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我什么?”
姜雾雨一个机灵,撤开距离。
她再次从头到尾仔细打量刘明融。
无边平光眼镜,一双狐狸眼微眯,脸型窄瘦,薄唇带笑。
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去油腻的年轻版姜明志。
刘明融笑笑,“裴老爷子不过传出轻度老年痴呆的可能,裴总立即便成立了阿尔兹海默慈善协会,听起来是不是孝顺极了。不过听说他年少时并没有养在裴家,直到接近成年才被接回,姐姐你说,突如其来这么深的亲情,是不是很奇怪?”
姜雾雨蹙眉,警戒着审视刘明融,“你当真是他的孩子?”
刘明融并不回答,只是自言自语,“可惜,你我都是亲缘寡淡的人,血浓于水这种词汇,怕是这辈子都领悟不了咯。”
刘明融似乎并不在意姜雾雨的戒备,他抬眼,越过姜雾雨,看见裴衍烬正沉着张脸走来。
他勾唇一笑,刻意靠近,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俯身,呼吸喷洒在姜雾雨耳廓。
“姐姐,我们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姜雾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腕被一股巨力猛地拉开。
她没有预料,直直摔进裴衍烬怀里,男人的手掌死死扣着她的腰。
姜雾雨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西装下紧绷的身躯感受到,裴衍烬现在正怒火中烧。
“滚。”
他言简意赅,眼底的不耐丝毫不加掩饰。
刘明融好脾气地笑笑,上下打量了裴衍烬一番。
转身前,姜雾雨看到刘明融冲她眨了眨眼睛。
姜雾雨的目光还没收回,就感受到腰间扣着的那只手越来越紧,勒得她要喘不过气。
裴衍烬明显是想把她往一个方向带。
但没走两步,方才那些缠着姜雾雨要投资的人用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裴总,我司之前给你发过研究计划的...”
“裴总,之前和您聊过...”
姜雾雨抬头,见裴衍烬的脸黑如锅底,不由地憋笑。
她倒是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场面,但是她并不想帮裴衍烬,她倒要看看裴衍烬能忍到什么时候。
在众人不在意的脚下,姜雾雨抬起脚尖,镶着钻的红底高跟鞋轻轻碾过裴衍烬一尘不染的高定皮鞋,一如昨晚的力度。
“都滚。”
男人的嗓音沉了不止一个度。
可惜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好像什么脸皮都可以不要。
那些人只是愣了一下,就继续七嘴八舌。
“裴总,我吉科基因对慈善事业一直很重视,今天前来也是又奉献一片善心的打算...”
“裴总,这里不方便,不如您看我们找个安静的包厢,坐下来慢慢聊。”
“哥哥。”
一声娇嗔打断了嘈杂的争吵。
现场陷入了寂静,所有的目光汇集在姜雾雨身上。
只见姜雾雨依偎在裴衍烬身上,仰头望他,剪水秋眸繁星点点,藏着无尽的眷恋和依赖。
“哥哥,我们去休息一会,好不好?”
裴衍烬撞进怀中女孩的眼睛里,那一瞬间他近乎失神。
他回答了一个“好”字,揽着人离开了宴会厅。
裴衍烬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在云端,离地面很远很远。
客房的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姜雾雨迅速离开裴衍烬。
她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摸出手机开始查刘明融有关的信息。
他是不是姜明志的孩子,这点很重要。
裴衍烬怀里一空。
氤氲着淡淡体香的鼻息消散。
紧接着,是不安感在疯狂作祟,像只发狂的野兽,撕扯着裴衍烬千疮百孔的躯体。
“他找你干什么?”
姜雾雨听到裴衍烬在她耳边问。
但姜雾雨全部心神沉浸在手机上,上面写着刘明融曾是某个贫困地区的特级学生,成绩优异,一路被看重,保送到全国顶尖的财经大学,而他出生的那个地区,姜明志曾因为实地考察去过。
姜雾雨继续往下翻着那条新闻。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面握住了她手里的手机,将屏幕挡了个七七八八,他的手指滚烫,指节凸起泛白。
姜雾雨顺着近乎完美的人体线条向上看,裴衍烬漆黑的眼里没有一点光泽,全然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吸纳进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跟你说了什么?”
