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巍然耸立,燕川帝手背于身后,思虑着旗洲之事。
女真来犯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当旗洲沦陷,在史记之上,怕是要写他一笔了。
燕川帝是最重视名声的,可谓是面子里子都要,自然要想一万全之策。
可若是如武官所言,派镇国公前往,是最合适的,但燕川帝不可能由着他韩束屡屡战功,一人独大最后爬到自己头上。
“墨将何在?”燕川帝把目光落在墨卿予身上。
墨卿予闻言出列跪拜道“臣在!”
“孤命你以骠骑将军之职,即刻携兵符率三万神虎军,前往旗洲协助主帅武总督,围剿铲除女真部族”燕川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韩束的神情。
“臣领旨!”墨卿予神色不变,跪地行礼道。
镇国公府,文竹院内。
院子内,邱则安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道入了春,怕是要来雨了。
竺宴这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主子,正院那边有消息了。”
“都听到什么了”邱则安推了下木桩,使其翻转过来。
金銮殿上传出的消息,竺宴又复述了一遍,邱则安听后重重锤了木桩一拳。
只见那木桩都被他锤的有些歪楞楞的。
“难道派墨将军前去旗洲,这不好吗”竺宴疑惑问道。
“问题在于,只派了墨卿予一人,你仔细想想,这些年征战在外,哪次不是派的阿爹同他一起”邱则安思虑又道“墨卿予方才十八岁,虽常年于军营内,但到底来说还是没有阿爹心思缜密,而燕川帝这么派遣,怕是要削阿爹的权了。”
镇国公府书房内。
荆元济揉着太阳穴,她与燕川帝是亲兄妹,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秉性。
“济儿可是烦心了”韩束走到她身后,帮她按着穴位“无妨的,阿肆大了,该让他自己闯一闯了,我也不能护他一辈子。”
“你明知道”荆元济欲言又止“阿肆我是放心的,毕竟还有武总督和胜男看着,可夫君你不一样啊。”
“高处不胜寒,夫人放心,再过几年我便告老还乡,同夫人找一处庄子,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韩束抬手间,摸了摸荆元济略微发白的发髻“把以往的日子,都为你补上。”
荆元济看着镜中,小心翼翼的夫君。
看着他手里攥着的一缕青丝,她抬手抚了抚韩束的手背。
摸着其手背上的陈年刀疤,又握住韩束满是老茧的手,用力的握了握,然后语重心长的道了一句“好。”
到了日落十分,邱则安跟着韩束和荆元济,站在城楼前,送墨卿予离都。
四周都是送亲的军属,有些刚成婚的小娘子,还哭哭啼啼的。
小厮将追雷牵了过来,墨卿予隔着韩束和荆元济,看着邱则安,心道“他…难道没什么话,想予我说吗。”
墨卿予上了马背,追雷竖起耳朵,跺脚甩了甩头,丛也将手中龙泉刃递给墨卿予。
墨卿予最后看了邱则安一眼,便转身高声呵道“启程”。
马蹄声阵阵,不过片刻墨卿予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自从知晓墨卿予有那种想法后,邱则安便对他避之不及。
今日若不是荆元济拉着他来,他恐怕是不会来送墨卿予离都的。
几人走到马车旁,荆元济看向邱则安“知许,你与阿肆可是发生了龃龉?”
