰之力找出了凶手。”陈公公淡声道。
虽然不知曲耕言这一次是靠什么查出了凶手的真实身份,但赵墨衣并没有否认曲耕言的功劳,他拱手对陈公公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我们开封府应该做的事,陈公公不必客气。”
“如今案子已经了结……”赵墨衣冷冷地扫了曲耕言一眼,说话时,特意加重了案子已经了结几个字,似是一种提醒和警告,使得曲耕言没有再轻举妄动。
“官家的体恤开封府已经知晓,劳烦陈公公跑这一趟了。”
赵墨衣下了逐客令,陈公公是聪明人,自然不多逗留。他像是没有听到曲耕言方才说得那一番话般得起了,只留下了官家御赐的赏赐,施施然地离开了。
待陈公公走远之后,赵墨衣方才抬头看向曲耕言,“没规矩。以后你进我的书房要先敲门。”
曲耕言不以为然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了案件的新情况,凶手可能不止陈大义一个人。”
赵墨衣道:“我知道。”
“林裕已经告诉我了。”
“那你还告诉陈公公案件已经了结了……凶手还没有抓完呢?”曲耕言不解道。
赵墨衣看着曲耕言天真纯洁的眼睛,笑道:“曲神探,你好歹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有看出官家的意思吗?”
“这桩凶杀案发生在天子脚下,惹得民不聊生,百姓惶惶不安,如今,官家给的破案时间已经到了,现在陈大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凶手,需要将他推出来给百姓一个交代。”
听到这儿,曲耕言听明白了,“我懂了。这个案子明面上已经交差了,不能再往下查了。”
若是此刻再宣布凶杀案还有一个凶手,恐怕会引起城中百姓更大的慌乱与不安,届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而官家也会因此不满,连累开封府。
“并非不可以查。既然案子还有一个凶手,自然不能让他一直在外逍遥法外,查是可以查,但不能在明面上查了,我会将此案交给你暗中调查,一方面可以安抚民心,顺应官家的意思。第二方面能够让凶手放松警惕,以为凶杀案真的结案了,避免打草惊蛇。”
“有道理。”曲耕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猛地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案子交给我一个人去办了?!”
赵墨衣拍了拍曲耕言的肩膀,“本官相信你可以做到。”
曲耕言不甘的抗议道:“大人,那杀人凶手穷凶极恶,你让我一个人去对付是不是太过份了?好歹给我配一个帮手吧。”
“你想要多少帮手?”闻言,赵墨衣反而笑了一下,“你的帮手不是挺多的吗?”
“……?”
“我看曲神探一会儿逗逗狗,逗逗鸟,一会儿又跟鸡对话,感觉它们都能帮上你的忙呢。”赵墨衣凉凉道。
曲耕言有时候觉得她这一位上司说话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脾性,一时不知赵墨衣到底是在说话阴阳她,还是已经知道她能够和动物说话的事实。
曲耕言只得尴尬一笑,掩饰道:“赵大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罢了。开封府里的捕快随你调任,此事交给你去办,只是明面上需掩饰办案的真相,不得告之旁人。”
说罢,赵墨衣还幽幽地看了曲耕言一眼,“务必尽快将另一个凶手抓出来,否则,你的奖金就泡汤了。”
“……”
“啊?赵大人?那是官家给我的赏赐,你怎么能随意克扣。”曲耕言瞪大了眼,一脸不服气道。
“官家给你的赏赐是赏赐给这一次的凶杀案的奖励,既然凶杀案还没有完结,另有隐情,本官只是暂时帮你保管,怎么能叫随意克扣呢?”
