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寒光遇朝阳 第16章 第十六章

皇帝扣下了王蔺请辞的折子，却下旨让三司重新审理谢家投毒谋逆一案，只是案子的来龙去脉早就已经查的清楚实在没有翻案的可能，再加上谢家被皇帝捧了多年平常行事难免狗眼看人，如今落败非但无人说话，落井下石的还不在少数，几个两朝元老在朝堂之上长跪不起请求皇帝让谢家给朝臣天下一个交代，听说那天的太极殿乌压压的跪了不少大臣，不过这些都跟他们王家没有什么关系了，父亲把折子递上去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在上朝，而皇帝好像因为谢家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对于父亲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姑母这个一国皇后而今常住娘家皇帝都是默许的态度。

园子里，王儇看着萧綦的来信傻笑，他说宁朔一切安好，他也一切安好，只是很想她，“一看就没读过几篇文章，连几句情话都不会写”自从萧綦走后已经半月有余这是他来的第一封信，她也很想他。

胡瑶在一旁的躺椅上悠悠转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瞧你笑的模样就知道大王来信了”

“你醒啦”王儇把信小心翼翼的放在木盒子里，“感觉你每天都在睡觉，在军营里你也这样吗”

“怎么可能”胡瑶抬头看看天，“在军营里现在这个时辰我在出操，出完操之后还要去各个关口巡视，晚上还要城楼换防，每一天都很忙的，哪像在你这里闲的我除了睡觉不知该干些什么”

王儇笑了一下，看着胡瑶其实上辈子她们接触不多，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胡光烈为救大王死后，她一个人在豫章王府的那段时间，只是那个时候她亦是心中事物繁杂从未与她好好交往，而今一番相处才发觉胡瑶真是个豪爽又大方的姑娘。

“今天府里怎么人这么少”胡瑶往往四周，以前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侍女，今天整个园子到是空旷了不少。

“我父亲难得这么空闲，带着我娘去京郊庄子里注意些时日，带走了一些家仆”王儇说道，“而今这个府里就你我并一些下人了”

“真的吗”胡瑶有些兴奋，“那真是太好了，说实话我每次跟你爹娘相处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

“我爹娘对你不好吗，给你脸色看了”王儇问道，“要是有什么你要跟我说”

“怎么可能，是对我太好了”胡瑶说道，“每次一块儿用饭的时候，你娘都会给我夹菜，前日你娘还特意给我送来了衣服首饰还帮我编了发饰，还有丞相大人，昨日我偶然写了几个字，他看到之后还特意点评了几句，还告诉我要多加练习”

“那这样不是很好嘛，他们都没拿你当外人”

“可说实话我很久都没有跟长辈相处过了”胡瑶看着远处说道，“很小的时候家乡大疫爹娘病死，我和哥哥背井离乡四处漂泊然后偶然从军，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军营之中还是年轻人多些，又都是男人，所以我·······你明白吧”

“我明白的”王儇拍拍胡瑶的手，她能理解那种情绪，那是一种想亲近却不知如何亲近的尴尬，是因为身边太久没有能称之为长辈的亲人,“你有没有爱吃的东西，今日我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王儇拉起胡瑶往灶房走去。

“你会做饭”胡瑶明显不信，笑着说道“想来应该是不能吃的”

“等着瞧好了”王儇笑着说道

长廊下两个姑娘无忧的笑着，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太过短暂。三司重审的结果上成天听，所有的证据都太确凿，皇帝再也不能维护谢家半分，面对朝堂上跪求公道的大臣，皇帝终于下了旨意，谢贵妃处死，谢家流放，而子澹却被毫发无伤的放出诏狱，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满朝文武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皇家子嗣单薄，到而今三皇子殿下可以说是皇族唯一的希望，本来事情到了这里都和王家没有半分关系，却不想皇帝突然搬下另一道圣旨，言皇后病重六宫无主，丞相之妻马瑾若身为大长公主身负协理六宫职责，谢贵妃是皇室之人后宫妃嫔，应当由大长公主亲呈白绫，方合规矩。

“我怎么不知道皇族还有这样的规矩”王儇看着圣旨冷笑，皇帝还真是好算计，谢家本来就是王家为死敌，如此一 来两家的矛盾更是不可调和，谢家想必会倾尽全力向他们抱负，而子澹还在，谢家不愁没有起复之时，“借刀杀人，我的皇帝舅舅好手段，父亲打算怎么做”

“谢渊本就觉得是我王家精心策划了这场局”王蔺说道，“皇帝此时这么做就是想要落实这一切，偏偏咱们又不能不入局，我尚未致仕，你母亲确实是大长公主，皇帝如此安排合情合理”

“可母亲”王儇说道，“母亲怕黑，诏狱常年不见天日，何况这还是要去拿人性命，若不然我去，我身为女儿替母亲走一趟合情合理，想必陛下那里也不会说什么”

