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兰院内。
我被这空空如也的景象惊呆了。
床榻空了,书架空了,就连博古架也空了。
“来人!”
我强忍怒火。
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闯入,“扑通”一声跪到了我面前。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我低头一瞧,原来是我昔日的丫鬟彩月。
只是她居然梳起了妇人髻。
“你!”
我一腔怒火瞬间被惊讶哽住。
“你嫁人了?”
“是!”
彩月早已哭成泪人。
“嫁给了谁?”
“夫人的陪房张大娘的儿子……”
“张顺?”一股怒火再冲头顶,“不就是那个混世魔王?”
“是……”
我怒喝:“他你也敢嫁?”
“我……”彩月的泪流得更凶了。
“大小姐走后半年,我就被夫人指给了他,我怎敢反抗?如今,孩子都已两个了……”
“怎么会?”我愈发惊诧,“当年不是说好,你去服侍二小姐?怎地让你急急嫁人?”
“并没有。”
彩月哭道:“二小姐嫌弃我手脚笨重,第二天就被打发回倚兰院内当了洒扫丫鬟。”
“原来……如此!”
我闭了眼,双拳握得铮铮作响。
说到底,是我错了。
当初的承诺,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遵守。
稍稍冷静过后,我问彩月这屋里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彩月欲言又止。
直到我又发了怒,才结结巴巴道:“都被夫人和二小姐拿走了。——她们说你有可能回不来了,与其白白放着落灰,不如趁早分了它,免得糟蹋了东西……”
母亲派人来传话,说倚兰院已不适宜居住,她已派人为我打扫好一套客院暂住。
她还说,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话听得让人别扭。
难道这不是我的家?
安抚过彩月之后,我与嘉月去了客院。
一进院,居然看到了恩珠。——我的孪生妹妹。
是的,她才是李恩珠,而我是李慧珠。
我们曾经很像,五年前几乎生得一模一样。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像了。
她似乎身量又高了些,也圆润了些,且肤白貌美。
反观我,辽阳的风霜已将我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侵蚀得干燥暗沉。
我也没有长高,五年的劳心劳力虽不至于瘦骨嶙峋,也比走时轻减了不少。
除了样貌,我们的性格也大为不同。
她打小便冰雪聪明,热情奔放。
而我却沉静冷硬,少言寡语。
她打小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而我,是被嫌弃的那个。
也正因此,当恩珠的未婚夫齐佩一家获罪遭流放时,父母才一致决定由我顶替恩珠而去。
当时父母是这样说的。
他们说,你是长姐,应当比妹妹承担更多。
你身子康健,妹妹体弱多病。
你沉默冷静,更能适应那个环境。
而你妹妹……
他们看一眼恩珠,若是真去了辽阳,恐怕撑不到一年……
说到这里,父母双双泣泪而下。
作为长女,还能说什么?
只好痛快应下,当日便登上了前往辽阳的马车。
“姐姐,可把你盼回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恩珠蝴蝶一般飞过来,紧紧搂住我的脖颈。
这份热情,和小时候一般无二。
但今天,我却觉得寒彻入骨。
“既嫁了人,就该稳重些。”
我生硬地掰开她的搂抱,将她推了出去。
恩珠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
随即,又恢复常态。
“几时来的?”我问她。
“刚刚进门,听说你来了客院,我就直接来瞧你了。”
恩珠笑着,随后又附到我耳旁悄声道:“乔泓也来了。——你妹夫!”
妹夫?
我沉下脸纠正:“是该称‘姐夫’吧?”
是的,我代替恩珠去了辽阳后,恩珠按约定于一年前嫁给了乔泓。——当初我的未婚夫。
听起来如此荒唐且混乱。
事实就是如此。
我与恩珠,这对孪生姐妹,易嫁了!
只不过,我替她流配到辽阳吃糠咽菜风欺霜压。
而她则留在京城继续锦衣玉食。
——天差地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