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过了七月,天气逐渐燥热的很。
对比国都,洛洲倒是避暑圣地,燕川帝荆云起早从五月,就备好了车马随军,从国都出发绕安洲属地,前往洛洲。
与洛洲相邻之地便是旗洲,借着避暑的由头,考察一下边疆战况,也是燕川帝提前起驾的原因之一。
“知许没来”墨卿予脱下染了血的衣衫,漏出刚刚被靴刀划伤的口子。
抬手间拿过云霄递来的针线,将麻布咬住后,随即一下下给自己缝合着伤口。
云霄把泡针的白酒倒掉,又换了一碗新的,以便一会清洗伤口。
一切备好后才说道“小也书信上说,世子殿下过了院试,正在为秋闱做准备。”
“看来圣上恢复科举,倒也算是成全他”墨卿予把线打了两个死结后,断开了线,然后拿起装满白酒的碗,从上往下淋洗着。
后又见他用麻布,将缝好的伤口处包扎起来,脸上可谓是一丝苦色都没有过,来了快半年了,身上新伤倒是添了不少。
“书信上还说什么”墨卿予麻布扔进带血的铜盆中,随即将衣衫穿好,后拾起水盆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国都近日开了一家书肆,本没什么稀奇的,但这几月里,这家书肆发行的书籍却越来越多,而且据估计,日进斗金怕是不成问题。”云霄细想着书信上,丛也东倒西歪的字,也是难为他能看的懂。
“什么书籍”墨卿予眉头一皱。
“最先发行的一本,书名叫《聊斋》说是供不应求,世子也有一本,小也曾借去看过,说写的甚好”云霄掏出怀中的书,递给墨卿予“这是小也,拖镖局给我送来的。”
墨卿予本来并未好奇,但看见书面上的字体时,他眸子一愣,只见他拿过书来,翻阅一看,心道“是知许的字,却是经其他人誊写的,字如其人”墨卿予摸蹭着纸张上,早已风干的字迹。
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小序:梦中一仙者,乃蒲松龄先生是也,易可称其为聊斋先生,先生述予诸多故事,吾便写此聊斋供后人一阅。
云霄盯着墨卿予手上的书,手指不自觉勾了勾衣角,心道“主子应该不看吧。”
“这本书,先放在我这”墨卿予将书放置在书案上,可谓是最显眼的位置“下去吧。”
思字如思人,君却不自知。
“……”云霄心中叹了口气,但面色依旧如常,心口不一道“是。”
自打入了夏,塔克尔塞外的草便猛长了起来,最长的说是有七尺高,外部称其为高丹。
这种草适口性好,更适合女真部落的矮种马,而且便于掩护他们回防,每每神虎营追到边塞时便只好放弃追赶。
墨卿予曾想用点燃的羽箭,烧光高丹草,可邻近雨季的边塞,这边才烧光那边就又长了起来,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总督府书房内,武文政望着布防图,脸都黑成锅灰了。
奈何武家几位嫡长子,都不在旗洲,军将们也惧怕武胜男,这才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均都一声不吭。
他们这些人,早年打仗得了官位,如今剩下的也只剩下官威了,哪个家里不是美妾成群,只顾的逍遥快活,可谓是一个个皆贪生怕死。
个把月前,若不是武胜男发现敌袭,连夜马不停蹄,跑死两匹快马,回国都报信,恐怕此时女真部族都杀到国都了。
这时天空响起一阵鹰鸣,墨卿予听出了那是首阳的鸣声。
起身出了书房,待他走到院子里时,只见首阳抓着一只眼熟的淑女鸽儿,正四下打量着。
“你明知道这是谁的鸽子,不许吃”墨卿予掏出怀里备着的肉干,扔给首阳,这才换下了淑女鸽的小命。
此品种的鸽子,乃是楼兰王室,常年训出来的传信鸽,而燕川能用此鸽的人,只有邱则安一人。
云霄看着自家主子,取下信鸽足环上的纸条,见其眉间一皱,随后跨步回了书房,心理不禁好奇那纸上的内容。
不过一会,一群大着肚囊将领,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而书房内,就只剩下了武家父女,同墨卿予三人。
“现在可以说了”武胜男望了一眼窗外,那眼神恨不得宰了那群饭桶。
“还是以火攻打开局面”墨卿予指了指布防图上,那处靠近女真部族营帐的高丹草区域“派出一小队,携带火油,在此处区域。”
是夜,接近十五的月亮,已大致形成了圆盘状,高丹草随风飘荡着,窸窸窣窣间,也分不清是草叶舞动,还是人影参差错落。
武胜男带着数十位亲兵,埋伏在左右两侧的草从内。
耳边仿佛回应着,那时书房里,墨卿予说的话“既然女真部族,能借用此处天时地利,那我军便也可借此一用。”
“什么时辰了”武胜男观察着四周,此处位于女真营帐的东北角。
直对着的应该便是女真部落的粮仓,而另一队便是墨卿予带队,于西北角应是正对马匹营。
“回将军,寅时了”武家亲兵应道。
“等墨将军先动手。”
武胜男话还没说完,就见女真营帐里便有了声响,武胜男抬头一看,正是墨卿予那处燃起了火光。
这次的火放的离营帐很近,尤其是这种长势及广的野草,传播速度极快。
再加上今夜风大,不过一会就火光冲天,寅时是人最困的时候,即便是骁勇善战的女真部族,也抵挡不过。
即便是守夜的人发现了,也喊不起来众人在短时间内灭火,火光烧的似两丈高,吓得营帐内的马匹疯了似的乱冲乱撞。
武胜男趁着骚乱,又往前挪动了百米,这个位置刚好在射程内,武胜男毫不犹豫拿出长弓“点火!”
