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寒光遇朝阳 第14章 第十四章

皇帝昏迷数日，皇宫也萧索不少，萧綦去了前朝，王儇一个人带着两个侍女走在内宫的廊下，一路上宫女和太监看见王儇都是匆匆行礼便转身离去，王儇能感觉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惊慌，毕竟皇城中最大的主子至今未醒，等待他们的不知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太和殿里，王儇见到了多日不见母亲和昏迷多日的舅舅和姑母，“母亲”

马瑾若正在摇椅上打盹，听到熟悉的呼唤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阿妩，你怎么来了，不知道现在宫里面不太平吗”一句话，开始是惊喜后来变成了责备和担忧，尽显慈母心肠。

“想您了”阿妩搬了凳子坐在母亲身旁，“女儿已经好多时日不见您了”依偎在母亲身边，她柔柔地说道

“那也不该来”马瑾若轻柔的摸摸女儿的头，“现下朝中宫内是什么情况萧綦没有告诉你吗”

“他告诉我了”王儇说道，“而且是他陪我进宫的，现下他去前面了”

“他既然说了，你便该知道这里很危险”马瑾若说道，“马上回去”

“娘亲，我才刚来，再陪您坐一会儿”王儇挨着母亲撒娇，转头看了一眼帘子后的床榻，“舅舅和姑母还好吗”

“太医们说比前些日子好多了”马瑾若叹了一口气，这些时日她在宫中也是身心俱疲，“投毒一案的进展萧綦跟你说了吧”

“说过了，听说前朝多位重臣都要一个交代”王儇说道，“皇帝至今昏迷未醒，他们却一股脑的去向父亲要交代”虽然知道其中利益缘由，她还是不免替父亲忿忿不平。

马瑾若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这几日我在后宫，发落了几个趁着皇帝昏迷偷人的年轻嫔妃，阻挡了几批想要见你舅舅的朝中大臣”窗外的迎春花已经吐芽，年少时她时常在树下玩耍，“幼时被你外祖母护在宫中，婚后被你父亲护在相府，心中所见全是儿女情长，我不知人心叵测，利益纷杂，而今不过处理了这几件小事就觉得心中疲惫不堪”

“母亲”王儇站在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而你的父亲，十几岁立于朝堂，这样的不见硝烟的明争暗斗他过了半生”马瑾若说道，“阿妩，你说你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怎么殚精竭虑才能护住她和儿女的自在逍遥，她以前不知，现在知道后竟然无比心疼，明明不久之前她才在心中暗骂过他的狼子野心。

“应该是为了我们熬过来了吧”王儇说道，“萧綦曾跟说，男人一生总该为自己的女人孩子挡风遮雨，我觉得父亲的一生应该也是如此”

听了女儿的话，马瑾若笑着转身，“你真是，干什么都不忘夸你夸你的夫婿”

“娘亲说什么，他才不是我的夫婿”王儇低眸说道，“我又没说要嫁给他”

“不嫁他还能嫁谁，堂而皇之的在人家府上住到现在，我和你父亲还能把你嫁给别人不成”马瑾若笑道，“行了，该见得都见了，回去吧，瞧着时辰前朝应该也快散了，现在局势不明，也告诉萧綦皇帝未醒之前不要进宫”

“那您和父亲”王儇心中担忧

“我和你父亲活了大半辈子，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用担心我们”马瑾若仔细抹平女儿衣服上的褶皱，“走吧”

“那女儿走了”王儇带着侍女走出了宫门，外面萧綦一身戎装在等她。

“见过母亲了”萧綦说道，“伯母可安好”

“见过了，母亲很好”王儇拉着萧綦的手往诏狱的方向走，“还特意让我嘱咐你，皇帝未醒之前不要进宫，萧綦你说我的父母怎么突然如此喜欢你呢”

“大概是因为我乖巧讨人喜欢”萧綦说的磕绊儿都没打，“替我谢谢母亲挂怀”

“萧綦，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脸皮这么厚呢”王儇停下脚步用手轻轻捏了捏萧綦的脸，“还要叫谁母亲呢，那是我的母亲，你应该称伯母”

“早晚都是要叫母亲的”萧綦揽着王儇的腰，往自己这边靠了一下，“阿妩，你说呢”

“我不知道”王儇看着萧綦的眼睛，眸中全是她的身影，只觉得脸红，扭了几下抽身出来往前面小跑了几步，“还不快走，一会儿诏狱落了锁咱们就进不去了”

皇城深处有一座专门关押皇亲国戚的监牢，名为诏狱，应是专门为贵戚皇亲所设所以里面的环境到是比刑部大牢好上许多，但这里还是阴森，王儇行走其中只觉得凉飕飕的，忍不住往萧綦身边靠。

“害怕咱们就回去”萧綦半搂着王儇，“不过一些吃食衣物，差人送来也是一样的”

“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一看”

守门的侍卫很是上道，看到是萧綦和王儇笑得谄媚，“拜见豫章王、王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这诏狱”

“谢氏一族可是都关在这里”王儇问道

“禁卫军拿了陛下诰命送过来的，而今人都关在这里”

“开门，我们要进去”

