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寒光遇朝阳 第15章 第十五章

皇帝苏醒震惊了满朝文武，所有官员都跪在皇帝寝宫门口等待着圣上的召见，相比之下凤仪宫冷清非常，只有王儇一直守着皇后，王蔺也得到了妹妹苏醒的消息，但身为百官之首他现在抽不出身来。

凤仪宫中，皇后的情绪很不稳定，刚才发疯似的把寝宫中所有大红色的帘子、衣物全部撕了个粉碎，现下喝了药才安稳一些。

“怎么回事”王儇问刚才刚为皇后诊治过的太医，“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何了”

“娘娘中毒不算深，微臣刚刚给娘娘诊脉，娘娘身体只是虚弱，但并无大碍”太医说道有些吞吞吐吐，“只不过·····只不过······娘娘她”

“只不过什么”王儇说道，“太医但说无妨”

“娘娘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太医说道，“娘娘好像把自己困在了一段记忆里，就好像人做梦了一样，醒不过来或者说不想醒过来”

王儇看看安静坐在窗边的姑母，她的嘴中一直念叨着“温郎”这个名字，深情又充满眷恋。她曾经看到过姑母一直珍藏的绣帕，“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那是姑母心中最深的隐痛，也是姑母岁月长河中唯一美好的回忆。

“姑母”王儇走到姑母身边，轻轻的握着姑母的手，“你还认识我吗，我是阿妩呀”

“阿妩”皇后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歪头想了想，“我们不曾见过吧，你是哪家的姑娘呀”

“我是·······”王儇还没想好如何措词，她的姑母却眼神黯淡的握紧她的手，“你也是来恭贺皇家大婚的吗”

“我不是”王儇摇摇头笑着对姑母说道，“我是来看您的，就是单纯的来看看您”

“那你能帮我送一封信吗，我的温郎还在京郊河边等着我”皇后说道，笑中带泪，“我们曾经说好一起走，抛下所有的一切远走高飞，可我不能就这么抛下我的父母，我的兄长和我的家族，你告诉他，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他，他文采斐然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姑娘”

“你能帮帮忙吗，算我求求你”

“好，我帮你送”王儇笑着却眼眶通红，“你想告诉他什么就写下来，我拿给他”，她见惯了姑母争权夺势为家族而活的一生，却原来最初的最初姑母也不过是个迫于家族爱而不得的小姑娘。

“那我赶快写，你带给他”

王蔺和妻子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皇后娘娘在提笔安静的写字，而他们的女儿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写的什么呀”王蔺轻轻的走到妹妹身旁柔声的问道，却看了妹妹眼神中的惶恐。

“没写什么”王皇后紧张的把纸扔在了地上，王蔺捡了起来看到开头那几个字便心中明了，原来那个人他的妹妹从没忘过。

“哥哥”王皇后跪在了地上情绪非常激动，“都是我的错不管他的事，我已经死心出嫁，你让父亲放过他，哥哥算我求求你，你让父亲放过他”

王蔺也跪在了地上抱住不停给他磕头的妹妹，“父亲已经放过他了，他能继续走他的仕途了”

“哥哥，我不想嫁”王皇后靠在哥哥的肩头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

“那咱们就不嫁了”王蔺拍着妹妹的后背，“哥哥带你回家，什么王权富贵，什么士族之首，咱们王家不稀罕，我带你回家去，咱们回去”

“哥哥背你走”

“好呀”王皇后像个小孩子那样趴在哥哥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脸满足的笑着。快到门口时王蔺停下了脚步，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面向妻子说道，“瑾若，这辈子你是皇家的公主还是王蔺的妻子，你自己选”

马瑾若笑着牵住那只手，“我是你的妻子，咱们带着妹妹回家吧”

“咱们回家”王蔺背着妹妹，拉着妻子一步一步的走出凤仪宫往宫外走去。从太极殿到凤仪宫这不算短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想他王家辉煌百年却不知牺牲了多少人的感情和幸福，想他筹谋半生想登上众人之巅，却妹妹中毒失忆，妻子离心离德，想他为家族殚精竭虑多年，可到头来好像还是一场空，这一刻，他真的有些累了，身心俱疲，为了家族忙活了大半辈子，剩下的日子他想活的自在些，想抛却一切同妻子儿女过些寻常人家的日子，那种最平凡也最安生的日子。

“瑾若，若我不再是丞相不再是镇国公，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你只要是王蔺就好，我这一生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你罢了”

王儇看着父母相携离去的背影，眼角的泪珠落了下来，嘴角却含着笑意，她知道她的父亲做出了选择，做出了一个与上一辈子完全不同的选择，她捡起了那张姑母写的信，小心翼翼的装到了竹筒里。

“哭过了”宫门外萧綦正在等着她，看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来，用帕子轻柔的擦干净她眼角的泪，“起风了，再哭脸就嬗了，可就不漂亮了”

王儇被萧綦逗笑了，握着他的手往前走，“萧綦，我姑母的事情，我······”

“我都知道了”萧綦拍拍王儇的手，“你父亲派人告诉我了，相信我姑母会好的”

“嗯，其实我倒是想让姑母不要好，她这一生太苦，忘了也好”王儇说道，“皇帝那边怎么样，朝堂上那些大臣还闹吗”

“陛下现在精神尚可，刚才还见了几个老臣，听说那些个老臣拿着三司会审的结果面呈陛下一定要谢家给一个交代”萧綦说道，“不过这件事现在还没有结果，皇帝没准会派人压下来”

“不会的”王儇说道，“自古皇帝和朝臣的斗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据我对皇帝的了解，他没有这个魄力”皇帝疑心病严重，却又玩不了帝王心术，否则上辈子也不能死的那么潦草。