“若能如此为父便去了，圣旨言明‘大长公主’”王蔺说道，“姑娘家不要操心这些，为父在想想办法，你先下去吧”

“可父亲”王儇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她和父亲都不想让母亲掺和进这纷繁复杂的朝局，却不想还是把母亲搅合进来了

“我去”马瑾若推门进来，对着丈夫和女儿说道，“诏狱我亲自去”她从徐姑姑处得知此事时心中情绪万千，她自幼同皇兄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却不曾想走到了这般田地，她这一生被保护的太好，先是母亲再是夫婿，而今到了这般年纪竟然还让孩子跟着劳心，躲在壳子里过了半生，而今是该走出来的时候了，“诏狱而已，眼下六宫无主这件事我来做在情理之中，阿妩叫人准备马车

“那我陪您去”王儇挽着母亲说道

“好”马瑾若看看女儿再看看夫婿笑着说道，“在吩咐厨房准备一些酒水和吃的，我与谢贵妃也算相交多年该送她一程”

自从皇帝醒后，诏狱的守卫的守卫便换了一批人，想来整个皇宫都已经暗中清洗了一番，王儇和母亲拿着皇帝圣旨一路到是畅通无阻，谢家的人都被关在牢房深处，谢贵妃、三皇子和谢渊因为身份贵重特殊都有单独的房间，她们走进谢贵妃的牢房，丫鬟从饭盒中拿出一些酒水菜品。

“长公主这是何意”谢贵妃开口说道

“相识一场来看看你”马瑾若拿起酒杯倒了杯酒给谢贵妃，“来这儿的一路想起了很多你我闺阁中的往事，你同皇兄也算青梅竹马，若是寻常人家你们早就是夫妻”

“当年我们相知相许若不是王家横插一脚我们早就已经结为夫妻”谢贵妃谈起这些神情幽怨，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母亲身后的王儇

“深宫多年，谢贵妃依然天真”马瑾若笑着说道，“当年母后并未有亲生子，从来得王氏女者的天下，你说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娶王家女儿而放弃你”

“你是说陛下为了皇位放弃我”谢贵妃一脸不相信，“这不可能，他曾经说过我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王儇看了谢贵妃一眼，她终于知道马子澹心中的小情小爱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是耳濡目染。

“皇兄曾经是不受宠爱的皇子，却因为娶了王家女儿而得到王氏在朝堂之上的所有助力从而顺利登基为帝”马瑾若说道，“皇族中人，情爱哪有那么重要，皇位才是他们一生所求，这些年陛下对你的宠爱又何尝不是在权衡利弊，他捧起谢家也不过是不想让王氏一家独大，其实你应该都知道的，只不过是这些年都在自欺欺人”

“今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谢贵妃抿了一口酒，她何尝不知道这宠爱中夹杂着很多别的东西，只是不曾想过会这样让人说出来，“长公主来这里怕不是与我闲话家常，让我死心的”

“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今日你的陛下又再次为了他的皇位放弃了你”长公主掀开面前的红布一个托盘下是三尺白绫和谢罪书，“谢贵妃签了谢罪书，给朝堂众臣和天下一个交代”

“长公主明知道此时我谢家是被陷害的”谢贵妃说道，“我要见陛下”

“何苦见陛下”马瑾若说道，“满朝文武跪在大殿之上，皇兄从来都不是个杀伐果决的皇帝，这些年他妥协了太多回，而这不过是其中一次罢了，何况谢贵妃你还有儿子家族，承担了这份过错，儿子总能脱罪的”

谢贵妃看了那份谢罪书许久，到底还是在上面按上了手印，“子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马瑾若拿起酒杯给她们二人各倒了一杯酒，“士族女儿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这杯酒敬你，一路好走”杯中酒被一饮而尽，王儇扶着母亲起身，才发现母亲的衣衫已经全湿了，原来母亲也是在强撑着。

母女二人一路往门口走，路过谢渊的牢房，“我谢家就算还剩一人，也不会放过王家”里面的人恶狠狠地对他们说道

“谢侯”王儇停下脚步，“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满朝文武跪在大殿上要你谢家的一个交代，其中包括你的朋党，而我的父亲自始至终不曾落井下石”

“那是因为王蔺心虚，整场谋逆都是他一手策划”谢渊说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王儇看了一眼谢渊直接走了，皇帝想要的效果得到了，可京城中子律还在，这便是为谁做了嫁衣呢。

出了诏狱，马瑾若挽着女儿的手，“陪娘亲走走，改日咱们出了京城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

“今日辛苦母亲了”王儇说道，“其实母亲也不用这么强撑的，父亲总能找到办法解决”

“你父亲他护了我半生，我虽护不住他却也不能叫他为难”

那一天王儇陪母亲走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还特意去凤鸣宫给桂花树浇了几桶水，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想起了上一次和萧綦在这里的场景，一转眼萧綦回到宁朔已经将近两个月，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阿妩，走了”

“哦”

“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王儇说道，她只是在思念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