随着“嗖”的一声。
一道火光似白昼流星般,划破了长夜,深深地驻扎在了粮仓之内,女真部立马吹响了敌袭的号响,墨卿予看着东北角燃气的大火,跑的更加快了起来。
那个角度一定是挪进了,城外武文政带着众将士,等待着墨卿予和武胜男的归来,待看到墨卿予的身影后,云霄牵着追雷跑上前去。
“大帅莫要再等”墨卿予一个转身翻上马背,大喊了一声“全军听令,随我突袭!”
一瞬间半数神虎军,随着墨卿予奋勇前进,武文政帅武家军紧随其后。
也得亏墨卿予判断准确,他们到达东北角时,武胜男带着仅存下来的几位武家军,正与不下百人的女真部族厮杀着。
“武将接戟”墨卿予抬起武家军递上来的斩龙戟,投致武胜男身侧。
只见武胜男脚踩女真剑柄,借力飞跃而上,夺戟而回“多谢墨将相助。”
银光一闪间,三名女真兵卒的头颅,便分了家去。
“武家军抄起家伙,随我一起歼灭敌军!”武胜男挑戟于手,高声喝道。
里应外合,可谓是杀个痛快,不出半柱香的时间,百人皆被歼灭。
武胜男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向不远处的着了火的敌方大营。
俩人互视一眼,一同奔上了马,一夹马腹向敌军大营奔去。
敌方大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武文政趁着夜色一路直奔大营,一支火箭直接点燃了中心主帐,女真部落喜欢用干草制作包顶,这晚间的风又徐徐吹着,火燃起来便不易熄灭了。
这次带领先遣部队的,乃是南部女真部族长子,完颜·莫巴尔克扎布领帅。
这几日一轮接一轮的草丛战,他自以为挫了燕川王朝的锐气,如今火烧房子了,方才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
莫巴尔克扎布得知军粮被烧,匹马被掳后,气的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跟大红灯笼似的。
若不是亲兵硬拉着他撤退,他还想独自上阵杀敌,可惜后撤的路,早已被武文政堵的死死的,而转眼一瞧,来时的那处,也被墨卿予同武胜男追了上来。
“莫巴尔克扎布,你已插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墨卿予骑在马上,高声呵斥道。
“呸”莫巴克尔扎布啐了一口,脸上毫无愁苦之色,他抬高了下巴,说了一句阿尔泰语。
其大致意思便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宁死不屈。”
随后一瞬间,只见莫巴尔克扎布抬起铁刀,于颈部自戕了。
其身后亲兵也是不惧生死之徒,见自家领帅自戕,也纷纷想随莫巴尔克扎布而去,却被神虎军擒住,死也未成。
“没想到,竟也是个不惧生死之人”武胜男收了手中斩龙戟,看向血溅当场的莫巴尔克扎布,也有了一丝敬畏之心。
又过了半柱香
武胜男上前到武文政身侧“大帅,战俘已清点完毕,尸体已经处理好,至于莫巴尔扎克的尸身,末将认为应归还予女真部族……”
“我看你真是打仗打糊涂了”武文政斜眼打量着武胜男,冷言又道“我若归还他的全尸,谁来归还我旗洲百姓、将士儿郎的全尸?”
“可他是长子,是南部王最疼爱的长子,若完颜阿若齐吉收不到长子全尸,怕是要孤注一掷,豁出性命来攻打旗洲”武胜男继续劝诫道。
“按武将的意思,我若归还他儿子全尸,他阿若齐吉就会放弃攻打旗洲不成”武文政冷哼一气。
转过头去不再看武胜男“来人,将莫巴尔克扎布的尸身,丢入野狼窝喂狼。”
一些战俘闻言,用着阿尔泰语破口大骂,他们推搡着,像是地狱的鬼,要去夺武文政的命。
“主帅,末将认为武将所言并无不妥”墨卿予上前作揖道。
武文政拦住他“我意已决,谁若是再劝,便请圣旨来!”
这便是要以官职,来压两人了。