“是”守门的侍卫痛快了的开了大门，王儇走进去是一条更加漆黑的甬道，甬道两旁是一间间监牢，每个牢中都关着人，看到他们都在大声喊着冤屈。

王儇停在了一间关着妇孺孩子的监牢旁，让侍卫打开了牢门，从萧綦手中拿过包袱递给他们，“这里面是一些吃食衣物，给你们”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王儇蹲下用手帕擦了擦一个孩子满是尘土的笑脸，然后起身往外走，没有再往里面走的意思。

“不是说来看谢宛如吗”萧綦拉着王儇的手，“怎么只是给这些妇孺送些吃食”

“这些人不过是和谢家沾亲带故，谢家风光时他们未必得到了好处，可谢家败落时他们却跟着一起倒了霉”王儇说道，“我不懂朝堂的风雨诡异，却觉得罪不及妇孺”

“我的阿妩是个善良姑娘”萧綦笑道满是柔情

“你才知道呀”王儇也笑着说道，“我的好处多着呢，你要仔细挖掘”

“好，我仔细找，慢慢找，找一辈子行不行”萧綦贴着王儇的耳朵小声说道

王儇忍住不微笑，刚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王蔺，但凡我谢家还有翻身之日必让你王家不得好死”

王儇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走到一处监牢旁，“身在诏狱，谢候还是如此身体康健，中气十足”

“王儇”谢渊咬牙切齿，“今日之辱我谢家不会忘，来日必当百倍偿还”

“好笑”王儇让侍卫打开了牢门，“谢家一案由三司会审，其结果公布天下，至今朝中没有一位大臣为你们谢家喊冤，谢候为何就抓着我们王家不放”

“况且谢候怎么就认定谢家是被我父亲陷害的呢”王儇说道，“我父亲野心颇大却顾念家族，我的亲姑姑眼下昏迷不醒，我的亲表哥眼下被人陷害致残，谢候认为我们王家傻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王儇的话让谢渊无法反驳，只好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后面的萧綦，“王氏女好算计，一场苦肉计换的豫章王死心塌地”

“谢候”王儇站起来双手紧握，自她醒来这样的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很多人都把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说成是他们王家精心设计的阴谋，她知道萧綦不信，却还是怕这些话听多了，他会多心。

“怎么王姑娘这是心虚了”谢渊大笑道，又对着萧綦说，“可怜豫章王你英雄一世，到头来还是难过美人关，怎么宁朔二十万大军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王蔺卖命”

“谢候，宁朔军只为天下百姓而战”萧綦把王儇拉到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至于我与阿妩不牢谢候费心，我不管这里面有没有阴谋算计，也不管她是谁家的女儿，只要她是阿妩，他就是我萧綦的女人”话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我们走吧，这里阴冷，你的伤还没好全”

“好”王儇握紧萧綦的手，快要走出牢门时她勾起嘴角一声冷笑，“谢候，你知道什么叫做杀人诛心吗”

“你什么意思”谢渊站起来身上的枷锁叮当作响，回应他的却只有王儇和萧綦越走越远的背影。

走出诏狱，正值太阳落山，王儇停下脚步拽着萧綦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萧綦我没有算计你，我父亲也没有”

萧綦一直看着王儇，面前的姑娘眉目之间全是紧张，怕是在担忧自己不信她，可自己怎么可能不信她，“傻瓜”他挂了下小姑娘的鼻头，握着小姑娘的手往前走

“什么”王儇现在有些懵，跟着萧綦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下了脚步，“萧綦，你·······我·········，你信我，我没有，我······”话还没有说完，泪就先留下来了，她怎么就这么委屈。

“我信你”萧綦把王儇抱在怀里，“你知道吗，那把刀就插在你心脏不远的地方，太医拔刀的时候血喷涌而出溅在我的脸上，痛在我的心里，那时我就想若这是阴谋，那我该多重要，值得你以命相护”仔细擦干怀中宝贝的眼泪，“阿妩，你知道吗，太医说过你可能熬不过去的时候，我真的想过”

“想过什么”

“想若你真的就此离去，我该怎么过往后余生，我能不能抛下这一切跟你走”萧綦吻吻王儇的发顶，“所以不要再质疑，也不要多想”

“萧綦”王儇靠在萧綦怀里又哭又笑，远处夕阳满天，夕阳下人影相依。

胡光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停在不远处别过脸去，“大王，属下有要是禀报”

“讲”萧綦和王儇两人分开，隔了一段距离

“陛下和皇后娘娘醒了，娘娘挪回了凤仪宫”胡光烈说道，“眼下文武百官都去了陛下寝宫”

“萧綦咱们也快走”王儇拉着萧綦，“你先去陛下那里，我去凤仪宫看姑姑”

“好”萧綦握着王儇的手，“不管那边情况如何都不要着急”

“嗯，我知道”王儇点点头，心中却没底，上一世姑母从未中过毒，她也不知道姑母醒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一路满怀担忧的跑到凤仪宫，看到的确实穿着一身粉色宫装的姑母，鲜艳的颜色明显与姑母大病初愈的脸色很不搭。

“母亲，姑母怎么了”

“唉，冤孽呀”马瑾若看着眼前的小姑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士族女儿不堪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