“未曾,清肆待我很好”邱则安站在马车脚踏旁,欲要扶荆元济上马车。
荆元济拍了拍邱则安的手“回府吧。”
墨卿予带领三万神虎军,前往旗洲,路程仅用了三天。
神虎军虽有十万余人,但樱洲与安洲的六万神虎军不可随意调动,剩余四万人,韩束给墨卿予拨了三万,留一万人镇守国都。
旗洲的武家军规模方才一万人,也不知这四万军力,能不能抵得过刚满一万的女真部族。
旗洲总督武文政亲自在关口等候,毕竟都是一同打江山出来的老人儿,武文政还同韩束拜过把子的。
所以韩武两家向来交好,即便武家不在国都,荆元济也会替韩束给予书信往来。
“我这站城楼上,都没认出来你小子”武文政上前拍了拍墨卿予的侧脸“早知当年,就给你和男儿结个娃娃亲了。”
武文政那眼神儿,自打落墨卿予身上,那就没下来过。
毕竟在他眼里,这小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模样长相,都是一等一拔尖的,也是真的懊悔当年没早做个打算。
可他又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心知这婚事八竿子打不着一个撇,便也只是嘴上讨个乐。
武胜男闻言差点没从马背上惊下来“主帅。”
墨卿予尬笑道“叔父说笑了。”
进了关,便是旗洲境内,这里是燕川的边疆,是最北边,旗洲人热情好客,也讲究女子当家做主,所以这里和离的夫妻很少,生活也很质朴。
墨卿予下了马,便把缰绳递给了云霄,云霄本就话少,如今丛也留在国都,他便更是个木头,一言不发了。
到了武家书房,墨卿予先是同武家几位将领,议论了战术布局。
其中他将邱则安的提议说了出来,几位将领虽有疑虑,但武胜男倒是赞同的。
在武家她如今说话权极高,武家将领们也不敢驳她的面子。
从武家书房出来,墨卿予同武胜男往前院走着,这时一丫鬟加急了步子赶了上来,她慌乱行礼,眼角挂着泪,怕是忍着才没哭出声“小姐,大夫人摔倒了。”
武家大夫人,乃是唐府千金唐荣,也就是唐皇后的母家,而唐皇后则是唐荣的表姐。
武胜男身子一顿,连话都没同墨卿予说一句,便一步化两步的往后院跑着。
等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只见她脸上刮破了皮,想来是刚刚跑的急,摔了一跤。
武胜男跑到房门口,顿足整理了两下衣衫,后方才跨门入了房内。
只见两名丫鬟站在榻侧,武夫人的贴身徐嬷嬷在一旁伺候着,见武胜男进来,徐嬷嬷起身退到一侧行了一礼。
“来了便坐吧”唐荣这一跤,磕到了脑后,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晕乎乎的。
唐荣抬眼又道“脸上怎么弄的?怎么伤到了?”
武胜男行礼道“在练武场少不了剐蹭,让母亲担心了。”
那明显就是新伤,唐荣就算磕了脑袋也是看得出来的“听闻近日关外时局动荡,我这病可来的不是时候,你那几位兄长,皆不在府中帮衬你父亲,你父亲忙不开时,府里的事,你且要多帮衬些,我听闻你父亲说,国都来了位骠骑将军,模样出身都是…”
见她催婚,武胜男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未等唐荣说完,武胜男就起身行礼“母亲既无大碍,军中还有要事,改日男儿再来看望母亲,母亲歇息吧。”
“你且诓我吧”唐荣抬眼,目光严厉的很,这也就是她病了,不然这些年怎么也该给她说上一份亲了。
出了院门,是徐嬷嬷送的武胜男,武胜男望着院子,嘱咐道“母亲不喜欢喝苦的药汤,可备了糖块。”
徐嬷嬷笑了笑,点头道“备了,这是夫人给您的伤药,您回去记得擦。”
武胜男接过药瓶,感受着沉甸甸的瓶身,她鼻子一酸,别过头又道“徐嬷嬷别送了,快些回母亲身边伺候吧。”
徐嬷嬷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徐嬷嬷是打从唐府里就跟着唐荣的,这些年她把母女情分看在眼里,她二人心中自然是想着彼此的。
可却因为那陈年旧事,母女二人虽闭口不提,但还是一道伤啊。
总督府外,墨卿予坐在追雷背上,手指勾了勾追雷后颈的毛发。
追雷属于长毛马,头顶至背部毛发更胜,平时不上马鞍时就随意披散着,上了马鞍墨卿予总喜欢勾着玩。
而再看墨卿予,摆着一张臭脸,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待看见武胜男的身影,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看诊的郎中怎么说?”墨卿予走到武胜男身旁,缰绳直接扔给云霄。
“我进去时郎中已经走了,看徐嬷嬷的面色,怕是得将养一段时日了”武胜男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墨卿予的臂膀“边走边说。”
“武夫人这些年操练这一大家子,日子久了伤神累心,况且你和你那几位哥哥,也不在她身边,再加上这么一摔,待女真退出塞外,你理应陪陪她才是”墨卿予仿佛想到了自己师娘,想到打完这场仗,是该好好陪陪师娘了。
“不须母烦忧,但愿母常安,年少时读着,只觉得母亲金尊玉贵,没什么可担忧烦心的事儿”武胜男看了看碧蓝的天,抬手无意间,偷藏起滑落的泪珠,她咳嗽两下吸了吸鼻子“如今却也只能盼着她平平安安才好。”
“我想托付给你一件事”墨卿予忽然顿足。
武胜男正哽咽着,被他这一句话弄得,眼泪鼻涕通通收了回去,她剜了墨卿予一眼,心想怎么还有这般木头,求人也不看看场合。
“什么事?”武胜男缓过神态,没好气的说道。
“我等边走边说”墨卿予抬手间示意武胜男先走。
随即,看向武胜男方才又道“此事是关于我那亲生爹娘,你也知道这些年内,我曾多次派出探子,可于上月探子最后发来线索后,这消息便是断在了旗洲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