“皇帝醒了，你也该走了”王儇停住脚步看着萧綦，“明日派人把边境战报提上去吧，总是要光明正大的离开才行”

“你不跟我走吗”萧綦握着王儇的手，“我马上就去向你的父母提亲”

“我”王儇笑了一下抬眼看看九重宫阙四方天地，“父亲有意归隐，但皇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王家，接下来的路王家会很难走，所以我不能离开，我总要同父亲一起面对”

“你父亲希望我能带你走”萧綦说道，“他希望你能跟我回宁朔去”

“我知道，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从父亲让哥哥去江南治水时起我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王儇说道，“可我终究是王家的女儿，士族女儿从来都是为家族而活，我虽做不到奉献自己，却也不能在这个关头抛弃我的亲人和家族”

“所以你不跟我走”

“我·····我是现在不跟你走，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去宁朔找你”王儇拽着萧綦的衣角，看着萧綦脸上的变化，发现他有些薄怒，声音都变得柔柔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发誓等我忙完了家里面的事情一定去宁朔找你”还十分应景的举起了三个手指头

“噗嗤”萧綦到底没忍住掐了掐王儇的小脸，“逗你的，我没生气，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弃宰相和长公主跟我离开”

“萧綦”王儇抱着萧綦的腰身，“我不离开，但你要赶快走，京城的局势瞬息万变，总有人想要拖你下水，皇帝也·····总之务必尽快起身”

“我知道，心里有数”萧綦亲亲王儇的秀发，“到是你，京城这么危险，要顾好自己听见没有”

“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父亲经营多年，一定有法子全身而退”王儇松开萧綦，拍拍萧綦的肩膀，“到是豫章王，到了宁朔可不要三心二意哦，你要记得你的心上人正在千里之外想你呢”

“阿妩，你要记得每次你在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你”萧綦牵起王选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看向王儇的眼睛中充满了眷恋。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到了皇城大门，萧綦的贴身近卫等在那里，王家的马车也等在那里。

“你先走”萧綦对王儇说道，“我看着你走”

“你先走”王儇拽着萧綦的袖子，“我看着你走”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最后他们约定一起转头，萧綦骑马向北，王儇坐车向南，两个人的距离慢慢拉开，他们知道此处一别，要好久才能再见，但没关系，他们都在彼此的心里面。

第二日，皇帝勉强上朝，萧綦连同兵部尚书上奏言忽兰异动，大有来犯之意，上惶恐，命萧綦即刻启程回宁朔稳定局面，萧綦领命，下朝之后便立刻开拔，王儇早就得知了消息天刚亮便一直站在城楼之上等着

“小姐，豫章王出城门了，您要不要下去看一看”侍女在身旁小声说道

“不了”王儇摇摇头，“我就在这儿送他吧”她其实是怕控制不住自己，见到他会忍不住的让他留下或者跟他离开，“萧綦”轻声开口，无限眷恋，泪流满面。

萧綦在离城门十里之外停下，回首望去他能依稀看到城门楼上那道身影，眼眶忍不住的就红了。胡光烈打马上前，安慰几句，“王姑娘聪慧，遇事肯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都安排好了吗”萧綦问道

“安排好了，我嘱咐过胡瑶一定要尽力保护王姑娘安全”胡光烈说道，“间者也留下了四位，都是最出色武功最好的”

“那便好”萧綦深呼一口气，如此他安心了些。

宁朔军脚程很快一日千里，转眼便到了晖州，而京城，朝堂因为丞相王蔺的乞老书掀起轩然大波，谢家全族还在诏狱，王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朝堂，这天下士族向来以王谢为首，而今如此形势，朝中各个世家大族都惴惴不安。

“小姐，家主下朝回来了”侍女小声说道，“而今要跟夫人去慈安寺，让您照顾好皇后娘娘”

“知道了”王儇起身，看了看坐在一旁喝茶听曲的胡瑶，“你是陪我去姑母的院子里还是就在这儿”

“我陪你去”胡瑶也起身，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我要保护你的安全”

“其实你不必每天都跟着我，我在我自己家里很安全”王儇笑着说道

“那不行，我奉大王之命保护你的安全，自当奉命行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胡瑶说道，“而且，哥哥跟我说你是我大王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那就话怎么说着，自要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王儇笑着说道，然后带着胡瑶去了姑母住的院子，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是温宗慎，“今日温大人到是进了府门”前些日子父亲总是以各种理由阻拦温宗慎来看姑母

“今日令尊不在家，我便来打扰了”温宗慎说道，举止有度，儒雅非常。

“竟然都到这里了，怎么不进去”

“不进了，听说娘娘现在受不得刺激”温宗慎说道，“我就在这儿看一眼，看到她挺好的，便好”

“姑母这几日精神很好”王儇说道，又回头嘱咐了身边的丫鬟一句，不一会儿丫鬟便捧着一个竹筒走了过来，王儇拿过竹筒给了温宗慎，“温大人”

“这是何物”

“是二十年前，姑母那封没有送出去的信”王儇说道，“听家父说，你们为此误会了多年”

温宗慎握着竹筒的手微微颤抖，忍住心中的波澜，“朝中还有些公务，便不叨扰了”

“温大人慢走”王儇行礼道

等到温宗慎走远，胡瑶啃着苹果说道，“这个小老头还挺有礼数，看那模样年轻的时候定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怎么你喜欢这种的”王儇笑着说道，“哪天我帮你物色一个，怎么样”

“不要”胡瑶说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我不喜欢”

“承认吧，胡瑶你思春了”王儇笑着跟胡瑶玩笑，一阵风刮过来吹乱了她们的发梢，王儇看着院门口那棵被风刮的摇曳的桂花树，一改嬉皮笑脸，“胡瑶，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