若是论耍嘴皮子的功夫,曲耕言永远都说不过赵墨衣,她索性不再争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出门时,正好撞见了匆忙赶来的林裕,两人撞到了一块,林裕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怎么了?曲神探,突然着急成这样。”林裕倒是没怪曲耕言,反而笑着打趣道。
曲耕言叹息道:“当然是着急去抓烦人啊……”否则她的奖金就泡汤了。
曲耕言一边说着,一边帮着林裕捡东西,手上动作一顿,突然瞥见了关于陈大义人际关系的记录。
“这是些什么记录?”曲耕言询问道。她正打算动用开封府的人力去查关于陈大义身边的人际信息呢,没想到想要瞌睡遇见枕头,林裕就这么巴巴地给她送来了,为她节省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这些都是关于陈大义的资料记录。”林裕道:“赵大人提前吩咐了我将这些东西整理好,送过来给你,怎么,赵大人没有告诉你吗?”
闻言,曲耕言心中一暖。这赵墨衣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将凶杀案扔给她一个处理,还要“保管”她的奖金,实则已经将接下来的大部分事情都安排好了,只等她拿着资料就能开始查了。
“谢了。”
曲耕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将资料带走了。
深夜。
曲耕言彻夜研究关于陈大义的信息,她发现陈大义身边经常接触的人除了医馆的掌柜和伙夫之外,最多的是一位叫孙燕的厨娘,两人经常结伴出医馆去买菜,而且还闹过陈大义要娶孙燕的传闻。只是孙燕最后离开了医馆,此事随之不了了之了。
曲耕言立刻查了查孙燕离开了医馆的时间,与第一次凶杀案发生的时间,两者一前一后一对比,居然只相差仅仅三天。
曲耕言立刻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她又翻开了第一次凶杀案发生时,关于死者信息的资料,奇怪的是死者与孙燕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至少明面上的生活圈子从未接触过,这么一看,陈大义还是随机杀人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孙燕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曲耕言觉得另一个帮陈大义的凶手绝对是一个男人,否则,他们不可能联合起来制服那么多身强力壮的受害者……不过,这个孙燕倒是一个有用的信息,曲耕言决定从孙燕下手,会一会她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隐情。
曲耕言研究资料到了深夜,最终,沉沉睡去……
次日,曲耕言醒来以后已经天光大亮,她方才发现自己睡过了头,匆忙穿上赶去了开封府。
“曲神探。”
“曲神探,早啊。”
自从曲耕言破获了凶杀案之后,她在开封府的地位一如既往的稳固,同僚一见到她便热情地打着招呼。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办完案之后,开封府后院莫名其妙多了经常来讨食的大黄狗,还喂了一只天不亮就打鸣、吵死人的大公鸡。
“曲神探,你买回来的那只鸡什么时候能杀了吃啊?我见它长得油光水滑的,正是吃了的好时候,再养一阵儿,怕是做出来的鸡肉就会变得又老又柴了。”开封府后院的厨娘汤婆,一见到曲耕言便兴冲冲地询问。
闻言,曲耕言大骇道:“不能吃,不能吃!”
“那鸡已经算是我的半个朋友了……”
“……??”
路过的众人与汤婆子不解地看着曲耕言。
曲耕言只得咳嗽一声道:“我是说,那鸡是我准备带回家给我娘补身体的,暂时先养着吧,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再带回家。”
众人方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汤婆子又问:“那每日定时定点来讨饭的大黄狗怎么办?不然我让人将它打出去……”
曲耕言扶着额头道:“那狗看着可怜,给它一些剩饭剩菜吧。下回我见着它便跟着讲清楚,不让它再来蹭吃蹭喝了。”
汤婆子眨了眨眼,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怎么还能跟狗说的清楚。
然而,曲耕言却没有心情再注意众人的脸色了,没想到她不过是办了一个案件,并且还没有顺利办完,便欠下了这么多动物情,以后还不知道会遇见多少这样的事……
想到这儿,曲耕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先前她一直在发愁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接近孙燕,如今她突然想到她可能通过动物去接近孙燕、或是观察孙燕的行为。
于是,曲耕言立刻去后厨拎上了自己带回来的大公鸡,隔着鸡笼子对它道:“大兄弟,别睡了,请你办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