男人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却如同深海的触手缠绕,密不透风。
姜雾雨发觉她好像有些习惯裴衍烬这副样子了,她轻叹一口气,随后开口。
“他喊我姐姐,大概率我两有血缘关系,他还说你心思不正。”
姜雾雨把刘明融卖了个十成十。
开玩笑,叫她声姐姐,就可以收买人心了。
姜雾雨连姜明志都戒备万分,能相信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便宜弟弟。
还不如丢给裴衍烬,让他们狗咬狗去。
裴衍烬也没想到姜雾雨如此坦诚,他神色有一瞬间的呆滞。
随后断线的理智回拢,他发现自己正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把姜雾雨整个圈在怀中。
拳头瞬间攥紧,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刺痛感涌上大脑皮层,似乎是想以此缓解他妄然亵渎的罪恶。
姜雾雨看着裴衍烬慢慢退开,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裙摆,神色不明。
“你真的很奇怪。”
这是裴衍烬绝对不会回答和解释的话题,沉默是他唯一的答案。
“小裴,原来你在这里。”
姜明志大笑着走来,又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像上次在姜家吃瘪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看到待会的拍卖名册上有件古法的和田玉坠,想着拍下来送给你妈,岳丈提前来和你打听打听,怎么样,那玉坠抢手吧。”
姜明志压着声音靠近裴衍烬。
他那副在外好丈夫的模样蒙骗了许多人,特意打听,做到这种地步,谁能不夸一句用心。
而姜明志提什么玉坠的目的也绝对不知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因为但凡是家庭和睦、有点心思的女婿,都会在此时一点就通,借花献佛,提出帮忙拍下玉坠这一提议。
姜明志打着白嫖的目的前来,但裴衍烬怎么可能被他套路。
裴衍烬原本还有些热意的脸看见姜明志走进,瞬间冷了下来。
他凉薄地扫过姜明志夸张的笑容,“这件拍品的主人希望玉坠能妥善保存,而不是三天两头拿出来炫耀亵玩。”
这话说得是很不给面子了。
姜明志这个年纪的男人,不管懂不懂这些古董,感不感兴趣,但在人前都要装上一番有品味。
他募地被裴衍烬指责哗众取宠,瞬间脸色黑如锅底。
“小裴,你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吧,你们年轻人还是浮躁,这怎么能叫亵玩呢,玉养人、人养玉,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嘛。”
可是姜明志又不敢和裴衍烬翻脸。
见裴衍烬神情冷淡,姜明志下不来台,转了个头,看见了自始至终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姜雾雨。
“站起来!看见长辈,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吗!”
他色厉内荏。
姜雾雨淡然收起手机里刘明融被报道贫困优等生的新闻,微微抬眼和姜明志对视。
她坐得八风不动,“我母亲的监护人身份已经移到我的名下,张家三人见钱眼开,你走险让他们配合你的计划,胜算不大。”
姜明志心中一惊,面上不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雾雨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要怪就怪你挑的医院太过势利眼,我比你年轻、有钱,他二话不说就更换了监护人。”
“年轻、有钱……”
姜明志阴沉着脸,咀嚼着这两个词。
年轻的人选倒是有一个,至于有钱,那是可以包装出来的。
“裴总。”
晚会经理匆忙赶来,说话声音不大,但在场几人都听了个清楚。
“小姜总把一会儿压轴出场的鹤纹青釉四方鼎打碎了,裴总您看?”
压轴拍品临到头出现了问题,这可是件大事。
不仅负了捐赠人的一片善心,还会让裴衍烬落得个掌事不利的印象。
虽然东西是姜增俊毁的,但沾亲带故,锅也能甩到裴衍烬头上。
几人赶到现场,姜增俊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堆碎瓷片旁边,再精致的高定西装穿在他身上,也显得莫名的滑稽。
姜明志虽然因为这突发的情况而极其不爽,但他并没有像在家里一样训斥姜增俊,反而是眼珠子转了几圈,看向姜雾雨。
“姜雾雨。”
等姜雾雨转头,看到姜明志脸上的挂着不是很流畅的温和表情。
“你哥他大手大脚的,有些毛糙也是正常,但他现在正处在事业的关键期,我不希望这些小事影响他,待会儿拍卖会开始,你就说是你打碎的瓷器。”
姜明志突如其来的颠倒黑白让在场的一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宴会经理默默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豪门保继承人的手段还真是朴实无华,这姜总也当真想的简单,就刚才裴衍烬和姜雾雨两人在前厅那个黏糊撒娇的劲,就算是他岳丈,也不可能答应他欺负自己的心上人。
宴会经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瓷器是海京大学著名的国誉级教授唐老先生捐赠,”
处在视线中心,姜雾雨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地碎瓷,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心疼。
“既然姜总拳拳爱子之心,不如你自己替他善后吧。”
裴衍烬挡在姜雾雨面前,隔绝姜明志那贪婪的神情。
“王经理,现在就去宣布,今日压轴拍品,姜总对其一见如故,不惜高价买走,出价...”
“等一下。”
姜雾雨突然从后按住了裴衍烬。
她上前一步,直视姜明志,“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